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戌時·落難見本行【加更1】(1 / 2)

北塔,法輪寺。

日落西山,殘陽晚照,本就殘缺破敗的寺廟更顯荒涼。

深秋時節,天短夜長,北國尤其如此,恍惚間一眨眼,天就黑了下來。

趙國硯牽著關偉的馬,去北城附近,買了些熟食、乾糧,還有兩壇烈酒拉回來,給眾人果腹。

江小道等人吃得狼吞虎咽,無奈夜涼如水,又不敢架火取暖,隻好捧著壇子,六個人輪流喝酒驅寒,低聲閒話。

廟裡停放著幾口黑漆薄皮棺材,無人在意,甚至還打趣說待會兒要躺在裡頭睡覺。

屋子裡到處可見殘磚碎瓦,護法殿的棚頂上,破了兩個大洞,初升的月光由彼處斜刺而下。

兩道銀色光柱橫穿屋內,最後照在了僅剩三臂的“大黑天”身上。

江小道從鐘遇山手裡接過酒壇,喝了一口,隨後又傳給七叔,眼睛卻始終盯著這尊護法。

“大黑天”坦胸漏臂,膚色鐵青,頭戴骷髏冠、項掛人頭念珠,背懸聖火,腳踏群魔,凶神惡煞,猙獰可怖。

據說祂有六個法器,如今還剩三個:三叉戟、降魔杵和人骨碗。

無論怎麼看,也難以將其與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聯係在一起。

江小道直勾勾地盯著祂,看了老半天,一聲不吭,也不知道腦袋瓜子裡在想啥玩意兒。

突然,那“大黑天”眼珠一轉,竟鬼也似的瞪了他一眼!

“我操!”

江小道怪叫一聲,眾人連忙詢問狀況。

“咋的了?”關偉埋怨道,“嚇我一跳,什麼情況?”

江小道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來,摸了摸“大黑天”的腿,確認隻是一座泥胎雕塑。

“沒事兒,沒事兒!喝多,眼花了!”

眾人哄笑。

江小道自己也跟著樂了,“鐺鐺”敲了兩下佛像,自嘲道:“這逼玩意兒整的,還挺唬人!”

“哎哎哎!”關偉趕緊一把捂住小道的嘴,衝著佛像拜了拜,“小道,深更半夜的,可彆拿鬼神開玩笑啊!呸呸呸!”

“對對對,這玩笑可不能開,咱們能撈一條命,沒準就靠神佛保佑呢!”

其他幾個人,也連忙隨聲附和。

隻有老七宮保南“嘁”了一聲,直接放挺,躺在一席乾草上麵,嘟囔道:“與其擱這磨牙,還不如趕緊想想該怎麼辦吧!這都啥時候了,到底是跑,還是留下去殺白國屏,得趕緊定下來,要不然都在這乾啥呢?要當和尚還是咋的?”

“七哥說得有道理。”鐘遇山接過話茬兒,“道哥,咱們接下來到底什麼安排,你有啥計劃沒啊?”

江小道聽了直撓頭,糾結了好一會兒,方才承認道:“我也沒啥計劃,就先看著唄!”

“嘿!你彆沒計劃呀!”關偉急道,“你光說讓大夥兒留下,留下乾啥又不知道,那還不如趕緊跑了呢!”

“不行!”江小道也不知道腦子裡哪根線搭錯了地方,說啥就在那扭上了:“要走你們走吧,反正我是不走。”

關偉聽了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小道,你之前表現得一直挺好,可彆到這關鍵時刻,又開始犯你那驢脾氣啊!你要留下沒關係,可你怎麼也得有個說法吧!”

“白國屏還活著,這就是說法,咋了?”江小道反問,“這說法不夠充分?”

“充分是充分,問題是,咱們現在怎麼打?”關偉抹黑朝眾人比劃了一下,“咱現在一共就六個人,你橫不能再砸一遍白家窯吧?”

鐘遇山也連連點頭,說:“道哥,北塔這地方,躲一宿可以,時間長了,也不是久留的地方,早晚得被人發現啊!”

江小道咂咂嘴,歎息一聲道:“那要不這樣,等明天我大姑派電報回來,咱們再做打算。國硯,你剛才去打電報了沒?”

“打了。”趙國硯連忙應聲道,“都是用的切口,也許明天能有回信。”

這時,“串兒紅”的手下順勢問:“那個,紅姐他們到底去哪兒了?”

“旅大。”江小道忽然想起什麼,便問,“對了,哥們兒,我還不知道你叫啥呢!”

那人也倍顯尷尬,合著自己拚死賣命,連個名兒都沒留下,於是撓了撓頭,自我介紹道:“韓心遠。”

這也是個年輕小夥兒,二十三四歲,個頭有點兒矮,麵相看起來挺清秀,能藏得住狠勁兒。

“噢,遠哥遠哥,幸會!”江小道笑嗬嗬地抱拳。

“彆彆彆,太客氣了。”

“那就這樣吧!等明天,再辛苦國硯一趟,去一趟電報局,然後咱們再做打算!”

眾人默默點頭,倒不是相信他能想出什麼奇謀妙計,而是大夥兒實在精疲力竭。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天一夜,生死疲勞,如今酒足飯飽,困得眼皮直打架,也不管是什麼地方,趴下來就昏昏欲睡。

“你們都先睡吧,我守頭一班!”

江小道總算鬆了一口氣,當即自告奮勇,心裡想的卻是能拖一天算一天。

眾人入睡很快,沒過多久,便鼾聲四起。

江小道獨自盤踞在草席上,正對著護法“大黑天”,心裡隱隱覺得有點發毛,便起身挪到門口,在門檻上蹲坐下來,忽然肩膀一沉,回頭看去,竟是七叔宮保南。

“嗬!七叔,你這人是跟彆人不一樣啊!不讓你睡的時候,你蔫頭耷腦;這下讓你睡了,你又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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