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連橫笑了笑,走到床邊坐下來說:“媳婦兒,我去趟南鐵事務所找宮田龍二。”
胡小妍把手上的撥浪鼓遞給女兒,轉頭卻說:“現在都亂成啥樣了,你還往那邊去?”
她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一邊說著話,一邊斜眼打量著女兒,生怕磕了碰了。
“我也不想去!”江連橫咂咂嘴,“可他都找了五六次了,要是再不應付應付,我怕他們又要開始找茬兒。”
小江雅似乎頓時對撥浪鼓沒了興趣,不停地試圖往當爹的身上爬。
“彆鬨!”
江連橫把女兒往床裡推了推,可小家夥卻覺得這是在做遊戲,於是便嘗試著站起來,繼續往當爹的身邊靠攏。
胡小妍自從當了媽,大半的心思便都用在了女兒身上。
聞言,她默默地想了一會兒,無奈女兒的一舉一動都牽引著她的注意力,遲疑了片刻,最後也隻是說:“那就去吧,但彆穿這身……江雅!一會兒掉地上了……那個,你換套衣服,出門千萬背著點人……嘶!這孩子!”
“行,我去看看他怎麼說。”
江連橫站起身,走到立櫃前,麻利地換了一身灰色長衫。
“媳婦兒,這身行不行?”
“還行。”胡小妍掃了一眼,隨後立馬又看向女兒,“嘶!江雅,彆淘!”
江連橫笑了笑,衝胡小妍道:“她這不老實的勁兒,一看就隨你。”
“屁!她這性子,明明就跟你一個樣,翻臉不認人。你看,這就開始打上我了!”
窗外的擂鼓聲越來越近。
江連橫走出房門,又去了隔壁的房間。
花姐聽見動靜,立馬轉過頭,喊了一句“老爺”。
“兒子!來來來,快讓爹抱抱!”
江連橫大笑著走到床邊,也不管兒子在乾什麼,伸手一攬便將江承業抱了起來。
孩子一入懷中,立馬“哇哇”地哭喊起來。
江連橫卻自顧自地說:“你瞅瞅,我這大兒子,嗓門兒就是亮堂!來,給你爹我起個高調!”
花姐撓了撓頭,低聲嘟囔道:“好不容易才睡著……”
“誒?小花,奶媽上午沒來?是不是餓了?”
江連橫裝模作樣地哄了哄,結果差點沒把孩子就地送走。
眼看著兒子翻起了白眼,花姐趕忙伸出手道:“老爺……你、你是不是要出門呐?孩子給我吧。”
“哎呀,不著急!”江連橫滿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讓那小鬼子等著去!”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響起“噔噔噔”的腳步聲。
李正西喘著粗氣來到門口,神色看起來有些慌張,“道哥,要不今天彆去了,或者等晚上的吧!”
“為啥?”江連橫把兒子放回床上,有些不解地問。
“今天動靜實在太大了!”李正西咽了一口唾沫道,“你出來看看就啥都知道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下樓梯。
這時,遠處傳來的已經不僅僅是擂鼓的聲音,還有一聲聲高亢的呐喊。
玻璃窗、酒杯餐具、棚頂吊燈……似乎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跟著微微震顫起來。
強烈的鼓點使心跳不自覺地與之同步,讓人心驚膽戰。
胡小妍和小花分彆抱著孩子來到樓梯口,家裡的雇工們也停下手頭上的活,就連近乎足不出戶的許如清,都情不自禁地探出頭來,向外張望。
江連橫心頭一凜,忙說:“東風、南風,把袁新法叫屋裡來!西風,你跟我出去看看!”
“好!”三人齊聲應道。
江連橫走出屋子,快步穿過宅院,吩咐護院的保鏢拉開厚重的鐵門。
“嘩啦啦——”
兩扇鐵門一經推開,滔天聲浪頓時如同決堤洪水一般,向院子裡席卷而來!
江連橫側過身子,朝外張望一眼,整個人頓時僵住。
但見街麵上人潮如龍,似黑雲壓成一般摧枯拉朽,擂鼓聲亦如滾滾悶雷!
成千上萬名青年學子,將手中的傳單儘數灑向空中。
人群之中,有幾個學生高舉著竹竿條幅——
“日寇廿一條亡我華夏!打倒賣國賊拒絕談判!”
人們群情激憤地揮動著手臂,怒發衝冠,一時間風雲激蕩;熱血沸騰,轉瞬間天地肅然。
“抵製日貨,保家衛國!”
“血戰日寇,救亡圖存!”
“拒絕談判!與其坐而死,不如戰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