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常安公主洗漱沐浴完,開始精心的打扮起來。入畫吃驚的看著她,不明所以。
“公主,這大晚上的,都洗漱沐浴了,你怎麼還打扮起來了?是要去見萬歲嗎?”
常安公主不說話,自顧自的打扮,比平時要認真許多。等打扮完了,衝著鏡子左照右照的,最後又攏了攏頭發,才滿意的笑了。
“入畫,這裡有一封信,你進宮給我父皇送去。”
入畫遲疑的看看已經黑下來的天色:“公主,很急嗎?要不我明天再去送吧,我先伺候你睡下。”
常安公主搖搖頭:“不用,我這裡用不著你了,你去送信就好了。”
入畫不敢違拗,隻得拿著信,坐上馬車,讓侍衛趕車去了西苑。
等入畫走了,常安公主又拿出另一封信來,交給另一個丫鬟。
“等我出府後,把這封信給蕭府送去,交給蕭夫人。”
那個丫鬟遲疑一下:“公主,入畫姐姐臨走前交代過我,不管你去哪裡,我都要跟著你。”
常安公主板起臉來:“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把她支走的。我是公主還是她是公主,聽我的就行了!”
然後常安公主提起裙擺,走上院子裡停著的公主專用車轎。府裡幾個侍衛立刻上馬。
他們雖然不知道公主要去哪兒,但隻要公主要出門,他們都得緊緊跟隨,護衛左右。
車轎一路進了入世觀的山門,老道雖然驚訝,但也有限。實話說,公主到現在才來看望蕭風,才是真讓他驚訝的事兒。
平時就屬常安公主最粘蕭風了,怎麼可能一直不來看他呢?想來是前幾天身體真不舒服,悲傷過度吧。
因此當公主命令老道和侍衛們都不許進大殿的時候,老道非常聽話,和侍衛們老老實實的守在外麵。
常安公主走進大殿裡,關上殿門。長明燈下的仙字石,在大殿上拖出了一個長長的影子,那影子也是個“仙”字的輪廓。
常安公主走到仙字石旁邊,彎下腰,用儘全身的力氣,搬開了地下墓室入口處的石板。
她扶著腰嬌喘片刻,順著入口的台階拾級而下,走到底下,一個空蕩蕩的地下墓室裡,在正中央放著一具木頭棺槨。
因為希望蕭風儘快複活,嘉靖這次讓人連外層的蓋子都沒蓋,隻虛掩上了裡層的棺材蓋子。
常安公主再次努力,把沒上釘的棺材蓋子推了下去。
長明燈下,蕭風麵色如生,隻是臉青白得可怕,就像兩人第一次見麵時,常安公主的臉色一樣。
常安公主笑了,她爬上棺槨,躺進了寬大的棺材裡,躺在了蕭風的身邊。
“蕭公子……蕭風哥哥,我來了。”
常安公主側身抱住蕭風,又把蕭風也側過來,把一隻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腰上,滿足的笑了。
蕭風給她喂過多少次藥,各種姿勢都用過,最認真的時候把她整個抱起來,最敷衍的時候隻用一隻手搭著她的後背。
但蕭風從沒有側著身子抱過她,她想過好幾次,蕭風總是不肯。
蕭風告訴她,男女之間,事急從權,有身體接觸也正常,隻要心裡坦蕩就好,但這個姿勢,是不好用的。
男人和女人,側著身子,麵對著麵,互相抱著對方,這個姿勢並不淫蕩,但很親密,是隻有真心相愛的男女才會做的動作。
青樓之中,男女之間情話如潮,各種姿勢花樣繁多,但能這樣相擁對視的,幾乎一對都沒有,就是這個原因。
常安公主當時就被蕭風給堵回去了,她總不能對蕭風說:就這麼躺,因為我就是真心愛你吧!
現在好了,常安公主把自己往蕭風身上貼了貼,讓蕭風冰冷的手臂更自然的把臂彎環在自己的細腰上,這樣感覺上就像蕭風隻是睡著了一樣。
“蕭風哥哥,我告訴你個秘密。你還記得第一次在禦花園裡見到我的情景嗎?
