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城西火車站。
一列貨運火車沿著鐵軌疾馳而過,並未進站停留。
“嗚——”
狂烈的轟鳴聲掩蓋了賈把頭兒和煙屁股之間的交談。
“你確定?”
“必須的呀!善方堂的小劉親口告訴我的,還能有假?”
“那就是說,他們一夥人,確實是衝著那批藥材來的?”賈把頭兒追問道。
煙屁股拚命點頭說:“那夥計特意告訴我,善方堂的梁柏林好幾年前就認識那小子,好像是叫江連橫。這小子家住南城,以前窮得叮當亂顫,欠了善方堂藥錢,梁柏林以前經常叫人去要賬,本以為這小子死了,沒想到又回來了,還開了個什麼保險公司。”
“江連橫……保險公司……”
賈把頭兒自顧自地念叨著,若有所悟。
煙屁股又接著說:“賈把頭兒,還有一件事,我覺得奇怪。這江連橫現在住的地方,好像是老袁他們家。我今天早上去看了一眼,不知道屋裡咋樣,但門外頭總有人站崗,看起來像是道上的人。不過,我聽善方堂的夥計說,屋裡好像還有個大肚婆,八成是姓江那小子的媳婦兒。”
賈把頭兒眼睛一眯,立時轉過身,朝鐵軌的方向看去。
炎炎夏日,紅褐色的鐵軌上升騰起一陣陣熱浪。
袁新法站在道岔機旁,赤膊著上身,費力地將鐵道扳回正軌。
他的皮膚黝黑發亮,肩頸部位的肌肉高高隆起,仿佛一座小山。
“賈把頭兒,這袁大個兒,不能把咱們給賣了吧?”
“你在這待著,我去找他嘮嘮。”
賈把頭兒一邊說,一邊躍下站台,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鐵軌,嘻嘻哈哈地來到袁新法的身邊。
“老袁!哈哈哈,忙著呐?”
“賈把頭兒?”袁新法站起身,頗有些意外地問,“有啥活兒,你說。”
“沒事兒,就是過來跟你嘮嘮!”
賈把頭兒故作親昵地摟住袁新法的肩膀,忽然笑道:“老袁,你猜咋的了?哥哥昨天幫你壓的字花,中了!三個大子兒呢!晚上記著來我這拿錢啊!”
袁新法眉頭緊鎖,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哎,老袁,聽說你家裡來客人了?”賈把頭兒笑著問,“哪來的親戚啊?”
袁新法忽地一怔,心叫不好,千躲萬躲,就怕沾惹是非,結果到頭來還是不可避免地被牽連其中。
“問你話呢!沒聽著還是咋的,家裡到底來沒來人?”賈把頭兒追問道。
“啊……是,是有這麼回事兒。”袁新法知道此事瞞不過去,隻好吞吞吐吐地吱了一聲。
“他們來找你乾啥?”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是來找我的,就是正好路過吧。”
“啪!”
賈把頭兒在袁新法的脖頸上拍了一巴掌,順勢搖晃了兩下,半是說笑,半是威脅。
“老袁呐!你這人看起來老實,其實我知道你最蔫兒壞。你是個聰明人,最好彆乾傻事,看破不說破,學會當啞巴,對你一家三口都有好處。哥是混啥的,你心裡也有數,多的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袁新法苦笑兩聲,卻說:“賈把頭兒,你這是啥意思……我沒太明白。”
“你最好是不明白!”
賈把頭兒哄小孩兒似的,在袁新法的後腦勺上拍了拍,說:“行了,乾活兒去吧!”
說完,他便轉身走回站台上,衝煙屁股招了招手。
“你先幫我在這盯一會兒,我去會上跟大哥說一聲情況。”
煙屁股連聲應道:“好好好,麻煩賈把頭兒幫我在大哥麵前多美言幾句,還有就是入會那事兒……”
話還沒說完,賈把頭兒便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抹身走出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