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也真的想多了。就算全天下人都不信任我,都說我欺君謀反了,隻要師兄不信,我就不怕!”
“師弟!”
“師兄!”
“師弟弟弟弟弟弟……”
“師兄兄兄兄兄兄……”
以上四句話來自雙方的眼神,如果此時是定格漫畫的話,兩人拉絲般的眼睛裡,一定冒出來的是這樣的字幕。
兩人的話越說越激動,就差擁抱一下以表心跡了。關鍵時刻,還是蕭風刹住了車。
“等一下,師兄,你剛才說我二當家的把事兒搞大了。前麵你又說我二當家是夏言的弟弟。
難道,這件事兒竟然是……不,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嘉靖悲傷地看著蕭風:“你沒猜錯,整件事都是他搞出來的。他為了離間你我的兄弟之情,故意搞事。
他夥同嚴效忠,寫下那首詩,撒得滿京城都是。然後又讓嚴效忠寫了白帛,塞進秋刀魚裡。
他處心積慮,早在我把仙字石搬進西苑之前,就把魚扔進裡麵去了,然後故意在詩裡留線索讓我找到!”
嘉靖看著蕭風的臉色發白,他加重語氣繼續說道。
“師弟,我知道你是重情重義之人,可此人居心險惡啊。他為了報複我殺了夏言,處心積慮。
不惜拉上所有的朋友陪葬,也要讓你我翻臉,以此破壞我的修道飛升之路,罪大惡極!
所以你不要想著替他求情了,他是必死無疑的。他這罪名,不淩遲他,我都沒法對天下交代!”
蕭風沉默許久,就像在消化著這個驚人的消息,許久之後,他才顫抖著說道。
“老道……他現在在哪裡?小冬可是跟他在一起嗎?”
嘉靖搖搖頭:“老道在詔獄裡,小冬逃走了。唉,你知道嗎,小冬其實和夏家毫無關係。
他還算有點人性,發動計劃前還知道把小冬送走。可惜他對其他人就沒這麼好了。
你知道嗎?他故意把張無心引出去,讓錦衣衛誤會是張無心殺死了嚴效忠,製造嚴效忠地府歸來的假象。”
蕭風艱難的說道:“他這麼做,是希望你一怒之下,對張無心動大刑,甚至殺了張無心。如此一來……”
嘉靖心裡也是一陣發冷:“如此一來,你沒準就會……沒準就會跟我翻臉了……”
嘉靖沒說你沒準就會起兵造反了,他好不容易把氣氛變得如此和諧,絕不會多此一舉地說那種廢話。
蕭風許久無言,最後向嘉靖深深地施了一禮,轉身就走。
嘉靖也沒有阻攔,隻是看著蕭風的背影,紅了的眼圈漸漸恢複正常,激動的神色也漸漸平複。
黃錦此時才把頭從香爐裡拔出來,過來給嘉靖倒茶。嘉靖長長地歎了口氣。
“但願師弟能體念朕對他的一片心啊,朕也想隻拿他當兄弟,可朕畢竟是皇帝……”
黃錦躬身輕聲道:“萬歲放心,蕭風一定會的。萬歲剛才說了那麼多話,一個‘朕’字兒都沒說過。
老奴伺候萬歲幾十年了,萬歲還從沒跟誰這麼說過話呢,老奴看蕭風也是很感動的。”
嘉靖仔細回想著蕭風的表現,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師弟應該是不會再怪我了。”
走出西苑的蕭風,就像嘉靖一樣,紅了的眼圈消失不見了,激動的神色也平靜了下來,眼神中隻剩下惆悵和傷感。
他騎馬趕到詔獄,點名要見老道一麵。詔獄的看守不敢擅專,趕緊派人去請陸炳。
陸炳帶著蕭風進了詔獄,陪在蕭風身邊,名義上是擔心蕭風過於激動,會掐死老道。
其實蕭風知道,陸炳是要確保老道對蕭風說的一切,和那天在西苑精舍裡說的完全一樣才行。
否則萬一老道忽然反水,說出一個完全不同的版本來,把屎盆子都扣在嘉靖的腦袋上,蕭風和嘉靖還是得翻臉。
老道對於讓這師兄弟二人翻臉如此執著,誰知道他會不會暗中準備了第二套說辭呢?
