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紹庭鄭重地說道:“這個秘密其實也很簡單。我父親告訴我,梅龍鎮的事兒,他後來一直在暗查。結果被他查到一個大秘密,蕭萬年確實是大同城裡的酒商,但他和龍鳳店的關係,卻並非僅僅是給龍鳳店送酒。蕭萬年有個妹子,他當初經常帶著妹子去梅龍鎮送酒,和龍鳳店的兄妹倆關係親近,日久生情。蕭萬年就娶了龍鳳店裡的妹妹,而他的妹妹,則嫁給了龍鳳店的哥哥。所以,蕭萬年的娘子,其實就是龍鳳店裡的妹妹,而這一點,陸伯伯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但父親告訴我,不管陸伯伯知道不知道,他都一定不希望彆人知道,更不希望這件事情傳開。”陸繹全身一顫,看向陸炳,陸炳麵色平靜如水,就像早已有所準備一樣。
那一刻,陸繹確信,父親其實知道這件事!但正如嚴紹庭所說,不管父親知道不知道這件事,這件事仍然是巨大的威懾。
陸繹知道龍鳳店裡兄妹的身份,他們是武宗的子女。如果嚴紹庭說的是真的,那麼蕭萬年就是武宗的女婿,而蕭風,就是武宗的外孫!
如果萬歲知道了這件事,他會有什麼反應?他和蕭風之間還能維持現在的感情和信任嗎?
更關鍵的是,萬歲是讓父親去殺死龍鳳店的兄妹,可父親卻把武宗的女兒和女婿帶回了京城!
就算當初父親並不知情,可看父親剛才的反應,他後麵也一定知道了。
想想也是,嚴世藩都能密查出來的事兒,以父親的能力和地位,絕沒有可能反而查不出來!
父親這些年來,竟然一直背負著這樣一個巨大的秘密,卻沒有任何人能幫他分擔!
他該有多累啊。陸繹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這個秘密,對陸家確實是個極大的威脅,但既然知道了威脅是什麼,總比不知道要好太多了。
從今天起,自己要幫助父親一起謀劃,讓這個秘密變成一個永遠無法證實,甚至都不能讓人相信的謊言。
陸炳柔聲問道:“紹庭,你父親告訴過你,龍鳳店的兄妹是什麼人嗎?”嚴紹庭搖搖頭:“父親說,他不但沒告訴我,甚至都沒告訴過任何人。他安排的人,也隻知道我上麵說的這些話而已。好像父親認為,隻要把蕭萬年的娘子是龍鳳店中的妹妹這件事傳揚出去,就足以對陸伯伯造成傷害。”陸炳點點頭,嚴世藩確實聰明,他把武器交給了彆人,但彆人卻也不知道這武器是什麼,也不知道能給陸炳帶來多大的傷害。
這武器隻對陸炳有用,而且隻有萬歲聽見了這件事,才會對陸炳起到傷害,這正是這種威懾性武器的最佳用法。
陸炳長長地鬆了口氣,就像身上一直背著的千斤重擔,卸下了五百斤一樣。
他兩手搭在嚴紹庭的肩膀上,彎下身子,與嚴紹庭目光相對,眼神真誠而嚴肅。
“孩子,我用陸家的一門榮辱向你保證,隻要你不負陸家,陸家絕不會負你。當日我曾答應你父親,在不危害陸家的情況下,儘力照顧你。自今日起,這交易不存在了。”陸繹一愣,看向父親,嚴紹庭也茫然不解,心裡忐忑。
“自今日起,你就是陸家人。不管對陸家是否有危害,我都會儘力保護你,就像保護陸繹一樣。你有你父親的聰明,但有你母親的善良,我女兒是有福之人。回去吧,好好睡覺吧。從今天起,你不需要再揣測陸府的任何人,我們都是你的家人。”嚴紹庭的淚水滑過臉頰,他畢竟隻是個十歲的孩子,這次決定他命運的賭博,他賭贏了。
