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如豆,卻隻在眾人的瞳孔裡閃爍。
炕桌上仍舊是熟悉的奉天城圖。
江城海等人圍坐在炕上,身前被燭光照映得亮亮堂堂,可身後卻在布滿彈痕的牆壁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張牙舞爪,宛如魑魅魍魎。
直至今天夜裡,眾人才對大哥的計劃,有了一個較為全麵的了解,但對於各自具體的任務,還在商討之中。
“弟兄們,歸根結底還是那句話,彆意氣用事。”江城海再三叮囑道,“萬一有人出了意外,能救則救,救不了,彆耽誤自己。千萬彆給我整那些為救一個人,坑死一幫人的事兒!”
眾人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白家大宅戒備森嚴的情況,大家已經知道了,單憑他們這幾個人,要想成功刺殺且全身而退,實在過於凶險。
最終,還是李添威率先開口:“大哥,照你這個計劃動手,隻能說有機會,可是一點兒失誤都不能有啊!”
關偉接茬兒說:“主要還是咱們的人手太少,要是有十幾個人,絕對手拿把掐,問題是,老爺子給咱們派來那四個幫手,能不能靠得住啊?”
孫成墨參與了製定計劃,他也覺得不甚穩妥,但要想給老四報仇,就隻能拚死一搏,否則再拖下去,也隻會被白家人鈍刀子割肉,被滅隻是或早或晚的事兒。
“就算靠得住,也不能指望他們,關鍵時刻,還是得靠咱們自己。”
宮保南不禁嗤笑一聲,反問道:“老哥們,咱們這麼多年,啥時候打過富裕仗啊?一直不都是這樣麼!”
理是這麼個理,不同的是,如今江城海、李添威和孫成墨已經老了。
以前那叫玩兒命,現在隻能叫做拚命。
說話間,院子裡的大門突然響了一聲。
眾人回頭去看。
“應該是小道回來了吧?”關偉嘟囔了一句。
推門進屋的人,果然是江小道,但讓江城海驚訝的是,許如清也跟著過來了。
跟這姑侄倆人一同進來的,還有五個年輕的打手。
“哥,你們幾個,還打算躲著我到啥時候啊?”
許如清一進屋,就直奔江城海身邊坐下,語氣當中,摻雜了些許埋怨。
江城海頓時頭大,瞪了一眼江小道後,也隻能無奈地回道:“三妹,早跟你說了,砸窯的活兒,你乾不了。”
“哥,你真是不了解我!”許如清搖頭苦笑,“我壓根也沒打算在你們幾個麵前逞能,這趟過來,是給你們帶幫手來了。”
說罷,她便跟手下招了招手,眾人立馬齊聲道:“海哥!”
許如清帶來的這幾個人,江城海都認識,的確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先前弟兄們遭遇夜襲的時候,這五個人就來幫過忙。
兄妹兩人關係好,手底下的小弟,自然也就走得親近,彼此之間,都很熟絡。
平時沒事兒喝個酒,有事兒了,兩個堂口互相幫忙,也不鮮見。
金孝義死後,這五個人也憋著一股勁兒,想要替四哥報仇,時不時就跟紅姐打聽海哥的動向。
自古以來,都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李添威等人一聽這話,心裡登時便有了底氣,再加上韓策那邊的幫手,這就已經十幾個人手了。
可江城海聽後卻是連連擺手,不是信不過他們,而是不想斷送他們的前程。
“哥幾個的好意,我心領了,老四在那邊兒,肯定也很欣慰。但要說報仇,你們就彆參與了,動靜太大,你們蹚這趟渾水,以後在奉天就沒法混了。”
“哥,這種時候,你還說這種話,也不怕大夥兒心寒?”許如清代替手下表態,“他們可都是自願過來的!”
“海老鴞”的蔓兒還在,有蔓兒,就有號,有號,就有人願意追隨。
許如清說的不儘興,繼續說:“哥呀,我也都四十多了,還當我年輕呐?你說咱們這一大家子,都認識幾十年了,不說彆人,就說小道,他認我當大姑,都快十年了。你們趕明兒一走,奉天就剩我自己個兒,那還待著有什麼勁?”
眾人聽罷,默默點頭。
人在江湖,兄弟就是家人,也正因如此,背誓之人才會被千刀萬剮。
家要是沒了,人間滋味還剩幾許?
江小道聽得感同身受,也當即改變了看法,勸說道:“爹,大姑說的沒毛病,要是你們都走了,隻剩我一個人,我也不樂意!”
“是啊,是啊!”眾人紛紛點頭,“大哥,而且咱們要砸白家的窯,也確實缺人手啊!”
江城海心疼三妹,遲遲不下決心,一個勁兒地在那“但是……但是……”
“彆但是啦!”
許如清到底也是老江湖,骨子裡帶著颯爽,立刻拍板釘釘說:“放心,我不去給你們添亂,但你們跑路的時候,總得先把小妍帶出去吧?我帶著她,小道也就不用擔心了。”
這話倒是深得江城海的心意。
因為人手緊缺,小妍那邊的情況,一直交給趙國硯保護,要是有許如清護著,不僅可以更穩妥些,也能讓趙國硯這枚棋子更靈活些。
“小道,放不放心把你媳婦兒交給我?”許如清問。
“那必須放心啊!”江小道連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