嘉靖本來對柳台就沒什麼好感了,因此此時也不客氣,微微點頭。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隻是有錯不罰,朝廷法度難容。也罰俸一年,考評記末等吧。”
得,柳台灰頭土臉地退了下去,欲哭無淚,自己的尚書夢又得多做三年了呀!
不過兩害相權取其輕,寧可認個胡言之罪,也比被萬歲認為是個輕浮的變態強,也不知道為啥,萬歲現在越來越討厭變態了。
也就嚴世藩仗著嚴嵩的蔭庇,還能保持著變態當官的權利,其他性格變態的官員,很多都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降職丟官了。
嚴世藩見柳台做出這樣的選擇,心中自然也知曉原因,他忽然想起了當初蕭風帶燕娘進宮廷傳藝的事兒,心裡猛然一沉。
當初自己隻當他是有人性,心腸軟,改造萬歲是為了解救那些小丫頭。難道他當初就有這一層目的嗎?
不會吧,真有人能心機深沉至此地嗎?
但不管如何,嚴世藩知道此時有進無退,否則這麼大的陣仗就白擺了,嚴黨從今以後也將威風掃地!
“蕭大人!就算柳侍郎所說你均有解釋,那張廠公所言,你又當如何解釋?
東廠曆來為萬歲的心腹股肱,對萬歲忠心不二,如今你帶領三司欺壓東廠,先是在城外圍毆,後在百花樓脅迫!
百花樓是東廠的產業,你就是要查抄百花樓,也該提前知會一聲,請東廠協同,何以悍然行事,無理至此?”
嚴世藩獨眼死死的盯著蕭風,生怕蕭風看出他偷偷挖的大坑來。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以為隻有你會挖坑的嗎?
蕭風果然沒有察覺:“捉拿白蓮教逆賊,何其緊急,而且需謹慎保密。
通知東廠,一來時間長,二來人多嘴雜,萬一走漏風聲,讓人逃了,豈不是白費力氣?”
中!嚴世藩興奮得幾乎要跳起來了,他立刻換上一副義憤填膺的嘴臉,手指差點戳到蕭風的鼻子上。
“蕭風!你狂妄!你此話何意?你是說東廠不能保密?還是說東廠會走漏風聲給白蓮教?
東廠是萬歲的東廠,你敢說東廠私通逆賊?你這分明是離間萬歲和東廠,其心可誅!”
所有官員深吸了一口氣,嚴黨欣喜若狂,其他人暗暗搖頭,丁汝夔更是目瞪口呆!
這坑挖得好深啊!假裝讓蕭風解釋為何看不起東廠,其實卻是在引導蕭風說出信不過東廠,懷疑東廠通敵的話來!
你要知道東廠的特殊性啊!它本身就是皇帝私自組建,用來對抗文武百官的,後來由於明朝文官集團勢力龐大,主要目標就是對付文官了。
如果說錦衣衛是皇帝的鷹,東廠就是皇帝的犬。錦衣衛乾的活還是能拿到明麵說的,東廠乾的活卻都是臟活。
所以在大明朝,文武官員一直有彈劾東廠專橫跋扈,濫殺無辜,陷害忠良等等罪狀的,卻從沒有彈劾東廠私通外敵的。
道理很簡單,東廠就是皇帝的,皇帝完蛋,東廠也完蛋。所以東廠為啥要私通外敵來對付自己呢?圖啥呀?
嚴世藩滿意的看著掉進坑裡的蕭風,就連嘉靖都半睜開眼,看向蕭風,等著他的解釋。
蕭風卻一點沒有落入陷阱的慌亂,而是看向張遠,表情十分的誠懇和友善。
“張廠公,你聽聽嚴少卿說的這叫什麼話呀!
我原本以為他隻是對朝中百官不滿呢,想不到他對你都如此怨毒啊!
你身為公公,和嚴少卿毫無利益衝突,你開的百花樓又是嚴少卿最喜歡的類型,他何苦如此呢?難道是之前他去光顧你生意的時候沒儘興嗎?”
張遠被蕭風說蒙了,迷茫地看著蕭風:“蕭大人此話何意?剛才分明是你說的啊!
擔心我東廠走漏風聲,所以查抄百花樓不肯事前相商。難道這不是你信不過東廠嗎?
嚴少卿隻是仗義執言,對我有何怨毒之處?蕭大人不必巧言舌辯,還是把道理說清楚的好!”
眾官員此時也覺得蕭風是理屈詞窮了,靠胡亂攀扯在拖延時間。丁汝夔急得團團轉,咬牙就想上前幫幫腔,卻被身邊的右侍郎一把拉住。
“大人不可,嚴世藩這坑挖得太深了,就是加上大人你也一樣填不滿,還不如靜觀其變。”
蕭風微微一笑,看向嘉靖,嘉靖也正看著他,目光大意如下。
師弟啊,東廠雖然不太好,畢竟是我的心腹啊,這大庭廣眾的,你得說得圓才行啊,否則以後我還怎麼用東廠呢?
蕭風大聲道:“昨日清晨,在進城的官道前,我當街攔住東廠眾人,告知張廠公,他東廠的馬車夫是白蓮教奸細。
張廠公驚怒之下,本想當場拿下,但那車夫想要頑抗,被我和張廠公聯手當場誅殺,此事京城百姓知者甚眾,張廠公,可有此事?”
張遠腦袋嗡的一聲,像個癡呆一樣的看著蕭風。
他昨日為了不暴露給密使送女人之事,曾被迫當街宣布過車夫是奸細,此事如蕭風所說,知者甚眾,是萬萬抵賴不了的。
因此他隻能期期艾艾地說道:“此事,確有其事,是我與蕭大人聯手誅殺的白蓮教奸細。”
蕭風搖頭無奈的說道:“你東廠的車夫,也算是你廠公的親近手下了,都能被白蓮教的奸細混進去,其他位置能保證沒有奸細嗎?
所以我不敢提前跟你商量突查百花樓之事,並不是信不過你張廠公,而是擔心你東廠人多嘴雜,其中萬一還有奸細,就大事休矣。
張廠公,你說說,我的擔心,是杞人憂天呢,還是防微杜漸呢?若是你,又該如何做呢?”
張遠內心怒罵,表麵卻隻能木然道:“蕭大人防微杜漸,思慮縝密,下官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