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哼了一聲:“也罷,你可以親口告訴他你乾的好事兒!”
嘉靖其實心裡是非常希望老道能跟蕭風說清楚的,這樣一來,蕭風就不會記恨自己了。
畢竟嘉靖心裡清楚,自己硬把師弟從前線拉回來,欺君這件案子,是引子,但也是契機。
自從得知國運之戰大勝後,自己的一顆心就開始躁動不安了,一直想找個理由把師弟的兵權奪掉。
這件案子的發生,自己不管是否真的相信,都會立刻抓住這個機會,先把師弟揪回來再說。
以師弟的精明睿智,未必會想不到這一點,師兄弟之間的嫌隙,自然也就難以避免了。
可現在真相大白,這次的案子竟然是老道搞的飛機,這個謎底簡直讓嘉靖覺得好得有些過分了。
老道是蕭風的好友,又是入世觀的二當家,從任何角度說,都是蕭風的心腹之人。
師弟啊,這次是你的二當家背刺了你,想挑撥咱們師兄弟的關係。
你是怎麼用的人啊,你怎麼跟師兄我交代啊,你難道不慚愧嗎?
然後師兄摸摸你的頭,告訴你算了,不要慚愧了。
你畢竟還年輕,師兄原諒你了。你就繼續好好幫師兄修道吧。
還有比這更完美的結局嗎?這件事兒簡直就是上天在幫我啊。
就像我那堂兄正德的傳說一樣爽,他在街上偷摸了女人的屁股,結果女人轉頭給了身旁的人一巴掌!
老道被關進了詔獄,與此同時,張無心和戰飛雲被下旨釋放了,並且陸繹還替父親再三說了不好意思。
張無心和戰飛雲得知內情後,都茫然不解地看向老道。戰飛雲還好,張無心終於壓製不住怒火,走到老道的牢門前。
“你為了給夏言報仇,要逼蕭風造反?你不是最疼愛小冬的嗎?怎麼忍心把她也拉扯進來呢?”
老道淡然一笑:“張無心,現在開始,小冬永遠也不用躲藏了。她和夏家毫無關係了。
她以後想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想嫁給誰就嫁給誰,為了這個結局,讓她冒點險又有什麼關係呢?”
張無心一愣,一時間竟無言以對,他不是那種心思縝密的人,覺得老道的話雖然匪夷所思,卻也無法反駁。
戰飛雲拉了張無心一把,他皺著眉頭看了老道一眼,既有不解,又有惱怒,又有鄙視,又有理解。
他鄙視老道這樣為了一己私仇,就拉上眾多朋友的行為,但也能理解這種仇恨的心情,畢竟他自己也是在仇恨中長大的人。
可他更多的是不解。雖然和老道的交往不如蕭風他們這些人深厚,可他們也曾並肩作戰,一起喝酒歡笑過的。
他很難相信,這個為了撫養一群孤兒,受苦受累了半輩子的老人,竟會乾出這種背叛朋友的事兒來。
張無心被戰飛雲拽走了,陸繹也出去了,詔獄裡隻剩下了老道,還有一群他不認識的犯人,每人一個單間。
寂靜中,老道舒展身體,躺在了半濕不乾的草堆上。這一次,沒人再給他鋪席子了,因為他已經不是蕭風的朋友了。
張無心走在主街上,在大門口就看見了抱著孩子,焦急張望的安司正一家。
連安青月都圍著個頭巾站在門口,全然不顧自己還在月子裡,不能見風。
門外看守軟禁的錦衣衛已經全部撤走了,顯然嘉靖不希望蕭風回京時看到那一幕。
張無心一瘸一拐地加快腳步,快步往前跑。被被子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此時已經能睜開眼睛看世界了。
他看見一個麵目猙獰,半人半鬼的家夥,一米七、一米八地衝著自己衝過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然後這個家夥把他抱在了懷裡,嘴裡念叨著自己聽不懂的話。莫名其妙的,他感到一股安全的氣息。
這氣息從未有過,許多人都抱過他,有的自稱“麻麻”,有的自稱“外婆”,有的自稱“外公”。
他們的懷抱讓他感覺溫暖,但卻從沒有過這樣的安全感。他努力地分辨著那家夥發出的聲音,捕捉到了一個類似的詞,“爹爹”。
