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碰頭重逢的時候,高天盈月已漸西垂。
沒有矯情的關切,人都出來了,還問什麼有事沒事?
江連橫把刺刀分給二人,接著又想倉庫內聽到的消息,簡短地轉述了一遍,最後卻說:“國硯,你跟我馬上回旅館,我得給家裡去個消息。李正……”
“你說!”李正揚了揚下巴。
江連橫頓了一下,說:“我肯定希望你們繼續留在這,再幫我探探情況……但你們要是想跑,我也能理解,報酬我還是會給你,答應幫你爭當家的位置,也照樣算數。”
他一邊說,一邊又從懷裡掏出兩顆手榴彈:“再給你倆,省得出事兒了手裡沒家夥。”
李正掂了兩下手榴彈,笑道:“兄弟有兩下子,我再等你三五天。”
“那敢情好!跑出來以後,可以去大和旅館找我!”
“行,天都快亮了,扯呼了吧!”
……
……
濱海城市的天,似乎亮得特彆早。
江連橫和趙國硯離開港口不久,身後的遠天便已然像裹屍布一般灰白,等趕到大和旅館時,天色早已大亮,可春和日麗的光景,似乎並不能讓兩人感到暢快。
穿過旋轉門,江連橫直奔前台,要了一通電話。
“喂?”
聽筒那邊傳來王正南的聲音。
“是我!”江連橫開口便問,“家裡有啥情況沒?”
“沒啥情況,一切照舊!”王正南語氣輕鬆地說,“道哥,你才剛走兩天,沒啥事兒!你那邊啥情況,事兒辦得順不順?”
“沒工夫跟你扯淡!”
江連橫警覺地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聽好了,最近那幫辮子可能要整事兒,讓西風機靈著點,盯住那幾個老登!”
“好,我知道了,還有啥吩咐沒?”
“南風,你能不能見著老張?”
“我?”王正南在電話那頭連忙否認道,“不不不!道哥,那是張老疙瘩,你都不是想見就見,我上哪能見著去?再者說,我去見他,要是讓彆人看見了,還不得以為你出啥事兒了?”
江連橫愕然一驚——這一點,他倒是沒想到——於是改口問:“那你去找北風!”
“道哥,我現在也不知道北風在哪。”
“他不是在老張家看大門兒麼?”
“本來是在那,但這幾天不少衛隊都被調走了。”王正南解釋道,“聽說是張老疙瘩的安排。”
江連橫皺起眉頭,下意識地問:“這小子犯事兒了?”
“不不不!還不是因為那個段誌貴麼!他老賴在奉天不走。線上傳言說,張老疙瘩這次忙著調兵,是要跟二十八師的馮師長,一起演出戲,把段誌貴給嚇走。”
“媽了個巴子的,一到關鍵時刻就出岔子!”
王正南乾笑了兩聲:“道哥,你有啥事兒先跟我說唄!我是夠嗆能見著張老疙瘩,但咱家跟軍營的關係,見見低兩檔的軍官,莪應該能試試。”
“我是不想把這份功勞,讓彆人給搶去!”
江連橫歎息一聲,思來想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便隻好舍大功、換小功。
“南風,這樣吧!”他思忖著吩咐道,“你從張輔臣開始往下找,級彆太低的話,說了也是白說。”
“好!道哥你說吧,我記著呢,撂下電話我就去辦!”
於是,江連橫便小聲將宗社黨有軍火要運給蒙匪的消息說了一遍。
“這批噴子,要沿著安奉線走,可能會有掩護,偽裝成彆的貨物,不一定全用火車運,反正要讓他們注意!截住那批噴子,那幾個老辮子就折騰不起來了!”
“好好好!”王正南連忙保證道,“我這就去辦!”
“哢噠!”
江連橫憂心忡忡地掛斷電話,長舒了一口氣。
折騰了一整個晚上,這時候突然鬆懈下來,便立刻覺得又餓又困。
趙國硯便在身後提議道:“道哥,咱直接先在樓下吃個飯再上去吧!”
江連橫點點頭,旋即轉過身,一邊朝餐廳走過去,一邊小聲嘀咕著說:“估計闖虎這會兒也差不多該收工了吧?”
趙國硯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點點頭道:“應該是,都快七點了,咱先吃咱的,那小子要是餓了,自己就下來了。”
說著,兩個人走進餐廳,在靠窗的角落裡找了個僻靜的空桌。
剛坐下來,便有一個身穿白襯衫、打著黑領結的帥小夥兒,手裡拿著托盤和便簽紙走到桌邊,眯起眼睛,笑著詢問道:
“兩位先生,吃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