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江時雨:“什麼赤?什麼昴?赤羽昴?”
係統:“……”
******
七年前,東京。
泛白的大雨蠻橫地想將所有行人驅逐回室內,卻更像是倒入油鍋的沸水,把現場變得更加混亂。
救護車、警車、消防車把道路塞得滿滿當當,無數人在雨中奔跑,沸反盈天。
但衝天的火光依舊肆意地向外擴張,借著商城內的各種可燃物,與大雨強製地抗衡著。
所有人都在繃緊神經疏散人群,所有人也都在等待一個奇跡。
而在混亂中,無人聽見一聲槍響。
渾身濕透的銀發殺手迎著火光,從窗口走了進去。
琴酒找到鬆江時雨時,青年正席地而坐在酒窖的中央,他穿著長袖製服,袖口和衣角已經被火焰燒出了焦痕。
那人專注地望著麵前傳統&#類裝藥炸彈,絲毫沒關注周圍搖搖欲墜仿佛隨時會塌陷下來的架子——也沒有看到他。
琴酒沒有猶豫,徑直朝鬆江時雨走過去。
手中握著的槍已經還帶著灼人的熱度,像是火焰一般,可以輕易奪走任何人的生命。
金發青年這時才察覺到異樣的響動,他抬起頭,在看到他時,眼中閃過一抹訝色,但很快恢複冷漠。
接下來,鬆江時雨做了一個出乎意料的舉動。
——將用於與外界聯絡的對講機直接關閉,丟到牆角。
“你好像知道我會來。”
琴酒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手|槍隨著他的動作上挪,抵著青年白皙的額頭。
滾燙的槍口瞬間燙出了一圈紅痕,被威脅的警察卻連眼睫都沒顫一下,仿佛這點灼傷帶來的疼痛在他眼裡不值一提。
“畢竟是個大組織啊。”金發警官的語氣很冷漠,卻格外像嘲諷,“我還以為那個U盤不重要。”
琴酒皺了皺眉,莫名感到棘手,他冷冷地道:“把U盤的位置說出來,我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在這種處境下的生路?”鬆江時雨反問他。
四處都因爆炸起火,正常的來路早被封的一乾二淨,偏偏藏在最深處酒窖裡的炸彈威力最大,不拆除很可能波及周圍來不及疏散的群眾。
要麼拆完彈聽天由命,要麼放任一乾群眾去死。
琴酒冷嗤一聲,槍口逐漸下移,從鬆江時雨的額頭滑到臉頰,最終抵在他的耳際。
仿佛能聽見撞針碰撞的聲音,下一秒火光就會自眼前迸射開。
“這種程度的威脅,你覺得有意義嗎?”
鬆江時雨的聲音依舊平靜冷淡,甚至因為職業問題,帶上了引導一般的耐心。
他垂下眸,金發遮住了額頭上的紅痕,看似在示弱,實則壓根沒管槍口,伸手去夠放在一旁的工具箱。
他已經觀察過炸彈,確認了哪根是雷|管。
琴酒伸出腿,擋在了鬆江時雨的動作軌跡上,在對方看似無力的手觸碰到褲腳時,俯身抓住他的肩膀,直直將他往上拽。
他還記得資料上,麵前這個看似波瀾不驚的警察,實際上身體早在一次次的重傷中變得虛弱。
起碼——不會是他的對手。
就這時,剛才平靜如死水的金發警官眼中驟然閃過一抹厲色。
鬆江時雨側身一扭,早就暗中發力的小腿往上蹬,像是捕食獵物的獵豹一般,曲肘朝琴酒的胸口處撞去。
琴酒本能地向後一閃,左手的槍險些扣下扳機,好在他還記得旁邊還有未拆的炸彈,強行克製住動作,肩膀硬挨了這一記。
“你找死!”
他厲聲說著,手中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慢,趁著鬆江時雨前傾的姿勢,抬腳踢中了他的小腿。
“唔。”
金發青年踉蹌了一下,扶著身後的酒架穩住身形。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已經過了幾個來回,酒窖中劈裡啪啦的酒釀落在地上,在偏高的溫度蒸騰著,散發著醉人的香氣。
鬆江時雨背靠著酒架喘著粗氣,身後白酒傾灑,與琴酒自外麵帶進來的雨水一起,浸濕了他的襯衫,隱約露出底下傷痕累累的肌膚。
那是過去多次險境造成的傷,致使他一年四季都習慣性穿著長袖。
而此時,他的手臂在剛才的戰鬥中被玻璃劃出了一道長而狹窄的口子,鮮紅的血將布料浸透,最終沿著細瘦的手腕落到地上。
琴酒站在他麵前,兩人貼得極近,他甚至能嗅到從鬆江時雨身上傳來的血腥味,與濃稠的酒味雜糅,帶著致命的信號。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傷口刺疼火辣。
他已經很久沒受傷了,更彆說險些被劃破動脈。
“哈哈!咳咳咳。”
金發青年難得笑出了聲,帶著近乎扭曲的快意和偏執。
冰冷的假麵瞬間破碎,暗中的野獸露出獠牙。
獵物與獵人的轉換,有時隻是在頃刻間。
鬆江時雨有些顫抖地用另一隻手撩起自己的浸滿血的袖子,一抹銀色在鮮血中,像是流動的銀河。
琴酒的右手被扣著“銀河”的一部分,他甚至能觸碰到鬆江時雨的指尖。
冰涼的,因為興奮而微微顫動。
“你……”
琴酒抬眸,看著鬆江時雨映著火光的藍眸中閃爍的快意,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最大的信息誤差。
這個家夥……他壓根就沒想活著出去!