戰飛雲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直接去了王推官家。按理說,還沒正式成親,他剛出獄是不該來這裡的。
然而就像心有靈犀一樣,他覺得一定有人在等著自己。果然,王推官一家也在門前翹首以盼。
戰飛雲沉穩地上前,給未來嶽父嶽母行禮,然後才看向王迎香。
王迎香手裡捏著一個紙袋子,一股花生米的香味從紙袋口飄散出來,熏得戰飛雲滿臉的淚水。
然後他才注意到準嶽母兩隻手捂著小腹,半邊身子靠在王推官的肩膀上,一臉幸福的微笑。
王推官咳嗽一聲:“飛雲啊,這次虛驚一場,等蕭大人回來就趕緊完婚吧,你倆的孩子還能跟舅舅做個伴……”
管家張二在大門口看了兩眼,然後試探地往外走了幾步,沒人咳嗽,也沒人拿眼睛看他。
張二又快跑幾步,來了兩個折返跑,還附帶了兩個大跳,仍然沒有任何人阻止他。
他衝進府裡,大聲喊道:“老爺,夫人,二夫人,門外的人都撤走了,沒人管了!”
張天賜立刻跳了起來,放下手裡的麻將:“不打了不打了,我要去蕭府看看!”
張家娘子也站起身來:“不打了,我得去店鋪看看了,這些日子也不知道生意如何!”
水姑娘也站起身來:“嗯,不打了,家裡的東西不多了,我得讓人出去采買一些了。”
隻有給她們湊手的小丫鬟意猶未儘:“真的不打了嗎,我這幾天贏的錢,比咱們府裡一年的月錢都多……”
劉彤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有沒有食欲的一天。但這幾天裡,他是真的食不下咽。
錦衣衛倒是沒有限製劉府和蕭府的走動,但也僅此而已,稍微想往遠一點的地方走,就會發現身邊跟著人。
戚安拿回來的那封信,兩家人都看過了。雖然大家不知道全部內情,但也都知道這件事太大了。
欺君之罪這東西,可大可小,全看皇帝的心情。但如果這次的事兒是真的,那嘉靖的心情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所以關鍵問題是,這詩裡寫的是不是真的。老道是不是夏家人,大家無從判斷。戰飛雲是不是演戲,大家也無從判斷。
唯一能判斷的,就是安青月那晚上是真的陪著常安睡覺,還是偷偷跑出去假扮胭脂豹了。
常安被眾人圍成一圈,求她說句實話。但常安隻是伸了個懶腰,麵不改色地說道。
“那天我太累了,睡著了。反正我睡著之前安青月是在的,我睡醒之後安青月也是在的。”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眾人心裡依舊是沒底。好在小雪最沉得住氣,約束眾人不許亂說亂動。
“蕭風哥哥回來之前,如果萬歲派人來審問,大家就都說什麼都不知道。
常安剛才的說法就很好,大不了就說那天都睡得早,街麵上的事兒咱們都不知道!”
從那之後,兩家人就默默地吃飯睡覺混日子。劉彤心裡驚慌,每天都帶著家人跑到蕭家蹭飯。
他倒不是貪圖這兩口吃的,而是覺得大家在一起,心裡就踏實點,感覺安全點。
這是人類最原始的本能,隻要和更多的同類聚在一起,安全感就會提升。
今天劉彤隻吃了兩個饅頭,忽然就停下了筷子。劉雪兒擔心地看了看他。
“爹,再吃點吧,你的飯量還不如原來的一半呢,這樣下去身子會垮掉的。”
劉彤搖搖頭,因為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他大吃一驚,奇怪自己為啥才想到這件事兒。
“這可是欺君之罪呀,萬一這詩裡的事兒有一件是真的,那也是大罪啊。
你們說,蕭風會不會嚇得不敢回來了呀!”
「催催更更,投投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