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那個廢物不動手……正好,你來殺了我吧。”
夜風呼嘯,但湊得極近說的話,每一個詞語都是清晰的。
萩原研二嚇得掉毛,萩原研二嚇得縮成一團。
“你你你……!!”
他猛地後退一步,從琴酒的身上穿過去,一時間混亂到竟然不知道應該能說什麼。
開什麼玩笑啊……教官讓他殺了誰?
萩原研二腦子一片空白,他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鬆江時雨——藏身於陰影,唯有露出的那雙眼睛中閃爍著瘋狂自毀的暗芒。
他見過沉默冰冷的鬆江教官,也見過熱情開朗的鬆江珣也,到最後記憶回歸後,鬆江時雨對他們的態度更是耐心溫和。
而現在……
看到他迅速遠離的動作,金發青年眼中驟然閃過一抹嘲諷,冰冷且疏遠。
【教官被組織洗腦過,很長一段時間,他沒有任何關於我們的記憶。】
【那是A,組織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萩原研二終於把這個隻存在於同伴隻言片語中的形象,與此時的鬆江時雨聯係在了一起。
他無措地站在原地,低頭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警服。
【完了。】萩原研二絕望地想。
琴酒看不見萩原研二的身影,自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他隻見A的目光開始越過了他,不知道落到了哪裡。
那雙鈷藍色的眼眸裡滿是掙紮,像是被黏在蛛網上的蝶一般,明知逃離不了,還做著無用功。
銀發殺手斂下眸,心道:【還是沒學乖啊。】
明明傲骨被打碎,記憶被一遍一遍清洗乾淨,連性格都扭轉了,卻依舊會下意識手下留情。
任務失敗的惱火縈繞在心頭,卻沒有表現出來。
琴酒乾脆利落地收起槍,將散在一旁的狙擊槍連同彈殼都清理乾淨,緊接著,他將筆記本電腦粗暴地塞到A的手裡,直接拽著他的輪椅後背往前拖著走。
金發青年猝不及防下發出了一聲低呼,他死死地抓住筆記本的表麵,不安地縮在輪椅中,那沉寂了短短時間的尖牙利嘴,下意識又想擰上兩句。
察覺到青年有開口的打算,琴酒冷冷地道:“如果想留在這跟條子玩過家家,我不介意過幾天再把你接回來。”
他嘲弄道:“到時候你也可以嘗試一下通緝令傳遍全國的滋味,特彆是——你這張臉長得還不錯。”
A卻對容貌曝光感到極度的恐懼,嚴重起來甚至會失控休克。
不過組織洗腦實驗尚未完全成功,不適合大麵積曝光;加上A原本的身份敏感,現在的性格又不穩定,當作工具從頭到腳改換一番,倒也是個好的選擇。
這不妨礙琴酒拿這個理由開刀。
一舉戳中軟肋。
脫口而出的臟話被憋了回去,青年氣得渾身顫抖,他下意識拽住了自己的口罩,指節泛青。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頭腦中留存的記憶晦澀黑暗,輕輕觸碰都會泛起難以忍受的疼痛。
在看不到琴酒的情況下,A退而求次,用眼刀狠狠地剮了一眼杵在一旁的萩原研二。
該死的條子!狗屎!
被帶著殺意的目光鎖定著,萩原研二卻沒有感到絲毫害怕,他甚至還有點感動——
鬆江在這種情況下都還帶上他一起走!
雖然很可能是因為這張臉,但這也說明,鬆江其實沒有那麼排斥他?
雖然不知道目前到底是什麼情況,但萩原研二已經調整好心態,專注於目前的事情。
見琴酒打算這麼簡單粗暴地拽著輪椅從樓梯上下去,萩原研二連忙跟上。
剛才對話耽擱了一些時間,琴酒下樓梯的速度無疑會加快很多。本就帶著懲罰性質的動作粗暴直接,從頂樓下去,無疑會顛得頭暈腦脹、渾身疼痛。
金發青年條件反射地將筆記本抱在了胸前,鈷藍色的眼眸眯起,連眼睫都不安地顫動著。
但當位置開始改變,A卻沒有感受到碰撞的疼痛。
有兩隻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腿,順著小腿逐漸上挪,最終撐在了他的腿彎下。
這雙手溫暖且有力,穩穩地將他托起一截。
相較冰冷的體溫滾燙的熱度自腿彎處蔓延開,燙得肌膚不由自主戰栗。
金發青年渾身一抖,像是受驚的貓咪炸毛一般,眯著的眼睛驟然瞪圓,鈷藍色的眼眸裡滿是驚嚇。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不知何時湊到麵前來的鬼魂,嘴唇顫抖,頭腦陷入了一片混亂。
是幻覺嗎?這難道不應該是幻覺嗎!
