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雲很少寫字的,她拿筆的姿勢和拿刀差不多,讓人忍不住懷疑她會一筆紮在紙上。
連想帶寫,足足用了一盞茶的功夫,紙上才寫下了一個殺氣十足的“毒”字。
但柳如雲的問題卻遲遲未問,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問。蕭風知道她的為難,慢慢的開口。
“若問是誰下毒害你,其實我們心中大概是有數的。
若能問得更細些最好,問題越具體,與你關係越緊密,結果就越準。”
柳如雲咬咬牙:“害我之人,必是史珍湘無疑,我想問問,我該如何找到他害我的證據?”
蕭風點點頭:“這個問題其實很寬泛,我隻能儘力而為。不過也有好處。
若是問題問錯了,我也測不出來,若是能測出來,那大概就說明你的問題問對了。”
蕭風拿起“毒”字,緩緩的踱步,周圍一圈的人,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把他的靈感吹飛了。
“‘毒’字上為‘青’字頭,下為‘母’字底。‘青’有天之意,‘母’為‘子’之根。
‘青’下無月,是為暗夜,當其‘子’時,可行其事。”奇快妏敩
柳如雲咬咬嘴唇:“具體該如何行事呢?”
蕭風看著字,臉色發白,緩緩道:“‘母’有同根之意,下毒害你之人,和史珍湘應該是親戚。
五行之中,‘青’色為木,木屬東方。此人當從東方而來,老王可以讓錦衣衛往東方查一查。
五行相生,木生火,史珍湘一代名廚,此人到史珍湘處,應該是奔著學廚藝來的。
‘毒’有害之意,‘青’字頭即為‘害’之中,‘母’又有根基依靠之意。‘害’者,上‘寶’下‘口’,以利益相誘惑,以口舌相欺騙。
害死此人者,並非史珍湘之本意,而是他的根基靠山,用利益和口舌欺騙了史珍湘,使他害死了此人。”
柳如雲看著蕭風,眼睛裡都是癡迷的神色,情不自禁的伸手拉住蕭風的一隻胳膊。
“蕭公子,那我到底該怎麼辦呢?我父親還在牢裡關著呢。”
老王點點頭,這閨女比我閨女強啊,聽我娘子說,當年我被關在詔獄裡,我閨女還想著我最好過完年再出來呢。
蕭風感覺這個字把自己壓榨得太狠了,身體微微有些發顫,他不動聲色地向旁邊踱了半步,坐在了椅子上。
“‘母’為女,女屬陰,‘青’字頭為‘一’層‘土’,‘一’層‘土’下之‘陰’,則為亡故之人。
亡故之人如何能行事,又是在暗夜子時行事……”
蕭風忽然抬頭看向柳如雲,微微一笑,看得柳如雲全身一顫,抓著蕭風胳膊的手觸電般的收了回來。
“我明白了,放心吧,你爹有救了。”
醉仙樓發生了重大的食品安全事件,震驚了整個京城。這畢竟是全京城排名第一的網紅大酒店啊!
史珍湘的太白居生意爆火,他讓夥計和徒弟們招呼客人,自己卻偷偷跑到順天府門口的人群中聽審。
順天府的審訊很嚴厲,不但柳如雲和幾個徒弟都被審問了,幾個負責準備鍋底、傳菜的小夥計更是被嚴加盤問。
審到興起,郭鋆一拍桌案,幾個小夥計都挨了板子,被打得哭爹喊娘,但卻堅持自己是無辜的。
本來郭鋆是不想“帶病”工作的,但無奈此案牽涉到醉仙樓和柳如雲,而京城人人皆知此二者與蕭風的關係。
所以蕭風就算是想替郭鋆背鍋也不行,他必須得回避,郭鋆也隻能“帶病”審案。
一天審下來,一無所獲,郭鋆差點真的累病了,隻好先退堂,等自己修養起精神來再繼續審。
醉仙樓大門上貼了封條,其實就是不封,也沒法開門做生意。從廚子到夥計都在牢裡押著呢,怎麼做生意?
