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後生崛起,漸行漸遠(1 / 2)

小西關,會芳裡。

門口的吵鬨聲仍然沒有停歇。

老六、老七和韓心遠,領著兩個胡子,跟門外站崗的士兵,大聲爭論。

關偉也是老油條,跟官府的人打交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彆看動靜鬨得挺大,可嘴裡頭乾淨,半個臟字兒也挑不出來。

端的是扯著嗓門說軟話。

官兵橫槍格擋眾人,關偉也不推搡,隻是揉了揉凍僵的臉,高聲辯解:“軍爺,這‘會芳裡’是我自家乾姐開的店麵,咱哥幾個大老遠跑過來,無非就是想討兩碗酒,暖和暖和,這大冷的天兒,你們兩位在這也是灌風,不如互相行個方便,大夥兒都喝一口,完了咱們趕路,你們繼續站崗,這不挺好麼!”

官兵抬手哄人:“趕緊走,趕緊走,彆賴在這磨牙!”

關偉裝傻充愣,故意壓低了聲音,問:“軍爺,這店裡是不是出啥事兒了?誰的調令呀?難不成……是哪位大官在裡頭呢?”

“嘖!廢什麼話!是誰的調令,關你屁事,輪得著你問麼!”

兩個官兵不耐煩,至於為什麼要在這站崗,他們自己也是兩眼一抹黑。

這倆人同樣不想把事情鬨大。

出力,又不能用力過猛。

今晚這趟差事,本來就是出於王延宗的人情,而非軍令,要是真驚動了街坊四鄰,上麵肯定要責問下來。

到時候怎麼說?

倆人夾在當間,既不能出賣小領導,又不能誆騙大領導,同時還得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以免背鍋——人情世故,怎一個“難”字了得?

兩個官兵位卑職小,倒也不是傻子,其間的種種利害,心裡也跟明鏡一般。

正因如此,他們才能收斂火氣,不願為難關偉等人,隻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要挨過了今晚,其他一切,概與自己無關。

因此,這才留下了爭論的餘地。

兩邊站在寒風裡頭,彼此又白話了幾句,台階上,“會芳裡”的大門突然開了。

卻見大茶壺福龍,帶著幾個值夜看場的崽子,急匆匆趕過來,詢問緣由狀況。

“喲!六哥、七哥,心遠也在呐!你瞅瞅,你瞅瞅,這是咋回事兒啊?”

另幾個崽子看見韓心遠,也紛紛叫了聲“遠哥”。

福龍整日裡端茶送水,甭管本性如何,明麵上,永遠都是個老好人,看見兩邊爭執不下,立馬碎步下了台階,賠笑勸解道:“軍爺,誤會了,誤會了,這都是自己人呐!”

其中一個官兵斜眼問:“你們認識?”

“豈止是認識,你要讓我腆臉高攀一句,這都是異姓兄弟,跟一家人沒兩樣。”

關偉接過話茬兒:“怎麼樣,軍爺,沒騙你吧?咱們都是老熟人,福龍,還愣著乾啥,給哥幾個整碗酒啊,都要凍成狗了,來來來,兩位軍爺也一起,都算我賬上。”

“去去去,站那,彆動,誰他媽差你一碗酒錢啊?”另一個官兵仍然不肯通融,“認識歸認識,規矩是規矩,還是那句話,不能進!我也懶得抓你們,趕緊麻溜滾犢子!”

關偉等人還要去爭,斜前方餘光一掃,卻見江小道領著趙國硯、鐘遇山和李正三人,正朝這邊走來,心下明白,抓捕計劃業已成功,便忽地不再執拗了。

兩個官兵回過身,見另有人走來,眉頭先是一皺,等眯起眼睛,看清了來人,僵硬的臉又瞬間鬆弛下來。

“嗬!兄弟,是你啊!”

江小道也認出了兩人,驚詫之餘,便一邊抱拳,一邊快步走過來。

“原來是兩位軍爺,真巧啊,竟然在這又碰見了,你們這是——出來玩玩兒?”

