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奉天巡警總局。
驗屍房內,白家少姑奶奶的屍體,橫陳在榆木桌案上。
朝廷新政以後,負責驗屍工作的人,都改稱檢驗吏。可老商是個守舊的人,仍然喜歡彆人稱他為仵作。他跟屍體打了半輩子交道,心裡鬨不明白,明明乾的都是一樣的活兒,怎麼改了個名字,就變先進了?
老商先將蒜和薑,和醋碾碎,抹在布上,蒙住口鼻,而後在旁人的注視下,來到七竅流血的白雨晴屍身旁邊,上下檢查起來。
“咳咳!”
趙永才帶著兩個隨從,站在門口,皺著眉頭乾咳了兩聲,示意對方加快進度。
老商仍然不緊不慢,自顧自地轉過身,打開小木箱,在桌案上攤開各種各樣的驗屍工具。
“哎,你能不能快點啊?”趙永才催促道。
老商邁著小碎步來到門口,恭敬笑道:“隊長,這驗屍過程,大概還得等一會兒,要不您先回去歇著,等我寫好的文案,再給您送過去?”
“還驗什麼呀?人就在那躺著,我都能看出來是中毒!”
“隊長英明,屍體七竅流血,但並無外傷,看上去的確像是中毒而亡。不過,中的什麼毒,是中了一次毒還是兩次毒,是有人謀害中毒,還是藥物相衝,如十八反那樣一時疏忽,還得慢慢查驗。”
“你就告訴我是不是中毒就行,其他亂七八糟的,我不管,留你自己在這慢慢整,還聽不懂話嗎?”
老商想了想,連忙躬身笑道:“隊長英明,的的確確是中毒而亡。”
“你們倆,都聽見了沒?”趙永才問向左右。
“隊長!我們聽見了,仵作說,死者是中毒而亡!”
趙永才提了提褲腰帶,欣慰道:“非常好!老商,你繼續忙你的,你們倆,跟我去審犯人!”
…………
審訊室內,儲良生身為報官之人,自然第一個受審。
簡單還原了一遍案發經過,儲良生便遠遠地坐在對麵,靜候問話。
趙永才聽罷,點了一支煙,問:“你剛才說,死者白雨晴昨天情緒激動,好像是懷疑白國屏大房的馬氏,要給她下毒?”
儲良生怔怔地點了點頭:“少姑奶奶雖然沒有明說,但聽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和神情反應,大概就是那個意思。不過,現在看來,那碗銀耳羹,好像沒有毒,反正小雪喝了以後,到現在也沒出現什麼情況。”
“哦,是這麼回事兒啊!”趙永才用胳膊肘懟了懟下屬,“老夏,記上,管家儲良生說,死者白雨晴死前,懷疑馬氏要給她下毒。”
“嗯?趙隊長,我是說,大概就是那個意思。”儲良生解釋道,“這隻是我猜的。”
趙永才擺了擺手:“死者為啥懷疑馬氏?她們倆之前有過節?”
儲良生不敢隱瞞,如實說道:“在爭奪當家這件事兒上,平日裡確實多有爭吵。”
“好!非常好!你退下吧。”趙永才衝門口喊了一聲,“來人,把馬氏帶上來!”
少傾,馬氏便如喪家之犬一般,被人帶到審訊室內。
一見官差,這大房姨太太哪裡還有半點威風,有座不坐,立馬哀將將撲倒在地。
“老爺,我冤枉啊!”
“潑婦,閉嘴!什麼老爺長、老爺短的,現在不興那些了。”趙隊長厲聲恫嚇道,“我還什麼都沒說,你就在這喊冤枉,是不是心虛了?說!”
馬氏神色慌張地說:“沒、沒有啊!老爺,白雨晴的死,真跟我沒關係呀!”
“大膽,還敢嘴硬!”
得,喊冤說你心虛;不喊說你嘴硬!
馬氏自知情況不妙,但還想儘力爭取,便說:“老爺,儲良生那小白臉,說我在銀耳羹裡下了毒,可白雨晴女兒喝了那碗羹,到現在還活蹦亂跳的,怎麼能說我下毒呢?”
“死者女兒喝的羹,不是已經被摳出來了麼?”
“這、這倒是……”
“所以死者女兒才沒有死。”
“她當然不會死了!”
“哦,那也就是說,你確實知道銀耳羹裡有毒!”趙永才又懟了懟老夏,“趕緊寫上。”
馬氏這才發覺對方是給她挖了個坑,連忙解釋道:“老爺,我不是這個意思啊!那銀耳羹裡本來就沒有毒,怎麼會死呢?”
“那你把毒下在哪裡了?”
“冤枉啊!我根本就沒有下毒啊!”
“還在這犟嘴!”趙永才拍桌瞪眼,“來啊,把白國屏其他幾房姨太太,都叫過來!”
片刻過後,整個審訊室內便亂得不能再亂。
百姓怕官,這是人們一代代流傳下來的生存本能。
幾個姨太太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一進屋,看見各式刑具,立馬哭天抹淚,齊喊冤枉。
趙永才罵了好一陣,才讓這幫娘們兒消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