柳如雲因為是女子,又有蕭府擔保不會跑,才不用坐牢,算是取保候審,順便把她的女徒弟也保出來了。
男徒弟跟著其他廚師在牢裡蹲著,看著女徒弟跟著柳如雲離開,忍不住悲痛萬分:想不到性彆歧視不僅僅存在於廚房裡啊!
第二天又審了一天,天色黃昏的時候,郭鋆終於忍不住了。此案不破,他壓力很大啊!
當下命人對著負責那張桌子備菜的男徒弟大刑伺候!一番板子下來,男徒弟被打得哭爹喊娘。
最後實在扛不住了,男徒弟也是剛烈,衝著郭鋆破口大罵。
“狗官,你如此糊塗斷案,誣陷好人,放過真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我做鬼也不放過真凶!”
說完男徒弟牙齒一咬,噗的吐出一口血來,趴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田中實上前掰開嘴一看,大驚,看向郭鋆。
“大人,這人他……他咬舌自儘了!”
郭鋆嚇得從公案上跳起來,但他畢竟老謀深算,立刻平靜下來,摸了摸額頭,唉聲歎氣。
“此人做賊心虛,畏罪自殺了!想來就是真凶無疑。待本官寫好報告,上交刑部定案就是。
此人屍體和中毒而死的幾個,同時放入冰棺中,等待結案後再行發落!”
跪在一邊聽審的柳如雲和女徒弟急了,哭喊著往前撲,都被田中實帶人給擋回去了。
百姓們紛紛搖頭,歎息,覺得這麼容易就結案了,太草率了,我們還都沒看過癮呢。
至於男徒弟是不是真凶,大家倒沒有太多想法,以往凡是碰上無頭案,各地官府的斷案方式都差不多。
那就是輪番打,總有一個扛不住招供的,或有一個扛不住被打死的。不管招供還是打死,大概率罪犯就是他了。
這就像扒尿炕一樣,彆說什麼冤枉,大家都是公平的,你沒彆人抗揍啊!
不過郭鋆平時用刑還是謹慎的,當了這幾年府尹,這種情形不多見,看來這次也是被上麵逼急了,老馬失蹄啊。
史珍湘心裡一塊石頭落地,擦了擦臉上的汗,回到太白居繼續琢磨如何趁機儘可能地打擊醉仙樓。
既然真凶找到了,那麼醉仙樓封不了幾天了,畢竟有蕭風做後台呢,估計也就是罰款、整頓,重新開業。
但畢竟飯店裡吃死了人,食客們是會心有餘悸的。自己隻要抓住機會,不停地宣傳,不讓食客們忘記這件事兒,就能一直保持優勢。
忙活了一天,史珍湘決定不回家見黃臉婆了,他來到自己的外宅。外宅裡養著一個漂亮的小妾,是從揚州買回來的,風情萬種。
史珍湘喝了點小酒,和小妾雲雨一番,然後疲乏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史珍湘忽然驚醒,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明明睡前已經吹熄的蠟燭,此時竟然又燃起來了,而且,那個火,是綠色的!
綠色的燭光,映照得屋子裡碧幽幽的,說不出的詭異可怕。
什麼夢最可怕?當然是噩夢。那什麼樣的噩夢最可怕呢?這個問題,很多人都有一致的答案。
那就是噩夢裡的場景,就是自己睡覺前的屋子,這會給人一種極度的真實感,讓人感覺無路可逃,醒不過來。
史珍湘此時就是這種感覺,他閉上眼睛,猛地再睜開,期望已經太陽光金亮亮,雄雞唱三唱。
然而並沒有,不但沒有雄雞,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聲音,在耳邊縈繞著,就像是有人在他耳邊輕聲哭泣一樣。
史珍湘偷偷地用手捅了捅睡在身邊的小妾,如果小妾也一起醒過來,不管是噩夢還是鬼壓床,都好很多。
但小妾睡得就像頭死豬一樣,毫無動靜,隻是均勻地發出輕微的呼吸聲。
史珍湘無奈,也閉上眼睛,希望能沉沉睡去,至少能不能換一個夢做做?
眼前一暗,就像燈火熄滅了一樣,史珍湘鬆了口氣,但馬上感覺到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