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山這邊的吉水神社……應該就是這裡了吧?”
四月末,空氣中彌漫著古樸的香灰和草木的味道,越過塗成深紅色的鳥居,裡麵是歪歪斜斜的石板路。
鬆田陣平握著地圖,心中莫名輕快了幾分。
“還是先進去再說吧。”萩原研二晃了晃從旁邊買來的票,“小降穀說最好一天之內就搞定,如果沒意外的話,一個星期內就可以把鬆江還回來了。”
“說是在許願池旁邊,我們大白天直接挖土真的沒問題嗎?”
“總之先去看看。”萩原研二有些煩悶地撓了撓頭,總覺得口袋裡的魔方發燙,“可惜鬆江自己沒來……照理說這應該由他做決定。”
畢竟是禮物啊,結果發現的不是本人,拆開的也不是本人,多麼陰差陽錯。
甚至說,這份禮物的價值,也不是那個未開啟的相冊,而是充斥著黑暗的罪證。
鬆田陣平拍了拍幼馴染的肩膀,抬手往遠處一指:“看。”
進入神社的大門,旁邊就是竹製的低矮柵欄,遠遠眺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櫻花,粉色白色疊在一起,呈現出一種頗有層次的畫麵,旁邊有一棵樹,掛著“一目千本”的牌子。
“趕上好季節了,所以之後一起來賞櫻沒問題吧?”
卷發警官今天沒戴墨鏡,整個人看著精神且年輕,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痞裡痞氣的笑:“hagi你可以現在往樹底下埋點什麼,到時候帶教官再來挖一次?”
“幼不幼稚。”萩原研二翻了個白眼,沒有多貪戀景色,很快就拽著鬆田陣平往裡走。
心中倒是在想,如果一切都結束了的話,來這邊賞櫻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至於如果要埋什麼……檢討嗎?
他把自己逗笑了。
果不其然,許願池旁邊就有一顆歪斜生長的櫻花樹,濃密的櫻花已經壓到了旁邊抽簽的小屋子,也沒有人去清理,彰顯著一種自然的美。
看著圍在許願池邊閒聊的旅客們,鬆田陣平眉心跳了跳:“還好我帶了警察證出來。”
“暫時用不上。”萩原研二走過去,一副興衝衝的表情跟旅客們說了些什麼,隻見眾人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很快就散開,把整個場麵都清空了出來。
鬆田陣平:“??你說了什麼?”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保密。”
用警察證確實能解決很多問題,但將這次“挖寶”當作辦案,實在是太可悲了啊。
【不管當時是怎麼想的,起碼我作為跟你長相近似的後輩,還是稍微要有一點儀式感,對吧,赤羽前輩?】
接下來,鬆田陣平就見識到了自家幼馴染麵不改色的氪金攻略。
管理者:“那裡麵是不能進去的。”
萩原研二:砸錢.jpg
管理者:“什麼?想在櫻花樹下找什麼寶藏?沒有沒有!”
萩原研二:砸錢.jpg
管理者:“隻是淺淺看看,不深挖?真的嗎?有沒有合同?”
萩原研二:砸錢.jpg
管理者:“……要不要提供鏟子?”
半長發的男人笑起來,紫眸眯起:“麻煩你了。”
“……”圍觀的鬆田陣平。
[哈哈哈哈草!萩原:你撒幣嗎?]
[管理者:不是我想,是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突然想,十年前拆彈搭檔組來過神社,十年後又一對拆彈組過來……真有一種宿命輪回的感覺]
[把罪證埋葬在許願池旁邊……嘶,這是給神靈看嗎?]
“你哪來這麼多錢啊。”鬆田陣平拿著鏟子跟萩原研二走到樹下,悄聲道,“不會把工資都砸進去了吧?”
萩原研二搖搖頭,冷笑一聲:“才沒有,到時候找公安報銷……嘖,那群老家夥怕事得很,如果不是他們,小諸伏怎麼也不至於拖到現在才出現,而且鬆江落到這個境地,也有他們不作為的成分在!”
想到降穀零最終把人送到組織才能保證治療的選擇,萩原研二就氣悶。
鬆田陣平感受到了濃濃殺氣,他為即將大出血的上層點了個蠟,順便在心裡無良地道了聲“乾得漂亮!”。兩人繞著樹開始挖土,距離赤羽昴埋下去的時間過了快十年,哪怕原本埋得淺,現在也被雜草壓到了底下。
他們掘了半天,鏟子終於碰到了硬物,拿出來後發現是個已經褪色了的鐵盒,用鏟子撬開邊緣,卻險些扯動了什麼東西。
鬆田陣平手疾眼快給摁了回去:“看看背麵。”
萩原研二反過來,看著連接著的線路,挑了挑眉,直接從口袋中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工具。
——全是職業素養。
話說回來,這就是爆處組前輩留下來的禮物嗎?
將簡單的機關拆開,露出了一盒子壓縮密封的資料。
“竟然是紙質的。”鬆田陣平摸了摸抽離空氣的袋子,“好像還是手寫?”
