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性格有相似的地方,卻又完全不同。
江連橫是橫,不是蠻,雖然愛較勁,但關鍵時刻能彎腰、能認慫。
李正西卻是性烈難當,不較勁,但沾火就著,不是燒彆人,就是燒自己。
倆人都曾在街頭要過飯,可出發點又不一樣。
江連橫入要門,是老爹的指示,為的是磨礪心性剛韌,他把要門當成手藝去學。
李正西則不然,要飯是萬般無奈,打心眼兒裡是想受人尊敬,不再挨欺負,因此心火旺盛。
凡此種種,自然性格迥異。
碰碼盤道時,當家大哥不表示,弟馬絕對不能出聲,否則便容易遭人間隙,讓人覺得威嚴有限。
對此,江連橫不得不提醒道:“西風,僅此一次,再有第二次,以後碰碼盤道,你就不用跟來了。好好跟那個歪嘴楊學學,聽見沒?”
李正西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
吃過晚飯,眾人把今日碰碼盤道的事兒,跟趙國硯複述了一遍。
王正南說得神乎其神,再加上闖虎在一旁司職捧哏,說得越來越玄乎,最後竟連江連橫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拉倒拉倒!讓你們說得,都快成單刀赴會了。”江連橫皺著眉頭道,“今天這生意能談下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喬老二的媳婦兒給我透了不少消息。”
“得!道哥,這樣也挺好!”王正南笑了笑說,“咱們也不用碰紅丸黑金了,既安全,還能跟著分紅,等到保險公司開起來,運籌運籌,再加上豬鬃和噴子的生意,咱們也算沒白來!”
劉雁聲點了點頭:“這也算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李正西揶揄道:“這家夥,還淨整文詞兒!”
眾人心情大好,不由得一陣哄笑,趙國硯靠在床頭,捂著肋巴扇一會兒疼、一會兒樂。
江連橫沉吟了片刻,卻忍不住插話道:“其實,喬老二和佟老三的事兒,咱們還有幾點,不是很清楚,隻是摸出個大概的輪廓。”
“嗯?”
眾人一愣神,問道:“道哥,這話怎麼講?咱們連佟老三的上線都知道了,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江連橫單手掰了兩個指響,目光掃過大夥兒,最後停在了王正南的身上。
“南風,我問你,如果你是榮五爺,乾的是紅丸黑金的買賣,你為啥要扶持喬老二?”
聽到問話,王正南身子一挺,十分嚴肅地想了片刻,遲疑著說:“嗯……喬老二這人,雖然有點兒擰巴,但好在聽話,生意做得也不錯,為人還低調謹慎……嗯……嗬嗬,道哥,我也就能想到這麼多了。”
江連橫沉吟一聲,點了點頭。
“聽話,謹慎,的確很好,可就憑這兩點,就要扶持他?常在線上跑的,有幾個不謹慎?要說聽話,可跑江湖的還機靈呢!”
“可能……他有本錢吧?”劉雁聲坐在椅子上,一手拄著下頜說,“我感覺,喬啟民和佟先平他們,應該不隻是單純給榮五爺跑馬,他們的貨,可能也得自己出錢買。不然的話,佟先平也沒資格跟我們談生意了。”
有道理,但江連橫仍然不太滿意。
喬二爺此人,本身就有些作繭自縛,把他放在這門生意裡頭,總覺得有點兒蹊蹺。
“一個神神叨叨,平常除了教堂和廟觀以外,什麼地方都不去的人,連生意都讓自己媳婦兒去跑,扶持這麼一個人,圖啥呀?”
江連橫自言自語地說:“而且,旅大的那個榮五爺,他要是想製衡佟老三,怎麼著也得選個有手腕的人吧?喬老二那德性,他拿什麼牽製佟老三?”
為什麼要扶持喬二爺?
總該有更具說服力的原因才對,而不僅僅是這些泛泛而談。
“喬二爺是名流啊!”
闖虎突然“啪”的一拍桌麵,冷不防來了一句:“人喬家不是在營口都上百年了麼,有身份、有地位,其實有些人就好這一口,成天想著跟那些大家族沾邊兒,給自己臉上增光添彩。”
眾人瞥了床下罌一眼,怔了半天,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乾紅丸黑金買賣的人,必定頗有權勢,犯得著去虛著一個家道中落的喬二爺?
“嘿!你們還不信,真的!”闖虎左顧右盼,極力推銷自己的觀點,“哥,我說的是真事兒,這種人還正經不少呢!”
“好好好!快收了神通吧!”
眾人漫不經心地齊聲敷衍,似乎並沒有人把闖虎的看法放在心上。
這時候,恰逢日落西天,屋子裡金光滿溢。
江連橫沒說什麼,隻是靜靜地給自己倒了一碗茶,端到嘴邊,側過臉,看了看窗外漸漸落下的殘陽。
“嘟——”
遠處傳來一陣貨輪的汽笛。
江連橫的心裡忽地有些感慨:“要是小妍在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