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曄驀地睜開眼看著她,沉聲道:“況且你所謂的真心,也要看看於他而言算不算真心。”
“那便當作是利用吧,”薑雪道,“但我並無惡意。”
“沒有惡意?”景曄道,“若是事後查明崇煥與此事確實有牽連呢?公主會怎麼做?”
薑雪聞言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道:“我相信崇大人的為人,不會做這樣的事。”
“相信?”景曄的聲音驀地帶上幾分寒意,“那這位崇大人當真是幸運。與公主素昧平生之人,都能得到公主的‘相信’。”
“不知孤是該覺得公主實在心善,容易相信他人,還是公主所謂的信任,其實不過也是一層麵具呢?”
“嗯......”薑雪並沒有因為他的陰陽怪氣而氣惱,隻將頭低低垂下去看著衣角,輕聲道,“許是因為從前,被仇恨衝昏過頭腦,不願相信人的真心。”
“現在,我不想犯這種錯了。”
“難道不是因為崇煥身居要職,輕易冤枉他會致使冀國朝堂動蕩,薑氏皇朝也有被威脅的可能?”景曄冷冷嗤笑出聲,道:“公主說起這種動人的謊話來,還真是情真意切。”
“你選擇在此刻相信崇煥,不過是不想朝堂忽然生變。”
“在公主心中,你的父皇母後,你的皇兄薑鈺,乃至你外祖一家,才是最要緊的人,不是嗎?”
薑雪聞言又陷入沉默。
良久,她突然抬起頭直視前方,眼裡卻空空蕩蕩,像是失魂木偶。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她道,“但這些,同我的悔意並不衝突。”
景曄看起來卻似有些心煩意亂,他隻沉聲道:“那又如何?公主悔與不悔,與孤何乾?該受你的悔愧之人早就骨埋黃土了,你同孤說這些,沒有用。”
薑雪忽然卻轉頭看著他笑了,“我說這些不過是為了告訴王爺,我選擇相信崇煥大人,不止是為著冀國朝堂,也為著自己的真心。卻不知王爺又想到哪裡去了?”
“所以我不認為,我同崇家小公子結交是什麼利用,”薑雪語氣輕快,“此時查清崇大人那個幕僚的事情,對崇府的幫助才更大,不是嗎?”
景曄鼻間逸出一聲不屑的輕哼,道:“若你對崇煥有十足把握,為何不直接尋他將事情明說,反而要在背後探查?這樣掩耳盜鈴的說辭,公主彆把自己也騙進去才好。”
薑雪搖搖頭,神情認真道:“崇大人的為人,不止是清正剛直,許是因為是習武之人,還非常魯莽。”
“他之所以得了個直臣、頑固的名聲,就是因為但凡有他看不過眼的事情,無論是哪位同僚,甚至於外祖父和父皇,他都會直言不諱。”
“此事如若貿然叫他知道,隻怕那個幕僚立時會被他處置。”薑雪道,“想必王爺與我一樣,都不想打草驚蛇。”
“他是魯莽,”景曄譏諷道,“又不是沒有腦子。坐得上尚書之位的人,難道會不知什麼是謀定而後動?”
薑雪道:“興許會如王爺所願,但即便真的如此,但以他忠直的性子,且為避免涉黨爭之嫌,他得知此事會采取的第一個措施,一定是直接上奏稟明父皇。”
“你擔心皇帝知道了,此事就不止在崇府而已?”
“是,”薑雪道,“如若此事移交出去,無論是開封府、大理寺還是京兆府,此事屆時就不在你我的掌控之中了。”
朝堂上下加起來那麼多官員,天知道哪些在暗哪些在明?
景曄點點頭,算是默許。
不多時,馬車停下,拂冬伸手推開車門,急匆匆對薑雪道:“殿下,到了,快下車吧。”
景曄冷冷道:“急什麼,孤又不會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