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內閣發下詔令,三件大事,每一件都足以讓人震驚。
第一件:朝廷成立廉政院,從都察院、吏部、戶部、大理寺、錦衣衛等部門抽調能員,專司調查貪腐官員。
第一任院長,經蕭風推薦,由在苗疆立功的海瑞擔任。
第二件:取消臨時監軍,將軍事指揮權交給武將。巡按禦史仍與武將長期配合,並負責軍隊的思想工作。
各地總督、總兵輪流調換,調換之時隻允許帶親兵,不允許帶下屬將領。
第三件:漲俸祿,全體官員集體漲俸祿,按官職成比例漲俸祿。
第三件事順利平息了前兩件帶來的騷動。隻是潘璜帶著劉彤等人,在戶部把算盤珠子都扒拉出了火星子,仍然有些發愁。
“劉大人啊,蕭大人一句話,咱們戶部錢糧頓時就吃緊了呀。這麼多的官員,俸祿一漲,好大一筆數目啊!”
劉彤充耳不聞,低著頭專心地扒拉自己的賬簿和算盤,就像忽然失聰了一樣。
等回到家裡,劉彤才對夫人抱怨:“這個小混蛋出儘了風頭,受罪的卻是我,被同僚訴了一天苦,豈有此理!”
夫人今天格外開心,對劉彤的抱怨毫不在意。
“哎呀,昨天回來說要漲俸祿,你不也很開心的嗎?這會兒又說這話!放心吧,蕭風肯定有辦法的!”
劉彤看見桌子上包著的糕點,眼睛一亮:“雪兒回家來了?怎麼沒留下吃飯呢?我還特意吩咐管家買了肉骨頭……”
夫人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劉彤眼睛更亮了,嘴上卻不滿意地哼哼著。
“這個小混蛋,居然騙了咱們這麼久。雪兒也是的,還幫他騙咱們!我就說怎麼一直沒動靜呢……”
誰說沒動靜,小梅第一個不同意。她心煩意亂地聽著隔壁的動靜,恨不得捂住兩隻耳朵。
之前自己還納悶呢,姑爺和小姐成親這麼久,一直那麼安靜,自己還以為就應該是那樣的!
現在才知道,原來真正的動靜是這樣的啊!
這動靜太氣人了,要麼就大點,讓我聽清楚,要麼就小點,讓我聽不見!這不大不小的,簡直太沒人性了!
小梅氣憤地坐起來,偷偷靠在床頭的牆上,把茶杯倒扣過來,耳朵放在茶杯口裡,聲音果然大了一點。
“……相公,你……你側過來!往下一點!”
小梅暗暗點頭,這是夫人新教小姐的講道理方式,據說是對付老爺的絕招,不過小梅對效果很有疑慮。
招式雖然是好招式,但效果的好壞要看個人天賦。小姐的道理,沒有夫人的大,講起來隻怕效果有限。
果然,道理沒講多久,姑爺就反客為主了,不再安分地聽小姐講道理了。
“雪兒,你側過來,往上一點……”
這是什麼招式呢?小梅帶著疑惑,慢慢進入了夢鄉,茶杯也滑落在了床上。太困了,好幾天都沒睡好了。
之前聽老爺說過,舉人考不上進士,就得等著朝廷的召喚,替補出缺的官員,才有機會當官。
但朝廷的召喚是很隨機的,有的舉人好多年都等不來那一聲召喚,那些舉人,真是太可憐了……
其實戶部暫時還沒有缺錢缺到那麼艱難的程度。過去這兩年仗打贏了,收入不錯,互市賺錢,安心耕種的農民收稅也容易了。
何況嚴世藩被乾掉後,他留在各地的錢財,陸續被錦衣衛按圖索驥地弄了回來。嘉靖也沒好意思都獨吞,分了一部分到戶部。
隻是收入提高了,花錢的地方也多了。春夏賑災,籌建水師,邊疆助學,建立國坊。雖然蕭風說過國坊最後會賺大錢的,但目前畢竟還是在投入階段。
潘璜讓同僚們給劉彤施加壓力,純粹是未雨綢繆,希望能曲線把壓力給到蕭風,讓蕭風能儘快給戶部吃顆定心丸。
這一招其實很有效,比如蕭風此時撫摸著劉雪兒的曲線,劉雪兒就把壓力給到了蕭風。
“相公,我爹說戶部眾人都擔心錢不夠花,他也愁得有些吃不下飯去了。
我說這事兒我不管,女人不能問家外麵的事兒。可鵬兒說爹晚飯真的隻吃了兩個饅頭……”
蕭風笑了笑,給劉雪兒蓋好被子:“放心吧,回頭告訴嶽丈大人,錢不會缺的。隻要國泰民安,還會缺錢嗎?”
