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妍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如果在剛開始時,就開始搞耍無賴這一套,生意必定無法做大。
眾人陷入一片沉默。
江連橫思忖許久,最後一拍大腿,卻道:“要不,我明天先去找宮田龍二問問情況,誰讓這鐵路是人家的呢!他要是說這事兒跟他沒關係,實在不行,我就再去遼陽跑一趟。”
……
……
娥眉月緩緩爬上中天,淺淺的一彎,幾乎看不到任何月光。
夜下無風,但土台村東口,卻有一陣細微的“沙沙”聲由遠及近。
石二壟雙臂抱架,急慌慌地倒騰著腿,三步兩回頭,鬼鬼祟祟地從村子裡走了出來。
時間不算晚,但在這個時候,身後的村子早已經一片漆黑。
他抬起頭,順著鐵路兩旁的光亮,遠遠地朝南邊望過去,卻見省城和商埠地周圍,跟城郊農村全然不同,正是華燈初上,載歌載舞的時候。
那叫夜生活,隻有城裡才有,隻有有錢人才配享用,而他們這些佃農,永遠隻是活著。
“等我有錢了,我高低也去享受享受!”
石二壟一邊朝著遠方的燈火走去,一邊自顧自地小聲嘀咕道:“憑啥我就得一輩子種地,他們就吃香喝辣的?給彆人當狗,誰愛當誰當。呸!賤骨頭!”
“我也要當人上人!”這廝仿佛魔怔了一般,不停地自言自語,“小鬼子,都他媽死去吧!對,等我有錢了,我就叫個東洋的窯姐兒!嘿嘿,為國爭光!”
石二壟越說越起勁,人醒著,夢卻堅決不能斷。
直到行至村東口的歪脖老楊樹附近,一聲突如其來的叫喊才打斷了他的癡想。
“哎!乾啥去?”
聲音從老楊樹底下傳過來,嚇了石二壟一跳,趕忙往旁邊躲了兩步,疑神疑鬼地問:“誰、誰啊?”
“二壟子吧?”那聲音回道,“我呀!”
“老丁?”
不像,聲音太年輕了。
石二壟皺起眉頭,有些遲疑地往前湊了幾步,瞪大了兩隻眼睛朝前張望:“你到底誰呀?”
“我你都認不出來了?”
“嘶!老竿兒?”
歪脖老楊樹嗬嗬笑了笑,卻說:“對嘍!二壟子,這麼晚了,你乾啥去啊?”
真是老竿兒麼?
石二壟揉了揉眼睛,又往前上了幾步,聲音發虛地問:“你管我乾啥去?莪又沒偷你家米!還問我呢,你大晚上的在這乾啥?”
“嗬嗬嗬……”
歪脖老楊樹的笑聲在夜色下顯得有幾分詭異:“來,你過來,我告訴你我乾啥呢!”
石二壟覺得嘴巴發乾,強咽了一口唾沫,又往前蹭了幾步,歪著腦袋,試圖借用遠處的燈光看清樹下的情形,無奈距離太遠,老楊樹下仍然是一片黑咕隆咚。
“老竿兒!我可告訴你,大晚上的,彆擱這裝神弄鬼嚇唬人啊!容易嚇出人命,你知道不?”
老楊樹悶不吭聲。
“老竿兒?”石二壟又叫了一聲,“你沒事兒趕緊回去吧!那個……我鬨心睡不著,在這附近溜達溜達……”
“二壟子,你沒看見麼?今天傍晚時候,那個小胖子,在這掉了一條‘小黃魚’呐!”老楊樹幽幽地說,“來,你過來,幫我一起找,找到了咱倆一人一半。”
“扯幾把蛋!”石二壟罵道,“你當我傻呐?我一直盯著那紅布包呢,我咋沒瞅著?”
老楊樹不再有任何回應。
“那什麼……呃……你繼續找吧,我去轉轉。對了,那個……你彆跟彆人說看見我了啊!你要是敢說,我就跟老爺你在這偷他金條,聽見沒有?”
石二壟扭過身子,橫著往前走,讓自己的目光始終緊緊地盯著老楊樹。
可是,對方忽然沉默不語,反倒勾起了這小子心裡的貪念——難不成真掉了一條“小黃魚”?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以至於他甚至“回想”起來,那小胖子走的時候,好像“確實”有什麼東西掉了出來。
於是,明明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石二壟到底又鬼使神差般地調轉了腳步。
“老竿兒!”他用氣聲喊道,“你找著‘小黃魚兒’了沒?我幫你找啊?”
石二壟一邊貓著腰靠近歪脖老楊樹,一邊神經兮兮地問:“老竿兒?老竿兒,你在哪呢,我咋沒瞅著你?”
對方終於又有了回應,聲音極其低沉:“我在樹後頭呢,來,你過來。”
“說好了,找著一人一半啊!聽見沒有?”
石二壟笑嘻嘻地伏下身子,在地上摸索著轉過老樹。
卻不想,再抬頭時,眉心上已然被黑漆漆的槍口抵住。
張正東麵無表情地說:“跟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