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否則搞不好就一起打碎了呀。”
嘉靖點點頭,看了看麵前的兩個雞蛋,覺得蕭風這個考慮還是很有道理的。
剩一個蛋總比兩個蛋都碎了強,男人都懂這個道理。
“其二,裕王府位置離皇宮很遠,而景王府距離皇宮很近。
兩處若都發起進攻,景王府能更快地得到禁軍的增援,而裕王府則隻能等待五城兵馬司的援軍。
從位置上來說,裕王府更危險一些。從結果看,裕王府中侍衛傷亡慘重,景王府的侍衛卻並無傷亡。
可見我的推測是正確的,反賊刺殺景王難度更大,其主要目標應該還是裕王。”
嘉靖點點頭,確實,裕王的侍衛死傷過半,而景王的侍衛中受傷最重的,是被反賊從牆外扔進來的火藥少了頭發。
蕭風笑了笑:“師兄,你有沒有想過,反賊入宮刺殺師兄,同時又去刺殺兩個王爺,這事兒本身是矛盾的。”
嘉靖畢竟智商過人,被蕭風一點,微一沉吟,就點了點頭。
“不錯,白蓮教是想造反,想自己當皇帝。他們最大的目標其實應該是朕。
如果他們得手,裕王和景王都不是太子,朝局必將混亂,他們將有機可乘。但若是兩個王爺同時被刺殺了,局麵反而又變了。
朕生有八子,最後膝下卻隻剩此二子了。他倆若同時遇刺,則大臣們勢必會效仿朕即位之事,從宗室中擇賢良立為天子,局麵反而不易亂。”
想到這個可能性,嘉靖心裡就一陣後怕,朕憑實力撿回來的皇位,決不能讓彆人再撿了朕的便宜!
蕭風點點頭:“所以按理說,白蓮教應該隻想刺殺師兄,最多加上我,刺殺皇子對他們而言,難度大,好處小。”
嘉靖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才說:“你繼續說。”
“所以我斷定,刺殺師兄和我的,應該是白蓮教,可刺殺皇子的,應該是另一夥人。
從現場留下的屍體看,用倭寇長刀的很多,我估計這夥人應該是倭寇。可倭寇又與白蓮教不同。
他們個矮貌醜刀長,更容易被人發覺,若是京中沒有勢力強大的內應,難以想象他們躲藏在何處。”
嘉靖點點頭,不置可否,而是跟蕭風提起了另一件事。
“此事我會讓陸炳繼續追查的。隻是師弟呀,這段時間,常安頻繁往來你的府上,大臣們都頗有微詞啊。
雖然是為了治病,可留宿在你家裡,總有些不便之處。
你旁邊的那座宅院,本來是朕買下來,想修繕作為行宮的。朕想來想去,就賜給常安做彆院了。
這樣她治病時可以去住,既不用住在你家裡惹人口舌,也免得跑來跑去的麻煩。”
蕭風無語地看著嘉靖,師兄你能不能找個好點的借口。還做行宮,誰家行宮和皇宮在一條大街上的?
你的身子的是虛成什麼樣,走這麼幾步就需要入住行宮?
