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線光(1 / 2)

梁家趕車的老聶有五十多歲,一輩子給人家當仆役,受人差遣,因而老得很快,須發灰白,還留著辮子,臉上的褶皺如同枯樹皮,小臂上的血管突出,活像無數條蚯蚓在爬。

老頭兒不主動說話,問什麼答什麼,間歇的時候,就蹲在牆角旮旯“吧嗒吧嗒”地抽旱煙,並不時仰頭問一嘴,“你們問完沒?我還有牲口沒喂呢!”

“大爺,給你嘗嘗這個!”

江連橫往聶老頭兒手裡拍了一盒老刀,問:“你那天去車站,運貨也是你自己一個人?”

聶老頭兒指了指宅門,說:“那天門房也跟我去了,都是藥材,也沒多沉,犯不上再雇人卸貨,你們彆看我歲數大,手勁兒不比你們年輕人小。”

有點兒倔,還挺不服老!

“那倒是,那倒是!”江連橫奉承兩句,又問,“那你當時是準點兒去的麼?”

“這話說的,從來隻有人等火車,哪有火車等人的?”

江連橫猶疑著問:“能不能是你等錯車了?”

聶老頭兒一挑眉毛,有些不滿地回道:“我還沒糊塗到那份兒上,那個點兒,就那一趟車,堵頭兒的車廂,全都沒錯。”

“然後一拉車門,藥材就沒了?”趙正北插話道,“那怎麼可能,這不扯淡麼!”

聶老頭兒不耐煩道:“所以說啊,你們問我沒用,藥材又不是我密下的,沒準那車藥材,在海城的時候,就讓人給偷了。”

劉雁聲搖了搖頭:“那不可能,取貨得有商號票據,隨便什麼人都能卸貨,那還了得?”

“做假的唄!現在什麼東西沒有假呀?”聶老頭兒似乎欲言又止。

“不會!”劉雁聲仍然堅持道,“就算是做假,他也得知道是哪家商號運的貨、什麼貨。而且,運到遼陽的貨,不可能讓在海城卸車。”

“那我就不知道了。”聶老頭兒站起身,撣了撣褲管兒,“反正我知道的已經全說了,再多我也不知道,隻能說人家溫廷閣厲害,你們要找,還是找他去吧。”

“誒?大爺,你也聽過溫廷閣?”江連橫問。

“咋,你們沒聽過啊?”聶老頭兒一臉難以置信,“一看你們就是外地來的,那可是大賊,俠盜!”

趙正北一聽,忍不住樂了:“那溫廷閣偷你東家的貨,你還叫他俠盜呐?”

這話本是一句挖苦,卻不想,聶老頭兒竟冷哼一聲道:“偷就對了,貨丟了才好呢!老太爺要是在的時候,肯定不會同意賣小鬼子的藥!”

敢情又是個不肖子孫?

可轉念去想梁柏林那唯利是圖的樣子,估計絕不會像喬二爺那樣作繭自縛,更不會有什麼愧疚之情。

聶老頭兒一邊抹身往宅子裡走,一邊問道:“你們還有沒有事兒?沒事兒我得回去喂馬了。我估摸著,那車藥材,八成是在路上被人偷了。”

眼瞅著老頭兒要走,江連橫趕忙起身,又問:“誒?大爺,你那天去車站,還有沒有什麼反常的事兒?”

“反常的事兒?”

“對,比方說火車晚點,或者卸貨的工人比較多之類的,有沒有?”

聶老頭兒站在偏門口,眺望遠處,似乎是在記憶中搜尋著什麼,思忖了片刻,最後到底還是搖了搖頭,沉吟道:“沒有,沒什麼反常的事兒,你要非得說,就是那天有點兒陰,我這風濕退犯了。”

說完,但聽得宅院偏門開合聲響,聶老頭兒終於如願回去喂馬了。

江連橫等人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是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

此時早已日上三竿,臨近正午,眾人難免有些腹饑口渴。

“道哥,這咋整啊?”趙正北率先打破沉默,“完全沒頭緒,咋查下去?”

江連橫搖了搖頭,說:“也不能說完全沒頭緒,起碼咱現在知道,梁柏林好像知道自己進的藥材要出問題,所以提前買了重險,趕車的老聶知道丟貨,看起來還有點兒幸災樂禍。”

“那就還是騙保唄!”趙正北說,“按剛才那老頭兒的說法,那一車藥材,隻有鬼能偷走,善方堂那財奴,丟了貨不知道著急,淨想著賠錢,也就監守自盜,才能說得通了。”

“可能吧……”

江連橫喃喃自語,可梁掌櫃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又讓他覺得事情可能並非如此簡單。

“這事兒回頭再說,咱們先去吃飯,下午往火車站去一趟。”

……

……

遼陽南城,江家的老房子。

胡小妍靠在炕頭的牆上,身前支著一張炕桌,不時地左顧右盼。

這棟搖搖欲墜的老房子,給她的新鮮勁兒還沒過去,四下裡張望著江連橫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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