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惡霸,江湖騙子,山頭胡匪——三家連橫,坑蒙拐騙,巧取豪奪!
薛應清換上一身素淨的衣裳,在屋當間來回踱步,嘰嘰喳喳,已經白話了有小半天兒的光景。
眾人的目光,便也隨著她來來回回,左搖右擺,不知是在聽她的話,還是在看她這人。
終於,薛應清站定了腳步,看向炕桌旁的江連橫,問:“我說的,你都記住沒?”
“呃……差不多吧!”
“什麼叫差不多呀!蔡家祖上是怎麼回事兒,家裡有幾口人,有多少買賣,你得往心裡去!”
“我往心裡去了,可你一口氣兒說這麼多,誰能記得住啊!”
“記不住也得記!想要以假亂真,你就得真把自己當成蔡耘生!”
“我儘力!”江連橫緊皺眉頭,回想起蔡耘生的那幾句酸詩,胳膊上立時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李正在旁邊插話問:“你都已經知道碰碼的地方了,不能直接砸窯?哥幾個來時帶著響子呢!”
江連橫連忙擺了擺手,卻說:“李正,你不知道這榮五的勢力。要是國硯沒看錯的話,那老登出門的時候,還有鬼子的憲兵隊護送呢!咱在旅順人生地不熟,還是小心點兒吧!我混進去,先踩踩點兒。”
有胡匪應聲笑道:“管他什麼榮五榮六的,隻要他有錢,哥幾個就敢砸!”
薛應清冷笑道:“旅順可是關東都督府的地界兒,到處都是鬼子的守備隊,你們就這幾個人,還想著靠蠻力砸窯,你當是踢土坷垃呐!”
“他不是有手榴彈麼!”李正朝江連橫抬了抬下巴。
“你還有手榴彈?”
江連橫點點頭,隨即一抬手,趙國硯立馬將藤條箱子打開,卻見十幾顆黑漆漆的手榴彈,安靜地躺在行李上麵。
薛應清有些驚訝,卻還是猶疑著搖了搖頭。
家夥的確夠凶,但砸窯不能顧頭不顧腚,響了以後,如何擺脫鬼子迅速跑路,還是要小心謹慎考慮。
而且,對江連橫而言,他這趟過來,並非為了打家劫舍,而是為了斬首榮五爺。既然他可以冒充蔡耘生,那彆人自然也可以冒充榮五爺。
為此,他有必要在動手以前,確認榮五爺的身份。
花了點時間,多費了幾句口舌,三家終於議定了計劃,並相約明天分批次坐上火車,共同趕赴旅順!
隨後,薛應清又忽然轉過臉,眉頭緊蹙,仔仔細細地盯住江連橫的臉,嘴裡嘖嘖作聲。
“不行……”
“怎麼不行了?”
“你這兩條狗啃的眉毛,太有特點了,得好好拾掇拾掇。”
這世上雖說沒有易容術,榮五爺也未曾見過蔡耘生,但江連橫臉上這一處顯眼的標識,總該要想辦法遮掩遮掩。
想罷,薛應清便立馬推開房門,朝對過的西廂房裡喊了幾聲:“董二娘!董二娘,給這醜盤兒開開臉!”
“她說誰呢?”江連橫問。
趙國硯等人低頭不語。
“哎——來啦!來啦!”
一個中氣十足的婦人聲音,從院子裡騷哄哄地飄了進來。
趙國硯眉頭一緊,忽然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歪頭朝門口看過去,卻見一個四十多歲、體態臃腫的老媽子,一步三搖,麵帶春光,晃蕩著胯骨軸子便進來了。
說巧不巧,這老媽子跨進門兒,滿屋子的人,打眼兒一瞅,正好便對上了趙國硯的眼神。
四目相對,董二娘頓時紅了臉,腳跟兒一轉——瞧,她還背過去了!
這下可倒好,屋內所有人立馬齊刷刷地看向趙國硯,目光之中,有震驚、有詫異、有敬佩……
哪怕是薛應清,此刻也皺起了眉頭:“這……你倆認識?”
原來,這個董二娘,也是薛掌櫃在大和旅館安插的一個“水香”。
趙國硯看向眾人質詢的目光,連忙解釋道:“不不不,談不上認識,不過就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卻見那董二娘立馬“飄然而至”,忙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彆說!彆說!”
“哦——”眾人連聲驚歎。
趙國硯瞪眼看向董二娘,卻說:“什麼我就彆說?我有什麼可說的我?”
“呀呀呀!”眾人連忙捂起耳朵,“你可彆說,咱壓根兒就不想聽。”
江連橫調笑道:“行啊!國硯,不愧是燕趙之地出來的慷慨之士啊,給大娘解渴兒,還得是你!”
薛應清站在門口催促道:“彆瞎鬨了,趕緊開開臉!咱明兒就見榮五爺了!”
“是……誰要畫臉呐?”董二娘茫然問道。
眾老少爺們兒一抬手,齊刷刷地指向趙國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