蕭風也沒有拒絕,讓陸炳陪著自己見了老道。老道的臉色很不好看,陸炳見了不由得一愣,轉身看向看守。
看守趕緊表示,幾個人輪流看著老道,老道絕對沒有受過任何虐待。
而且老道進來時是被搜過身的,身上什麼也沒有,也不可能服用什麼毒藥。臉色不好,大概是心情不好之故。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看守指著詔獄中一群囚犯給陸炳看。
“大人,你看看,這屋子裡,就沒有一個臉色好看的……”
蕭風很激動,兩手抓著鐵欄杆,質問老道為何要這麼做,他內力深厚,把鐵欄杆都掰彎了。
老道雖然臉色難看,但還是微笑以對,一五一十的對蕭風講解了自己的整個計劃,包括其中細節。
老道的話和在西苑中所說的一點都不差,陸炳輕輕鬆了口氣。
等一切都說完後,蕭風抓著欄杆,仍然不願意離開,隻是呆呆的看著老道。
“二當家的,值得嗎?”
老道肯定地點點頭:“值得,你相信我,完全值得。”
蕭風咬咬牙,不顧老道的眼神中滿是阻止的神色,仍然說出了口。
“你為哥哥報仇,我不怪你。你撐住,我會去向萬歲求情的。”
陸炳咳嗽了一聲:“不可能的,我勸你彆試了。老道必須死,這是底線,你不要意氣用事!”
老道卻沒有勸蕭風,隻是得意的嘿嘿一笑。
“你願意去求情是你的事兒,老子才不攔著你呢。你能求下來,對老子自然是好事兒。
老子還能多風流快活幾年呢!你不知道,老子自首之前,玩遍了京城的青樓姑娘,過癮啊!
你就是求不下來,也能讓你和萬歲大吵一架,對我來說,無論什麼結果都是好事兒,哈哈哈哈哈哈!”
老道雖然是賊盜出身,但一向談吐文雅,平時也總以貧道自稱,像這般狂妄地自稱‘老子’,倒是頭一次。
陸炳皺皺眉,厭惡的對蕭風道:“你聽聽,就這種人,值得你為了他去跟萬歲爭吵嗎?
他人之將死,都不出善語,可見當初夏鼎想打死他也是正常的!聽我一句勸,算了吧。
他犯的是什麼罪呀?隻淩遲他一個人,萬歲已經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法外開恩了。
萬歲答應了他,不會再株連小冬,也不會再株連夏家族人,這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
雖說小冬不是夏家人,可他畢竟視小冬如子女,萬歲若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一怒之下全殺了,也不奇怪!”
蕭風呆呆的看著老道,對陸炳的話充耳不聞,滿耳朵裡隻有幾句話,在來回縈繞。
“老子自首之前,玩遍了京城的青樓姑娘!”
“你不會想練的,知道內情後,這天下沒人會想練這種功夫,首先,這是門童子功。”
“師父又問我,那你能接受一輩子無妻無子,一輩子不能碰女人嗎?”
“無論男女,隻要交合破身,這藥就會反噬,其毒入骨,很快也就死了。”
蕭風閉上眼睛,努力的忍住眼睛裡的淚水,將它生生的憋了回去。他不能讓淚水流出來。
雖然流出淚來,以蕭風一貫重情重義的人設,也不一定就會引起陸炳的懷疑。
但蕭風就是不想讓眼淚流出來,他固執地覺得,他若是在此時此刻,露出一點破綻,都是對老道的不尊重。
是對老道舍生忘死的不尊重,是對他救出所有人,唯獨除了他自己的不尊重。
蕭風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時,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傷感,隻有冰冷,那份冰冷,隻有少數人見到過。
燕娘就曾經見到過,在蕭風警告她入宮傳藝,不可以傳給十三歲以下的小女孩的時候。
“既然如此,也罷了。不過相識一場,小冬我會找到,幫你照顧好的。
你在這世上,可還有什麼朋友,是需要我幫你照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