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關於榮五爺(2 / 2)

說著,她背對著江連橫,走到窗台邊上,也不知道戳在那裡鼓搗著什麼,隻聽她似是自言自語般地小聲嘀咕:“但是,我得跟你說明白了,我是為了那兩千現大洋,跟彆的沒關係。你彆跟我賴賬,我罪犯彆人說得到、做不到,淨騙我,死騙子,不要臉……兩千現大洋,彆忘了啊!”

江連橫環顧左右,確信屋裡除他以外,沒有旁人,便試探著問:“你這是……罵我呢?”

“榮五爺的底細,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也不保準——”

薛應清應聲轉過頭,像是自言自語似的,開始講起榮五爺的消息。

江連橫見狀,哪敢再有半句廢話,立馬老老實實地閉上嘴,隻管洗耳恭聽。

“我就趕著說吧!”薛應清在江連橫麵前來回踱步,“這個榮五爺,有人說是旗人,有說不是旗人,這就不清楚了,但有一點,所有跟他打過交道的人,都說他是從京城來的。”

“確實!他派到奉天的花舌子,張嘴就是一口京片子。”

“彆打岔!”

薛應清橫眉立目,厲聲嗬斥。

在這轉瞬之間,江連橫分明從她的神態中,看到了大姑許如清的臉,心下也明白了,她到底不是空有臉蛋兒的花瓶。

再說回榮五爺。

江連橫打探此人的消息,到底緣何困難重重?

因為,在辛亥年以前,關外的線上,從來就沒有這麼一號人。

榮五爺從未在此開山立櫃,也從未真正在線上混過。他是“一夜秋風凋百樹”,自己帶來了人,打從關東州一落地,壓根就沒跑過江湖,直接便成了氣候。而且,此人行事低調、隱秘,奉省線上的合字,知道他的便不多,隻有接觸到紅藥生意,才能略微有所耳聞。

據傳,榮五爺並非江湖中人,但也絕不是什麼皇親貴戚。

此人似乎挺有學識,精通東洋話,是最早那批留洋生,自費東渡,學成歸來。

是真是假,猶未可知。

可以確定的是,榮五爺發跡,是在庚子年,也就是太後西狩,“八國來朝”的那一年,就算不是那年,也是那年前後的一段時間。

有風聞說,他在那一年,結識了兩個貴人。

榮五,自此成了榮五爺。

在辛亥年來到關東州以前,此人就已經相當了得,這地方又是東洋租界,他更是混得風生水起。

薛應清站定腳步,接著說:“至少從我聽說的來看,榮五爺從一開始,就不在線上混,他後來跟咱們合字扯上關係,隻是因為他這門生意,免不了要跟一些混黑的打交道。他也根本看不上咱們這些人。”

“這我知道。”江連橫說,“他是宗社黨,就喜歡跟那些世家大族勾勾搭搭。你知道宗社黨吧?”

薛應清點點頭:“可我聽說,他連宗社黨都算不上,主要就是給那幫貝勒、王爺籌錢,誰知道呢!其實,關於榮五爺,我也就知道這麼多,是真是假,還都不一定。”

江連橫有點心疼——兩千大洋呢,就換這麼點消息?

“我就是覺得,他這人太神了,我兄弟在這待的時間也不短了,到現在都沒找著他人在哪。”

“能找著就怪了。”薛應清笑道,“我聽說,榮五爺之前根本就不在大連,一直在海上飄著,這幾天去東洋,過幾天回關東州,來來往往,不消停,可能是跑生意吧!”

“怪不得呢!”江連橫忽然想起了什麼,便問,“對了,剛才在樓上,露天舞場那地方,有個穿紅馬褂的老辮子,你怎麼認識他?”

“你說蘇泰?”薛應清搖了搖頭說,“我不認識他,是蔡家人認識他。蔡耘生能約見到榮五爺,還得多虧了他在中間搭線呢!”

江連橫眼前一亮,忙問:“那他肯定能見著榮五爺吧?”

“是能見著,但也不是想見就能見。蘇泰不歸榮五爺管,甚至有時候,榮五爺還得聽蘇泰的吩咐。”

“那怎麼還不是想見就能見?”

“主要是榮五爺太忙,總在海上飄著。我聽蘇泰那意思,榮五爺這次答應見蔡耘生,主要原因是,榮五爺最近正好要回來,順路見見而已。”

“榮五爺是要回來檢查一批貨,對不對?”

“你咋知道?”薛應清瞪大了眼睛,有些驚訝地說,“我還是今天晚上才聽蘇泰說的呢!”

還真猜對了!

江連橫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終於重新顯出笑容:“我不光知道榮五爺要來檢查一批貨,我還知道那批貨是啥,存在了什麼地方……”

他沒有說出的後半句話是——榮五爺的那批貨,正巧可以殺了榮五爺。

他趁機握住薛應清的手,用力搖晃,喜道:“小姑,大恩不言謝呀!你早說這些,我還冒充什麼蔡耘生,費那事乾啥!為了表示感謝,等過幾天,我在海邊給你放幾個炮仗開開心。”

薛應清連忙將手抽出來,白了他一眼:“少借機會占便宜!你有主意了,說出來給我聽聽?”

江連橫故意打岔問:“那榮五爺到底跟蔡耘生約了什麼時候碰麵呐?”

“日子還沒定死,隻說這個月肯定能見著,但估摸著要到中旬,或者下旬。”

“他們肯定會提前通知你吧?到時候,你跟我說一聲,你取財,我拿命,咋樣?”

雙方談妥,既然已經算是“連旗”,先前的誤會,自然也隨之消解。薛應清打算過兩天就找個借口,讓蔡耘生再搬回大和旅館,江連橫也沒忘記讓小姑把闖虎放回來。

此時,窗外已然泛起灰白。

兩人約定好再次碰頭的時間,薛應清便已然昏昏欲睡起來,江連橫儘管眼饞,卻也隻好戀戀不舍地趁著天還沒亮時,離開了達裡尼俱樂部。

回到大和旅館時,又是到了清晨時分。

連續兩天晝夜顛倒,江連橫早飯也沒顧得上吃,便早早回到房間,一邊閉目養神,一邊等著趙國硯回來,問問紅馬褂蘇泰的情況。

沒過多久,“咚咚咚”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江連橫本以為是趙國硯回來了,可推門一看,卻見門外怯生生地站著一個旅館的前台小姐。

“你好,請問——你是張征張先生嗎?”

“我是,怎麼了?”江連橫點點頭,這是他在旅館登記時用的假名字。

“沒什麼,沒什麼。”旅館小姐微微側過身,抬手指向走廊道,“旅館樓下前台,有你一通電話,好像是奉天打來的,你要是接的話,要另付錢。”

家裡打來的電話。

江連橫皺起眉頭,立馬跟在前台小姐的身後,朝旅館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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