但這話蕭風自然是不敢說的,隻好苦笑著向常安拱手:“恭喜公主獲贈府邸,可見師兄對公主寵愛之深。”
常安公主心花怒放,抱著嘉靖的胳膊搖來搖去,蕭風知道今天是除夕,人家一家人是要一起賜宴的,拱拱手就離開了。
殿外的石階上,胭脂虎冰冷的屍體仍然擺在地上,幾個錦衣衛等在旁邊。
見蕭風出來了,錦衣衛迎上一步:“蕭大人,指揮使命我等在此等你,他說你會需要幫忙的。”
蕭風點點頭:“抬上她,買口棺材,跟我走吧。”
幾個錦衣衛抬著胭脂虎,隨著蕭風一路走到西山。蕭風指了指王玨的墳墓。
“就葬在旁邊吧。辛苦兄弟們了,這點銀子,拿去喝酒吧。”
幾個錦衣衛有了上次埋王玨的經驗,這次活乾得快多了。乾完後拿著銀子興高采烈地離開了。
蕭風坐在兩座墳墓之間,伸手摸了摸王玨墳墓上的巴掌印,也輕輕的在胭脂虎的墳上拍了兩下。
“胭脂虎啊,當日你告訴王玨,他死就可以救他的師父,王玨義無反顧,選擇了和嚴世藩同歸於儘。
前些日子,我告訴你,你死就可以救你妹妹,你也同樣毫不猶豫,選擇了和嚴世藩同歸於儘。
王玨啊,你死了,你師父活了,胭脂虎沒騙你。胭脂虎,你死了,你妹妹自由了,我也沒騙你。
可你們都死了,嚴世藩還活著,是我對不起你們。今天過年了,你們倆做個伴吧,都是可憐人。
你們再給我點時間,我答應你們,等我再來看你們的時候,就是嚴世藩的死期。”
嚴世藩並沒有留在府中過年,而是再次扶靈出京。這次與上次卻不同。
上次他出京時,並無一人想送,靈車的隊伍也不算很長,十分低調。這次他出京時,嚴黨官員夾路相送,熱情洋溢。
“嚴公子啊,昨天你出京也太早了,下官得到消息時,鞋都跑掉了,都沒趕上送你呀!”
“嚴公子啊,昨天我家的公雞被黃鼠狼咬死了呀。它不打鳴,我睡得熟,沒起來。
就沒趕上送你呀,我氣得昨天晚上就把那雞給燉了!”
“嚴公子啊,昨天我家小四也不知道發什麼春,折騰了我一晚上,到早上還不消停。
為了送你,我一腳把她踹下地,可趕到城門口,還是沒來得及,唉……”
“嚴公子啊,我左邊鄰居的公雞被黃鼠狼咬死了,右邊鄰居哎呀呼叫地折騰了一晚上。
我睡得又晚,又沒有雞打鳴,所以就……”
嚴世藩滿臉謙和的微笑,不停地和送行的官員們打招呼,和以前那副倨傲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嚴黨官員們都覺得,小閣老比以前更加平易近人了,果然沒媽的孩子一夜長大呀!
車隊走出很久,京城已經漸漸遠去,消失在視線中,才停下歇息。
嚴世藩被仆從推著來到母親和妻子的棺槨旁,伸手敲了敲,棺槨沉重的蓋子被從裡麵推開。
蕭芹,蕭無極,漸漸,羅文龍從棺材裡跳出來,落在地上,迅速換上了仆從的衣服。
嚴世藩歎氣道:“委屈幾位了,彆人可以扮成我的仆從跟著出城,你們四個太容易被人認出來,隻能藏在棺槨之中才可靠。”
蕭芹臉上毫無不悅之色,微笑道:“是嚴兄想得周到。老夫人和夫人新喪,萬歲親賜哀榮,就算是錦衣衛守城門,也不敢開棺檢查的。”
嚴世藩見蕭芹一夜之間,白蓮精銳損失殆儘,仍能談笑風生,溫文爾雅,心中也暗自敬佩,此人果然是個梟雄,贏得起也輸得起!
“蕭兄此番行事不順,可是要回苗疆嗎?我要扶靈回江西袁州府,那是我家祖居之地。
不瞞蕭兄,我早就派人在老家經營。回到袁州,雖遠離京城,與朝堂爭鬥都有不便,但謀事卻更從容。
若是蕭兄無處落腳時,可以到袁州找我,共謀大事。大丈夫胸懷天下,一時成敗算不了什麼。”
蕭芹還未說話,蕭無極已經冷冷的開口。
“嚴世藩,今早錦衣衛到你府裡宣旨,說你報警謀逆之事有功,免除流放之罪。
今日城門之前,百官送行,也多有此類言語。
不知我們昨天晚上在皇宮遭遇伏擊,與你這功勞,可有什麼聯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