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滿腦子隻有攻略資料的戀愛係統,係統覺得讓它跨行業填寫碳基生物做的心理測試,簡直是離離原上譜!
但現在讓鬆江時雨頂著極高的延遲過來測試,翻車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係統思考半晌,悲傷發現還真的隻有它硬著頭皮上。
“首先,不能答得太完美,太完美有點假,其次不能太不正常……讓我看看網上有沒有正確答案!”
“呼,還好這套測試的答案我能搜到,卡個優秀的標準……救命!宿主這個內存太大了,我下完再檢索會卡的!”
鬆江時雨:“加油努力!狗糧就在前方!”
“等下!為什麼還有吃穿偏好這種問題啊!喂喂!狗宿主!”
鬆江時雨:“哈哈哈哈,我不喝,我不喝酒……找我哥,他會喝!”
係統:“!!!你這踏嗎喝醉了啊?”
係統側耳傾聽,發現鬆江時雨還真的被拽入了什麼社交場合,觥籌交錯的聲音傳來,讓它的數據都淩亂了片刻。
係統:“我真的瞎填了!真的瞎填了!”
鬆江時雨:“嗚嗚嗚,再不好好玩遊戲就要繼承百萬家產了啊。”
係統:“……毀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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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穀零將平板塞到鬆江時雨手中,便立刻退出了房間。
他並不擔心對方拒絕做測試題,在日常小事方麵,鬆江時雨對他們可以說是順從寬容到極致,全然沒有作為教官的架子。
但到底會不會認真做……
降穀零推開監控室的門:“已經開始了嗎?”
“這招打了個猝不及防,好在效果不錯。”
赤井秀一雙手抱胸站在監控器麵前,語氣很沉:“鬆江明白我們的意圖——他在思考到底要給出一份什麼答卷。”
萩原研二深深吸了一口氣,心如鼓擂。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站在一旁的醫生寬慰道。
“這套題目並不像網上的普遍測試那麼簡單,問題千奇百怪,沒有對錯,從細節才能察覺出偏向,一般人是沒辦法控製分數的。”
降穀零揉了揉眉心,喃喃道:“可他不是一般人啊。”
畫麵上,捧著平板而坐的金發青年表情沉靜,沒有絲毫意外,唯有手指下意識發力,死死壓住了平板。
或許鬆江時雨想跟他們坦白,但長年累月積攢的壓力已經讓他疲於應付,也徹底放棄了自救的希望。
這是一場屬於他個人的博弈。
第一個問題播報了一次,兩次,次……在眾人都以為鬆江時雨會放棄作答時,青年開口了。
“C。”
觸發關鍵詞,平板上的題目跳轉,下一題的語音響起。
手指從平板上滑落,被蜷縮進掌心,青年端坐著,任由幾縷蕩下來的發絲遮住麵容,也沒有去撥動一下。
“A……D……CCDBA……”
最初斟酌片刻才謹慎回答,鬆江時雨回答的語速越來越快,幾乎在題目報完的瞬間就給予了答案。
連成一片的機械音像是洶湧的海浪,猛烈迅速地衝擊著眾人的腦海,令人頭暈目眩。
在監控室內的幾人在理解能力方麵也是頂尖的水平,但他們甚至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的深意,鬆江時雨便給出了答案,直直迎接下一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冷汗不自覺滲出,逐漸打濕了繃帶,發絲黏在脖頸上,反倒露出了青年蒼白至極的麵容。
鬆江時雨依舊維係著最初端坐的姿態,從頭到尾隻有那毫無血色的唇開合,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機械感逐漸攀升,讓場麵變得格外驚悚詭譎。
顫栗感充斥著腦海,萩原研二胸口劇烈起伏,近乎是吼著往門口走:“他就是在瞎填!這樣填下去有什麼意義!彆做了!”
“研二你冷靜一點!”
降穀零忙不迭伸手抓住了他,他的額前不知何時也冷汗密布,整個人是一種緊繃的憔悴。
“這或許不是瞎填。”降穀零緊緊咬著牙,“你看旁邊的實時統計。”
隻見一旁的屏幕上,起伏的線條蜿蜒上下,卻恰巧卡在一條足以令“家屬們”寬慰的標準線上。
萩原研二的臉色青白交織,他嘴唇顫抖:“你不會告訴我,就這樣還是正常的吧!”
