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初開。
眾人尚在熟睡,江小道便早早翻身起來,蔦悄地摸到廂房裡頭,踮腳來到趙國硯和韓心遠頭前,各自朝他們的肋骨上捅咕兩下,將倆人攪醒。
趙國硯反應最快,隻蜷了一下身子,便從炕上坐起來,伸手去掏枕下的手槍。
江小道早有預備,於是立馬按下倆人的枕頭。
趙、韓二人有些詫異,正要開口去問,卻見小道伸出食指,立在雙唇當間,再衝他倆招了招手,隨後便轉過身,徑直出門去了。
倆人相視一眼,沒鬨清楚狀況,隻顧輕手輕腳地換上棉衣,拿了噴子,快步跟了出去。
推門出戶,等來到院子裡,江小道才低聲衝兩人囑咐道:“我去備馬車,你們把柴房那倆秧子帶出來,陪我出去一趟。”
韓心遠有心想問其中緣由,卻見趙國硯一聲不吭,點了點頭,便隻管照做,他也就沒再多問什麼,當即擼胳膊、挽袖子,跟著操辦起來。
不到盞茶的功夫,三人收拾妥當,便推開院門,神秘兮兮地離開了宅子。
宅門關上以後,另一邊的廂房窗口,緊跟著浮現出老六、老七的麵容。
“嘖!”關偉頻頻搖頭,“老七,小道這是啥意思啊?偷偷摸摸的出去,也不跟咱說一聲,昨兒晚上小妍上哪了也不說,這是真把咱倆推開當外人了?”
宮保南倒是滿不在乎,隻在窗邊停留了片刻,就轉身回到炕上,重新躺下來。
“一朝天子一朝臣唄!”
“嘁!他是天子嗎?”
“就那意思,咱們不也不是臣子麼!”
關偉難掩失落,丟了魂兒似的回到炕邊:“這小子,咋這樣呢?有啥事兒,也不跟咱倆商量了。”
“要不然,你還想咋樣?”宮保南蓋好被子,卻說,“他都二十多歲的人了,你還指望他像小時候那樣,天天跟著咱們屁股後頭轉,嘴裡叭叭的,瞅啥都新鮮?”
“那也不至於這樣啊!咱倆咋說還有經驗呢,可以幫他掂量掂量。”
宮保南冷哼一聲,反問:“你有啥經驗啊?世道都變了,還經驗呢!消停點得了,你說多了,在人家眼裡,那就叫倚老賣老,懂不?”
關偉爭辯:“我沒這意思啊!”
宮保南準備睡個回籠覺,懶懶地說:“誰管你有沒有這意思?你看蘇家那小子,當家以後,不也是立馬就從大宅裡搬出去了麼。彆說是蹚這一行,就算是平常人家,等孩子長起來,能拿事兒了,不也都嫌家裡絮叨麼。都一樣,睡覺吧,整不好,提前退了,享享福,多好!”
“要真能那樣,也挺好。”
話音剛落,關偉咂摸咂摸,還是覺得有點不放心,便又問:“要不,咱倆跟過去看看?”
宮保南沒有回話,鼾聲漸漸響了起來。
……
……
藍蓬馬車歪歪扭扭,一路拐彎抹角、抹角拐彎。
不到七點鐘的時候,江小道一行人便拉著喇叭嘴和董紹德兩個“秧子”,回到了熟悉的城北江宅。
老宅雖然也隻有一進院子,而且空閒了挺長時間,但要論環境設施,仍然比城東那破宅子強很多,起碼院子裡地麵平整,家具齊全,正房後頭,還有一口地窖。
回到江宅,韓心遠和趙國硯都有點意外。
更意外的是,宅院門口,還停著一輛來路不明的馬車。
倆人神情戒備,紛紛從車板上出溜下來,將手探進懷裡。
江小道卻似乎早有預料,從馬車裡鑽出來,衝他們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兩人放鬆,而後自己則大踏步走上前,敲了敲宅院大門。
少傾,宅門大開。
小東風探出頭來,喊了一聲:“道哥。”
江小道點頭答應,邁步進院。
趙國硯和韓心遠見狀,便回過身,將馬車上的兩個“秧子”拽下來,押進院子。
正要詢問該把這倆人關在哪裡,卻見江小道站在院心,正跟一個彎眉細眼的男子低聲交談,身邊還立著幾個小年輕,看穿著打扮,似乎是蘇家的崽子。
“江少俠,昨兒晚上,隻有你家媳婦兒帶著幾個靠扇的在這,我家少爺擔心,特意留我們幾個人,在這盯著。現在你回來了,我也就該走了,這幾個崽子,都挺機靈。我家少爺說了,你要是人手不夠用,放心的話,就把他們留在你這幫忙,當然,你要是有顧慮,我這就帶他們回去。”
言畢,錢伯順含笑而立,靜候答複。
趙國硯和韓心遠二人,也在身後等著,不過,臉上更多的是疑惑。
江小道沒有絲毫疑心,也沒有任何疑心的必要,當即便應承下來,喜道:“那可太好了,留下吧。”
“好好好!”錢伯順格外客氣,“那你忙你的,我這就走了。”
江小道側身讓步,將其送到門口。
將要走時,錢伯順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便說:“對了,江少俠,還有一句話,我得跟你說一聲。”
“說唄。”
錢伯順驀地鄭重其事起來,低聲作揖,卻道:“這是我們家老爺托我捎給你的話。老爺子說,江少俠不計前嫌,能在危難之際,救蘇家全家老小於危難,理當登門叩首,可惜身子骨老了,先前,關於四爺金孝義的事兒,實在慚愧,這筆人情,無論是老爺,還是少爺,都銘記在心。”
江小道受得起這番感激,美滋滋應和了兩句,將人送走。
隻不過,這一來一回,手上又多了幾個蘇家的幫手。
江小道折返回院子裡,衝趙國硯和韓心遠兩人說:“董紹德扔進倉房裡,喇叭嘴帶進來。”
喇叭嘴聽見安排,當即亂了心神,嗚嗚地亂叫了幾聲,緊接著肩膀一沉,被人卡住脖子,押著走。
進了東屋,摘了遮眼布,拔了封口塞,喇叭嘴強睜開眼睛,慌慌張張地四下張望。
等到適應了周圍的光線,這才發覺,自己正跪在炕前,一抬頭,卻見江小道正跟一個沒腿的女子,並肩坐在炕沿兒上,當間隔著一張炕桌。
越過兩人的肩膀,還能透過後窗,看見房後正站著幾個半大的孩崽子,背過身,圍在地窖附近。
“大哥,饒命啊!”喇叭嘴一分鐘都等不了,張嘴就說,“白家之前的所有事兒,我都沒參與,我就是個養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