第二天,劉彤很忐忑地上值去了,想不到戶部官員們都麵帶微笑,表情輕鬆。潘璜親切地拍拍劉彤。
“劉大人,昨日是我等失言了,想不到今天一早,就有一筆銀子進入了戶部的庫房,看來蕭大人早有籌劃啊!”
劉彤不解:“哪兒來的銀子呢?”
潘璜小聲道:“當日嚴嵩倒台,很多嚴黨官員被降職罷官,當時也曾查看過家產,但都不多。
這次海瑞帶著廉政院殺了個回馬槍,對這些官員,無論在職與否,都忽然來了一下,收獲頗豐啊!”
劉彤愣住了:“已經罷官的,還要查嗎?之前可沒聽說過啊!”
潘璜點點頭:“查,聽說不但罷官的查,就是已經死了的,都會繼續查!
有些官員表麵清廉,其實早早和子女分家,把財富都放在了子女家中,這個也被查出來了!
還有一些官員更有趣,與娘子和離,然後把錢財都放在娘子手中,這個也被查出來了!”
劉彤苦笑道:“這些人為了貪汙,還真是什麼辦法都能想的出來,也真難為海瑞了。”
潘璜笑道:“其實被查出來的還不算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和離之後,娘子帶著錢另嫁他人了。
那才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呢。又不敢鳴冤,又不敢報複。自己帶的綠帽子,還是自己花錢買的!”
右侍郎見兩人說得熱鬨,也忍不住湊過來說道。
“這還不算離譜的,聽說有兩個沿海官員,貪得太多了,怕被查出來,連夜雇了條大漁船!
全家帶著金銀財寶,躲在漁船裡,想要潛逃到日本去!結果被巡邏船查出來了!”
劉彤點點頭:“那一定是被抓回來受審了!這個罪名可比貪汙還重吧!”
右侍郎連連搖頭:“能回來受審就好了!巡邏船查到漁船時,船艙裡都是血啊!太慘了。
就是因為漁民往海裡拋屍時引來了鯊魚,巡邏船才追蹤而至的,審問得知,死的還有小孩呢,當真是斷子絕孫啊!”
劉彤雖然不怎麼貪汙,但也不敢說是一兩銀子都沒貪過,腿肚子都有點轉筋。
“這這這,確實太慘了。在職的也查,罷官的也查,致仕的也查,和離的也查,分家的也查。
不跑就是等著被查,敢跑就可能斷子絕孫,全家死絕,看來還真是不能貪啊!”
見劉彤臉色發白,潘璜知道他膽小,安慰道:“倒也沒有那麼嚴苛的,我今天聽張居正說過了。
海瑞查案,過於細致嚴苛,人家貪了十兩銀子的,他也都報上來了,蕭大人一一駁回了。
蕭大人說,過去貪五百兩以內的,追回贓款,吏部記個差評過去吧。
重點是從今天起,俸祿漲了,大家日子好過了,彆說五百兩,誰敢再貪一兩也不行!”
劉彤臉色頓時好轉了許多,他在心裡默默地計算著自己這些年的貪汙總額,然後鬆了口氣。
雖說蕭風定了個緩衝的金額,但被抓捕的官員仍然不少,既有文官,也有武將。
這些人或丟官免職,或坐牢流放,嚴重的甚至掉了腦袋。
這些人的家屬親戚,自然哭聲震天,罵聲動地。而被罵得最狠的,居然不是蕭風,而是徐階。
大明朝沒有短視頻,也沒有網絡,所以人們了解一件事,一靠朝廷告示,二靠民間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