“沒有,沒有!嗐!也說不明白,就在這站崗,碰見點事兒。”

江小道佯裝不解,便細細問了一遍其中的緣由。

他這邊,跟兩個巡防營官兵談笑風生,自己沒覺得有什麼,可餘下幾人,卻倍感意外。

關偉見狀,乾愣了一會兒,忽然壓低了嗓音,卻問:“老七,小道這小子,啥時候跟巡防營整上關係了?”

宮保南同樣一臉困惑,搖了搖頭:“不知道。”

“嘶!”關偉點頭稱讚,“怪不得,咱們在法輪寺弄那麼大的動靜,結果屁事兒沒有,報紙上的新聞都幫著遮遮掩掩,原來是這小子,早就鋪好路了呀!”

“你覺得是他鋪的?”宮保南問。

“那不然呢?”關偉反問,“還能是你?”

江小道聽罷兩個官兵的說辭,演完了戲,便笑著賠罪道:“軍爺,實不相瞞,這兩位是我六叔、七叔,剩下幾個,是我兄弟,一個個都是酒膩子,喝點逼酒,就愛起高調,非要來這討酒,我正好過來叫他們回去呢!”

兩個官兵收了槍,荷在肩上,微微點頭,說:“哦,是這麼回事兒啊!不過——”

“放心,放心!”江小道立馬抬手打斷,“當差有當差的難處,既然咱們都認識,那我就更不能蹬鼻子上臉,讓兩位為難了。大冷的天兒,都不容易,出來時,著急忙慌的,一點意思,少了點,兩位多擔待吧!要不——這事兒,就算拉倒了?”

兩個官兵巴不得就此拉倒,忙笑著說:“哎呀,兄弟,太客氣了,這才沒幾天的功夫。”

“嗐!沒什麼,誰讓我這倆叔不懂事兒呢!要不這樣,咱們也不進去了。福龍——”江小道轉而喊道,“去屋裡拿兩壇酒,咱擱外頭整兩口就拉倒吧。六叔、七叔,行不?”

關偉拉下老臉,冷聲說:“行,你小子,太他媽懂事兒了!”

福龍聞言,連忙帶著崽子,進屋拿酒,片刻功夫,再出來時,懷裡抱著一摞海碗,一溜地擺在地上,也不顧什麼風沙,隻管將烈酒倒在碗裡。

眾人拇指、中指把碗,食指勾在碗沿兒上,在這夜幕寒風裡,粗獷著痛飲一番,抹一把下頜上的殘酒,胸前一線,漸漸綻出暖意,彼此間哈哈一笑,方才有點摩擦、爭吵,便跟那地上的積雪一樣,該化的,也就化了。

喝完了酒,江小道把海碗遞回去。

大茶壺福龍挑起大拇哥,低聲誇他:“小少爺,真行啊!”

江小道笑了笑:“你說酒量?”

福龍小心碼著海碗,笑道:“酒量行,辦事也行,都行,都行!”

江小道美了,便回身下了台階,衝兩個官兵抱拳:“給兩位軍爺添麻煩了,我們幾個,也不多打擾,這就走了!”

兩個官兵急忙上前一步,抬手叫住,卻說:“哎,等等,兄弟,三番兩回見著,咱們也算有緣,要不,互相留個名,日後咱們也算認識。”

江小道點點頭:“那我就——高攀一下?”

“嗐!什麼話,兄弟太客氣了!”眯縫眼的官兵說,“在下高振起!”

牙不齊的官兵接過話頭:“在下任鵬飛!”

高振起、任鵬飛,都是絕好的名字!

江小道有點露怯,思忖了片刻,卻是抱拳說道:“老弟江連橫,以後,還請兩位老哥,多多照應!”

這一番互相介紹下來,其餘幾人看在眼裡,心裡便愈發困惑起來。

大茶壺福龍、“會芳裡”看場的崽子、趙國硯、韓心遠、鐘遇山、李正,甚至關偉和宮保南,彼此麵麵相覷,漸漸覺出小道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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