他是真的見鬼了?還是精神已經混亂到連自己的感官也被欺騙了嗎?
萩原研二不知道自己的臉被罩在一片迷霧中,他露出一個自認為很溫暖帥氣的笑,穩當地將鬆江時雨托起一截,跟著琴酒的步調下樓。
不得不說,鬆江這個時候真的有點瘦過頭了,而且……到底組織對他做了什麼,才連行走都無法做到?
萩原研二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觸碰到對方時,那雙腿連最基礎的反射都沒有,綿軟無力。
被困在輪椅上,連生活自理都困難。
他這樣過了五年。
心臟突然像是被攥緊了一般酸澀難耐,萩原研二緩緩吐出口氣,努力維係著表麵的平靜。
但下一刻,他就聽到了一聲刻意壓低又藏不住咬牙切齒的聲音:“滾開!”
無力的雙腿卻做不出任何反應,青年氣急敗壞下連臉色都慘白了幾分,宕機的頭腦反應過來後,燃起的便是被冒犯的怒火。
A用仿若能殺人的目光望著這個沉默的男人,恨不得扒皮拆骨。
從這下去還有四五樓的高度,這要是放開,某個體質本就差勁的青年想必能疼得一晚上都睡不著。
萩原研二明白自己在失憶的鬆江時雨麵前撒嬌賣萌是沒有用的。
他收攏了下手掌,死死抓住他的腿彎,秉持著挨揍也是日後的想法,視死如歸地道:“我不!”
金發青年氣得臉色由白轉青,他近乎語無倫次地飆出幾句臟話,前傾伸手去掰萩原研二的手。
正巧拐彎,萩原研二的動作一下沒收住,他向前踉蹌了一步,在A無意識的配合下,腦袋直接埋到了A的懷裡。
“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萩原研二倒吸一口氣,連忙直起身道歉,他該慶幸自己的下盤比較穩沒有直接栽過去嗎?!
以及——鬆江真的瘦過頭了啊!
鬆江時雨戴著口罩,麵上的大半反應被遮得嚴嚴實實,隻看見此刻亮得驚人的眼睛。
見琴酒頭也沒回地拽著輪椅下去,萩原研二暫且拋棄了讀眼睛扇形圖的想法,繼續故技重施。
A被氣得眼前發黑,後糟牙咬得個咯咯響,腦海中的疼痛本就讓他神經衰弱、暴躁難控,此刻更是連理智都很難停留。
他不再有所保留,尖銳地道:“給我放手!”
走在前麵的琴酒動作一頓,扭頭視線掃過不知為何突然暴躁起來的A。
他與A合作也有幾次,後者雖然暴躁不易控製,但不至於沒由來的把自己氣得一副能原地昏迷的模樣。
此刻,琴酒反倒心中踟躇了幾分,對A這次任務失敗的理由重新思索。
難道真的是剛才又想到了什麼東西,觸發了記憶導致精神不穩定頭疼?
銀發殺手冷淡地回了一句:“你少發瘋。”
話是這樣說,他下樓的動作穩了幾分。
而在A看來,琴酒這句話仿佛就在肯定他發瘋的事實一般。
他的目光驟然冷凝下來,胸口起伏,旋即扯出一聲不帶任何感情的諷笑:“哈,琴酒,我眼前一直……”
萩原研二立馬空出一隻手捂住了金發青年的嘴。
他現在已經確定了,他的存在隻有鬆江能看到,並且也隻有他能碰到,如果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鬆江指不定還要被翻來覆去研究幾遍。
教官你就不能對自己好一點嗎!
琴酒走在前麵:“你想說什麼?”
心中焦急又欲哭無淚,半長發的警官深吸一口氣,湊到A的耳邊,低聲道:“我不想傷你,你也彆那麼激動。”
平日裡那個眉梢都帶著溫暖的青年,此刻眼中滿是堅冰,急促的呼吸隔著一層口罩落到了他的手心,仿佛都帶著火藥味。
“你看著我有沒有……”一點熟悉?
話語在舌尖轉了半圈,萩原研二突然又有些怯懦。
照理說,小降穀和小諸伏都有在組織中見過鬆江,但他們彼此間都沒有認出來,說明鬆江的記憶被組織洗腦得非常徹底。
他如果陡然刺激對方想起來,那會不會導致另一條更加痛苦的路線?
一想到這個可能,萩原研二連心跳都快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