他不是用他的心機在賭,也不是用他的聰慧在賭,因為在這方麵,他即使長大後,也永遠比不過陸炳。
他是用他的善良在賭陸炳的善良,用他的人性在賭陸炳的人性,這是他的直覺,也是他的天賦。
人類的幼崽為什麼要生得那麼可愛?是為了喚起同類的人性和善良,這是一種天賦。
而有些人的天賦,就是對彆人的人性和善良程度更敏感,判斷更準確。
嚴世藩不但沒有這樣的天賦,他還從骨子裡唾棄和嘲笑彆人的人性和善良。
所以儘管他是極其聰明的人,但在遇到更聰明的對手時,他必然會輸得一敗塗地,毫無生機。
而遠遠沒有他聰明的兒子,卻用自己的天賦放手一搏,為自己贏得了美好的未來。
所以天賦無所謂高低,隻看你用在什麼時候,用在什麼地方,用在什麼人的身上,三者缺一不可。
比如老道的雞賊天賦,此時就用在了蕭風的身上,讓蕭風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給死人測字。
在蕭風帶著巧巧和張雲清去入世觀還火槍的時候,老拐偷偷地塞給蕭風一張紙條。
“這是院長離開前留下的,他當時告訴我,如果觀主你回來後被抓起來了,那這紙條就燒掉。如果這案子破了,觀主你不受牽連,立功封賞,那麼就讓我找機會把紙條交給你。院長說,萬一有錦衣衛查到入世觀,搜到這張紙條也不要緊,反正除了你之外,這世上沒人能看懂是什麼意思。”蕭風一愣,什麼紙條這麼神奇,隻有自己能看懂,難道自己和老道這麼心有靈犀的嗎?
當蕭風接過紙條後,才恍然大悟,同時也對老道的狡猾深深的讚歎。紙條上隻有一句話和一個字:“我想測給你留的東西藏在何處。”這句話的後麵,是一個
“遺”字。憑著這張紙條,彆人既不可能知道留下的是什麼,也不可能找到藏在了什麼地方。
隻有蕭風能通過測字找到。而且更妙的是,如果彆人拿著這張紙條逼著蕭風測,蕭風可以告訴他,測不了,因為東西與你無關。
這是老道的字,是老道要求蕭風測,才能測。但最終解釋權,仍然在蕭風手裡,蕭風可以胡說八道,彆人照樣也找不到。
就是真被逼得狠了,老道留下的東西太多了,蕭風都知道在哪裡,可以隨便說出一樣來搪塞。
而老道真正留給蕭風的東西,隻有蕭風才能測出來。所以這紙條堪稱是無解陽謀,安全到了極點。
蕭風默默的看著紙條,最後衝老拐笑了笑,帶著張雲清和巧巧轉身離去。
老拐也沒多問,因為他知道老道給蕭風留下的東西,想來也是不願意讓彆人知道的。
把張雲清和巧巧送回城,蕭風轉身折返,在城外溜達很久,確認沒人跟蹤後,終於走到了廢棄的善堂。
“‘遺’有‘廢棄’之意,與你有關的廢棄之地,最可能的就是這個善堂了。聽說你還在這裡躲了一陣子。”蕭風走進善堂,嘴裡喃喃自語,就像在跟老道說話一樣。
他腳步不停,越過院落,直接走到最中間的飯堂。
“‘遺’字上麵是個‘中’字,東西應該藏在善堂的中央位置,那就是這個飯堂了吧。”飯堂是整個善堂中最整潔氣派的地方了,地上鋪著的青磚雖然很多已經碎裂,但仍然比其他地方的泥土地好很多。
“‘遺’字中間為‘頁’字形,你留給我的東西,既然是與‘頁’有關,應該是一封書信吧。”蕭風走進飯堂,在窗戶前站定,發現正對著窗戶的一排磚因為經常走,比其他地方的磚更平整光滑些。
原來窗戶的對麵有個大桌子,大桌子原來是老拐給孩子們打飯分包子的地方。
蕭風的眼前出現了那些小豆子們在這排磚上排著隊,等著打飯分包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