靠在一旁的赤井秀一目光冷凝沉靜,指甲卻不由自主紮入掌心,他望著監控裡的青年,仿佛靈魂剝離了肉|體,站在空中審視著一切。
又是這種狀態……
他們初見時昏迷的兩個月,完全自我封閉的瀕死的A,隻會機械地試著將自己的記憶抹除,毫無求生意誌。
接著便是醫院那次的綁架案,鬆江時雨被迫複現了赤羽昴死亡的現場。
等他趕到的時候,幾個小時前還眉眼彎彎讓他幫忙買吃食的青年,又一次變得凝滯遲緩。
鬆江時雨隻有在無法承受時才會封閉自我,沉浸在過去的美好回憶裡,而這個階段的下一步——
【他會在夢中一點點將那些美好的回憶撕碎,複而清醒,像是格式化後的機器,再次重組記憶。】
赤井秀一望著已經沉浸入精神世界,變得一片死寂的青年,眼中極少數地出現了一絲迷茫。
【那麼接下來……你又會忘記什麼?】
【會忘記我嗎?】
“怎麼會這樣!”
醫生的語氣也有了難以抑製的慌張:“患者他以前做過這種測試?他明顯是記著答案卡分值,中間慢下來的回答是故意選錯的。”
降穀零心中一片涼意:“這代表什麼?”
醫生吐出口氣:“這份樣卷針對解離性失憶症,如果他以前做過類似的……現在在你們的勸說下也依舊選擇隱瞞,這就代表他並不想治愈。”
萩原研二失聲道:“為什麼!”
“其實很簡單。”醫生揉了揉眉心說,“大腦本來就是一個唯心的地方,身體無法脫離環境,那麼大腦就會想儘辦法保護自己……
也就是對患者來說,不斷失憶、又或者塑造新的人格,是他保護自己的方式。”
“他承受了太多他不能接受的事物,不論是對黑暗還是鮮血的恐懼,通通在一次次記起後又疊加在了最初的人格身上。”
“有的時候,記憶並不是什麼美好的東西。”
醫生望著臉色慘白的幾人,語氣柔和了幾分。
他歎息道:“你們應該都不是普通人吧?為了一些目的迫使自己回憶那些並不美好的事情,著實需要勇氣。”
降穀零唇齒間翻滾著滿滿的苦澀,過去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
【——得想辦法讓教官記起過去的事情,不然沒辦法找到U盤。】
【——讓研二扮演教官的搭檔看看,一點點潛移默化,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吧?】
他一直以為鬆江時雨的記憶恢複不管怎麼樣都是一件可喜的事情,從未想過,那是一次次累計的傷害疊加。
而那個平日裡對他們一向溫和的金發青年,從未主動提起過往事的血腥。
隻有在崩潰到極致的時候才會抽泣著,一遍遍道:“不要告訴零……不要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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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說他最近的性格已經趨於穩定。”
醫生平靜地道:“那是因為他沒有任何改變的辦法,隻能竭儘全力地維係在他眼中最好的一麵——展示給你們看。”
萩原研二不由得閉上眼睛,啞聲道:“怎麼會這樣……憑什麼我們對他那麼重要?”
“我能感覺到他對你們存在著愧疚包容的情緒,不希望你們為他擔心,也害怕你們難過。”
醫生側頭,看著監控中冷汗淋漓依舊在努力答題的青年,心中滿是感慨。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羈絆,把這些人鏈接在一起。
“說到底……你們確實重要,重要到讓那個早該破碎沉眠的主人格,依舊掙紮著一次次浮潛,隻為了延長停留的時間。”
視頻中的青年不知何時已經過了快問快答的階段,與剛才的反應相反,此刻鬆江時雨回答問題,卻像是要用儘全身力氣。
“不對……我,不認為……是這樣。”
鬆江時雨斷斷續續地說著,他筆挺的脊背不知何時彎曲了幾分,一層看不見的隔閡像是春蠶結繭,自他周圍產生,愈發明晰。
萩原研二雙手握拳,克製不住顫抖,他忍不住邁前一步,扶住屏幕,低吼道:“彆說了!彆繼續了,拜托讓他停下來——”
“可以終止嗎?”降穀零的目光有些失焦,“這個結論應該沒有什麼作用了吧?”
醫生道:“已經快要結束了——專業性的問題結束,剩下的是對目前所屬人格的判斷,你們既然是他家屬,理應了解他的喜好才對。”
他們離開的監控室,走到了病房門口。
今日的治療已經結束,房間看著空蕩了不少,瘦削的青年坐在床上,唯有攥緊的手背上青紫的針孔分明。
他的注意力依舊在答題上,遲鈍了許多的反應讓他不由得苦惱,連表情都皺了幾分。
【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嗎?】
鬆江時雨:“如果是櫻花林的話,我好像已經去過了……不對,好像沒去。”
【你最喜歡的食物是什麼?】
這次沉默了有幾秒,才聽青年用猶疑的語氣道:“甜,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