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馬脫緞想要成局,前提是點子沒勢力,誆個土財主可以,誆個瓢把子純屬癡人說夢。
除非老錢兒能隔空把江家的財產掏了,否則就沒法拿江家頂包。
話到此處,闖虎也說:“東家,老錢兒當年跟錢桌子鬨翻了,直到現在都不敢立櫃做生意,我看他……也不像是那種黑吃黑的人呀!”
言罷,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江連橫,等著大當家的發話。
屋內霎時間安靜下來。
隻見江連橫抬手點了一支煙,左思右想了半晌,從眉心高高隆起,到眉尾漸漸舒展,最後竟忽地咧嘴笑了起來。
薛應清等人不解其意,互相看了看,卻問:“你這……笑啥呢?”
“我感覺,老錢兒可能根本就沒破產,在那裝窮呢!”
“裝窮?”
眾人神情錯愕,闖虎更是當即皺起了眉頭。
方才,關於老錢兒的所有消息,都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儘管江湖傳言,越傳越玄,往往是真假參半,但也都是空穴來風,有所根據。
仔細回想了一遍,他實在沒鬨明白,明明聽的都是同樣的消息,大夥兒都覺得老錢兒已經破產,在那愣充闊綽,可東家偏偏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猜測:
老錢兒不僅沒破產,反而是在裝窮?
“東家,我剛才是不是哪沒說明白?”闖虎問,“要不我再給你捋一遍,你八成是聽岔劈了。”
江連橫擺了擺手:“不用,你剛才說得挺明白,我也就是順嘴瞎猜,猜一下又不犯法。”
“你可彆故意唱反調。”薛應清小聲提醒。
“扯淡,我故意唱反調,圖什麼?圖你們給我叫個好?”
“要是唱得好,我也可以叫一個。”闖虎應聲回道。
“混賬!”江連橫臭罵一句。
其實,他原本就沒怕過老錢兒會騙他,而是因為拿不準對方的意圖,心裡才總覺得有點沒底。
薛應清靠在椅背上,凝神思索片刻,似是若有所悟,旋即點點頭,忽然悄聲問:“問題出在那個小跟班兒身上?”
江連橫掐滅煙頭,應聲說:“對,那小跟班兒在‘大胡子幫’的借款公司工作,昨天晚上去火車站,估計是被派過來盯著老錢兒的,怕他跑了。”
盛寶庫欠了“大胡子幫”一大筆錢,債主派人盯他,當然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這我也想到了。”闖虎接茬兒說,“可是,那跟班兒的對老錢兒也太客氣了吧?”
“虎啊,這年頭,欠錢的才是大爺呐!”
江連橫笑著說:“而且,咱也都能看得出來,老錢兒這人挺好麵兒,沒準偷摸給人家點好處,省得讓人拆台,畢竟是來談生意的,桌上坐個催債的,那還怎麼談?”
康徵皺了皺眉,喃喃地問:“東家,那你的意思,咱們今兒一整天,老錢兒身邊都有人盯著呢?”…。。
江連橫點點頭,腦海裡不禁浮現出那些鬼鬼祟祟的洋人。
儘管他們未必全都跟老錢兒有關,但大概應該有一兩個提防著他逃債跑路。
還有那個範斯白,他本人就是“大胡子幫”的其中一員。
“差不多應該是這樣。”江連橫說,“至少不能讓他跑了,我要是債主,我也會這麼乾。”
“這些我也明白,但這不就更說明老錢兒破產了麼?”
闖虎撓了撓頭,卻說:“東家,那唐掌櫃可說得明白,老錢兒這兩三年買的洋宅、汽車、股票啥的,亂七八糟,全都被拿去抵債了,手裡頭就算有羌帖,也換不了大錢,錢桌子不讓他乾,銀行又不給換——”
“我隻是說他可能沒破產,又不是說他沒賠錢。”
“哦,把錢都藏起來,愣是不給,老賴唄!”
江連橫點了點頭,說:“老錢兒是靠擺錢桌子起家的,他至少在這行當裡——”
說著,他向薛應清投去問詢的目光,而薛應清卻又將這目光遞給了頭刀子。
“至少得有十年了。”頭刀子悶聲回了一句。
“十年!”江連橫用手指敲打著桌麵,“一個靠擺錢桌子起家,專門投機羌帖、官帖的人,會不明白無論什麼時候,真金白銀才是硬道理?”
“那就得看他是什麼人性了,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賭棍。”康徵應聲道。
“這話說得沒毛病,但是十年,十年呐,他都沒把自己給搭進去,那這個人就不可能是賭棍,他肯定有後手兜底。”
聞言,闖虎咂摸咂摸嘴:“哎呀,要是這麼說的話,那是有可能。唐掌櫃之前還說挺佩服老錢兒呢,說他大起大落,沒想不開,還能有心氣兒,那也是個人物。”
“扯淡!真正大起大落的人,就算扛下來了,還有心氣兒,那也沒有像他這樣,天天淨想著玩兒啊!”
“那這麼說,線上的傳聞是假的?”
江連橫搖搖頭,再次重申道:“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要不還叫個屁的傳聞?”
這時,薛應清也回過味兒來,便說:“看來,老錢兒是想借咱們當個幌子,做點生意,他投個暗股,避開‘大胡子幫’的官司?”
“嗯,反正我是這麼想的,除非老錢兒真他媽是個傻子,自己一個大子兒沒留,全都搭進去了。”
這隻是一種習慣。
江連橫寧願把老錢兒看作是絕頂聰明之人,也不願將其視作二虎吧唧的傻麅子。
“而且,按照那個什麼唐掌櫃的說法,老錢兒的生意做得挺大,擱賭桌上打比方,都夠得上是個小莊家了,要不是被‘大胡子幫’擺了一道,他也未必是現在這樣。這種人,不可能不留後路。”
“那你還打算跟他做生意麼?”薛應清問,“我是說接‘洋觀音’這買賣,不是跟老錢兒搭夥兒。”
江連橫笑了笑:“小姑,老錢兒是你朋友,我肯定得給點兒麵子呀!”
薛應清翻了個白眼:“彆來這套,說正經的。”
“我沒開玩笑。”
江連橫坐直了身子,抬手撣了撣衣襟,旋即將兩隻胳膊往扶手上一搭,渾身氣勢似乎也在悄然轉變。
“既在江湖,互相方便。線上的熟脈告幫求助,按江湖規矩,能幫就幫。這得看他到底有沒有誠意,真求到我了,我就當是交個朋友,使腥兒耍詐可不成,那是拿我當了空子,不光生意沒得做,麵子也沒法給。”
眾人微微一怔,看向他的眼神,也隨之漸漸發生了變化。
“嗯?咋了?”
見大夥兒默不作聲,江連橫忽然好奇地問了一嘴。
“沒、沒啥……”闖虎怔怔地說,“那個,老爺子……”
“老爺子?”
“不是不是,東家,東家!”闖虎憨笑了兩聲,連忙改口道,“我還有個事兒想跟你說一聲。”
“講啊!”江連橫大手一揮。
闖虎瞄了一眼薛應清,遲疑了片刻,才說:“嗬嗬,薛掌櫃,你們彆見怪啊,就是關於接‘洋觀音’這件事兒,我在道外聽人說,正主應該是去找雙城丐幫的占爺說話……我沒彆的意思,就隨口一說,嘿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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