“現在讓我拆彈還來得及,到時候U盤不U盤的也無所謂。”鬆江時雨的笑容弧度很大,帶著瘋狂,而他卻不自知,語調依舊平靜,“這位不知名的殺手先生,你選哪個?”
滔天怒火在琴酒眼底翻騰,他握槍的左手都險些遏製不住顫動,差點扣下扳機。
但是不行。
一是那位先生的命令,二是,在藏著炸彈還滿是可燃物的酒窖,他朝鬆江時雨開槍,無異於自殺。
琴酒久違地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在獵物手下。
他粗暴地拽著鬆江時雨起來,走到那險些被人遺忘的炸彈麵前。
他本以為已經徹底暴露本性的鬆江時雨,會跟他再挑釁幾句,卻見對方像是入定一般,瞬間將注意力放在了炸彈上,連絲毫餘光都沒有給他。
鬆江時雨是不怕死,但他依舊還惦記著外麵的群眾。
爆處組有名的雙子星……
琴酒發現,他竟然一次都沒預判成功過鬆江時雨的想法。
那麼自然,與琴酒所想的效率不同,鬆江時雨拆彈的速度,可以說是讓他心中本就旺盛的怒火,又添上了幾分暴躁。
“你動作快點!”
金發青年麵上毫無血色,他死死咬著下唇,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麼情緒,卻還是無奈地被額上的冷汗泄露了幾分。
他空餘的手連著伸了幾次,都沒從一堆工具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反倒把手上的血落到了箱子裡。
“你到底行不行?”琴酒冷聲道,“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鬆江時雨渾身濕透,濕漉漉的金發披散在肩頭,隨著他的動作晃動著。
他看向琴酒,漾著水意的鈷藍色眼睛格外朦朧,他還很禮貌地笑了笑,輕飄飄地說:“你幫我拿一下工具鉗,我就行。”
琴酒的臉色比鍋底還黑,綠眸裡的寒意已經快要兜不住了。
但鬆江時雨已經朝他攤出了手,不僅沒有絲毫懼意,反倒像是在討要零花錢一般坦然。
“……”
於是,在火焰、酒香、塌陷,和身旁人的心跳聲中,銀發殺手按捺著心中的殺意,親手給警察遞上了拆彈的工具。
“啪”。
隨著雷|管被拆下,散落的炸彈在無火的狀態下無法被引爆,外界高熱的火焰被厚重的製冷鐵門擋住,內裡不斷蒸發的酒液反倒成了降溫的工具。
琴酒一腳將散了的炸藥踢開,拽著鬆江時雨站了起來。
“你最好趁早把U盤的位置告訴我。”他冷淡地說,“我懶得跟你耗。”
“我沒帶在身上,至於放在哪裡了,記不太清。”
外麵傳來了轟隆聲,沉悶的。
琴酒側頭望去,發現他來時的窗口已經快被上麵坍塌的石塊淹沒了。
他左手拿槍,便直接用右手扼住了鬆江時雨的脖頸。
對方被手銬牽連的手腕,順著他的動作攀升,在懸空間險險地拽住了琴酒的拇指,一時間竟然有點像是自己在掐在自己。
但不知是否因為剛才拆彈耗費了心力,鬆江時雨這個動作並沒有給琴酒造成多少阻力。
“彆跟我裝傻。”
“咳咳,我不記得了。”
青年鈷藍色的眼睛格外明亮,像是燃著火焰,細細密密的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在琴酒的手背上。
隨著琴酒手臂力道的逐漸收緊,鬆江時雨的嘴唇開始發青,但他的臉色卻從來都沒變過,仿佛天生就沒有恐懼這種情緒。
又或者說是其他情緒太濃烈,直接遮蔽了這微末的情感。
隻能帶回去再說。
琴酒神色森然,卻在抬眸後忍不住瞳孔一縮。
隻見鬆江時雨的身後,天花板上的一塊石板搖搖欲墜,在頃刻間朝他頭上砸去。
沒有任何猶豫,琴酒抬手猛地扣下扳機。
“砰!”
碩大的石塊在子彈的劇烈旋轉中四射炸開,接觸到火焰的酒蒸汽瞬息爆出火花,沿著天花板蔓延而下,甚至有火星子迸射到琴酒的頭發上。
他瞬息往後躍了兩步,在拍滅火星的同時,也牽引著麵前這人一並行動。
但偏偏,琴酒沒有感受到任何掙紮的動靜,手下的肌膚滑膩冰涼,握著他大拇指的手也無力地滑落。
他低下頭,發現那雙藍眸不知何時已經閉攏,隻看見被咬出鮮血的下唇,一道血跡順著唇邊蜿蜒而下,落到他的虎口上。
像是咬舌自儘一般。
銀發殺手思維險些凝滯,他頓了頓,額上青筋暴起,手銬隨著他的動作發出簌簌的碰撞聲。
這人還不能死,目前還不能死……
他入行一來,還沒這麼狼狽過!
琴酒終於忍不住憋出一句臟話,他將鬆江時雨攔腰抱起,終究在酒窖沒徹底塌陷之前,從窗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