當入畫對我說了你的名字時,我又驚又喜,你知道是為什麼嘛?
我猜,你一定以為我隻是從父皇那裡聽說了你的事兒,因為你阻止父皇征召秀女,所以對你感激吧。
你猜的也沒錯,不過那隻是原因之一,在那之前很久很久,嗯,也不算很久,一年多前吧,我就知道你了。”
嘉靖這幾天身心俱疲,已經睡下了,若是彆人來打擾,隻怕連西苑的門都進不去。
但入畫是來替常安公主送信的,而常安公主極受嘉靖寵愛,故此看門人還是客氣地把信轉交給了值班的小太監。
小太監將信交給了守在精舍門口的黃錦,黃錦也很奇怪,常安公主這時候送什麼信呢?這讓我很尷尬呀!
常安公主這時候讓人來送信,說明信很著急。但萬歲這兩天身心俱疲,好不容易睡著了,自己要把他叫起來,如果信裡的事並不緊急,自己隻怕不太妙。
但若是對這封信置之不理,等明天萬歲醒了再說,萬一真是十萬火急的事兒,自己肯定也得落不是。
這種左右為難的局麵,隻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那就是自己先偷偷看看信,確定一下這事兒值不值得把萬歲喊起來。
偷看公主給萬歲寫的信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不過這事兒隻要不被發現,也就不算啥事,反正這信也沒封口。
於是黃錦左右看看,偷偷的抽出信來,借著門旁的燈光看了起來,隻看了三行就嚇得手一抖,掉在了地上。
“萬歲,萬歲快醒醒,萬歲快醒醒,常安公主給你送信來了!”
入世觀裡,常安公主的臉貼著蕭風的臉,輕聲的跟他說著話,就好像他隻是累了閉目休息,不願意搭理她而已。
“蕭風哥哥,其實在你還不認識父皇的時候,我就認識你了,隻是,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而已。
在咱們禦花園見麵之前的一年多,我已經病得很重了,禦醫們都說我隨時會離世,全靠各種補藥續命。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在一片鬆林裡,有個人穿著一身青衣白袍,手裡拿著一本書在讀。
有一個不知從哪裡來的聲音告訴我,我還不會死,這個人能救我。
我想看看他長什麼樣子,就偷偷地繞到正麵去。可我不管怎麼繞,看到的都是背影。
他明明都沒動,可我就是看不見他的臉,隻能看見他的背影,聽見他讀書的聲音。
從那天起呀,我就天天盼著能見到這個人,不隻是因為他能救我,還因為,我很喜歡他。
蕭風哥哥,你說好笑吧,一個連長相都不知道的人,我就喜歡上人家了,就因為一個讀書的背影和聲音。
蕭風哥哥,你不知道,以前我可討厭喝藥了,我常發脾氣,寧可死了也不喝苦藥,每次都是父皇哄我喝的。
可從那以後,我不用父皇哄了,我天天跟禦醫要藥喝,我想活著見到那個人,哪怕見一麵再死也甘心。”
劉雪兒倒是沒睡覺,蕭風下葬後,她每天都要待到子時之後才能睡著。大家怕她傷心,也都不去睡,陪她在中堂裡坐著,沒話找話地聊天。
再多的話也有聊完的時候,何況現在誰也不敢提蕭風,那還有什麼可聊的啊。丫鬟來送信的時候,眾人正好已經沒啥可聊的了。
因此都覺得這是個打破沉悶局麵的機會,張雲清第一個站起來,要去接信,嘴裡說著。
“我猜一定是常安公主要搬回宮裡住了吧,不太好意思跟咱們再見麵了,所以寫封信來告彆。”
丫鬟牢記著公主的命令,把手一縮:“這信是給蕭夫人的,彆人要看,也得蕭夫人同意才行!”
劉雪兒恭敬地接過信來打開,看著看著,手就把信捏得緊緊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此時入世觀裡,常安公主仍舊緊緊的抱著蕭風,身體也開始輕微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