萩原研二看著包裝好的資料,總有一種“已經準備好埋一輩子”的感覺。
兩人迅速把土填回去,躲到無人的地方翻閱。
最先拿出來的是一封信,沒有信封,一眼就看到,在沒有與空氣接觸氧化的情況下,抖動還能發出清脆的聲音。
【畢業快樂,時雨,你還是挖出了這個盒子。也對,我並沒有埋得很深。
當時我躲在樹上躲了好久,趁著半夜無人悄悄埋下,還記得你在房間裡燒得迷迷糊糊說要回家,問你家在哪裡,你說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瞬間,我很難過。
我唯一做不到的,就是“家”。
你身上還有很多秘密,我看不透,但有些時候沒必要細究。
我隻需要知道你是我的搭檔、摯友,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就好了。
我由衷希望這些資料沒有啟封,但心中清楚,這是必然會被開啟的東西,不管是因為我,還是因為烏丸蓮耶。
沒錯,組織的首領就是烏丸蓮耶,那個著名的黃昏彆館的主人,據說在四十年前已經去世的頂級富翁。他的勢力遍布高層,就連警方也有滲透,如果沒算錯的話,他已經一百五十多歲,是個老不死的怪物。
我成為他的養子,見識到了他的真麵目。
老怪物名副其實,身體已經腐朽得隻能癱坐在輪椅上,呼吸都必須借助儀器的輔佐,唯有野心還嵌在眼眶裡,靠著科技的力量苟延殘喘,甚至妄想返老還童。
他做了很多實驗,但擦邊成功的隻有當初我參與的那個研究,以及銀色子彈和它後續的APTX係列,具體情報我也留存。
烏丸蓮耶很謹慎,是那種吃飯都要每粒米驗毒的謹慎,幾乎無人知曉他的位置,但他也很大膽,知道哪裡最好隱藏。
在隸屬長野縣政府名下的景區,最偏僻崎嶇的山下,他挖空了大半的山體,改造成自己的實驗室。
狡兔三窟,如果想要抓住他,請務必近距離控製,不然他會逃,或者直接準備炸掉一個山的炸藥。
以及,以後估計沒機會再陪你去奈良看櫻花了,之前去的五次都沒有成功看到,你這次急匆匆去,想必也見不到盛開的景色——就當是我小小的報複心好了。
沒解的簽我拿到了,都是小吉。
最後,希望有人能陪你看遍每個朝陽和日暮。
給我親愛的警察先生。
——赤羽】
字跡鋒銳,仿佛能劃破紙張,卻在最後一抖,將留下來的名字糊成了一團。
萩原研二開始拿著紙,卻因為讀得太慢,最後落到了鬆田陣平手中,他們頭碰頭挨在一起,看著送給鬆江時雨的遲來的“禮物”。
平靜且輕鬆,全然看不出筆者落筆時有在思考自己的未來的絕境。
或許真的沒有思考。
“如果當時鬆江看到那個視頻,他會怎麼選難道不明顯嗎?”萩原研二吐槽。
“是很明顯。”鬆田陣平回。
萩原研二忍不住在心中小聲抱怨:【所以才是真的過分啊,明明知道他的性格,卻還要在這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
先不說搭檔的情誼,那能輕飄飄原諒他們所有錯誤的人,壓根就不會因為坦白而選擇分道揚鑣。
他們或許回不到從前的親密無間,但也絕不會走到死路。
萩原研二合理懷疑,赤羽昴寫下這封信,就是盯準了鬆江時雨肯定會來看,而他隻要看完,本就軟乎乎的心腸指不定就又搖擺起來了。
共犯啊……
無論鬆江時雨有沒有發現這個U盤,他們之間的結局都不會發生改變。
“hagi,我們等下就把信息告訴零吧。”鬆田陣平的聲音喚回了走神的萩原研二,後者愣了一下道,“這封信也要遞交出去嗎?”
“雖然現在整得跟遺書似的,但遲早要給鬆江看啊。”
鬆田陣平“嘖”了聲:“關係好的搭檔還真難辦,換作我們,如果鬨出那麼多事情,我估計會瘋掉吧?”
萩原研二笑著給了他一手肘:“少說這種喪氣話啊。”
“不過你說得對。”他歎了口氣,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活人是爭不過死人的。”
他的搭檔是鬆田陣平,而不是比他大了兩歲、失憶時沒大沒小一口一個“萩原警官”的鬆江時雨。
那些深情的目光向來就不是給他的,又何必過多糾結。
他們把資料重新塞回去,包裝好,從櫻花樹的後麵繞出去,走到許願池那邊。
隻見走掉的旅客已經回來了,正圍在抽簽的屋子裡說著什麼,萩原研二走過去,立馬被圍上。
“先生,你說的白鳥銜櫻的吉兆真的存在嗎?”有人質疑著,“不是說望櫻海都有機會看到嗎?”
萩原研二麵不改色地道:“對啊,心誠則靈,人人都能看到的就不算是吉兆了,而且,並不是沒人看見不是嗎?”
“誰看到了?誰?!”
站在一旁的鬆田陣平:“……”
還能有誰?
卷發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走出來:“我看到了啊,那麼白那麼美,嗖得一下就飛過去了,你們沒看到是眼力不行。”
旅客:“??你罵誰瞎呢?”
鬆田陣平:“誰應誰是。”
他拉長嗓音:“不過如果從粉粉白白的一片中看到神社孕育的吉兆,起碼接下來的日子都會順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