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異樣(1 / 2)

第631章?異樣

“不知江老板來訪,粗茶淡飯,招待不周,實在是罪過罪過。”

偌大的餐廳內顯得有些空曠,牆壁上懸掛著一麵巨幅工筆畫,畫上是個中年人,身穿前清官服,正襟危坐,品級雖然不太高,卻也算得上是家族榮光。

江連橫和趙國硯坐在客位,眼見著沈家的下人、仆從來來往往,端上一盤盤美饌佳肴。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不多時,就見桌麵上擺滿了醬燉林蛙、榛蘑燉飛龍、酥炸小河蝦之類的山珍野味。

時間匆忙,來不及準備地三鮮這類生猛食材,沈老爺便開了一壇虎鞭藥酒,聊以款待。

老爺子說話文縐縐的,不接地氣,搞得江連橫也隻好拿腔拿調地應聲回話。

幾番交涉下,沈老爺終於同意讓劉快腿等人在莊園外的佃戶房子裡歇腳,並安排了飯食。

那些土房原本就是沈家的私產,佃戶們自然不敢有任何怨言。

久在山中坐,不聞天下事。

聽說東三省現已封關自治,沈老爺還很驚奇,連忙轉頭向身邊的年輕人求證。

看得出,老爺子在家裡已經是半個撒手掌櫃,平日裡不大勞心戮力了。

這年輕人是沈老爺的小兒子,年歲跟江連橫相仿,隻是看起來病殃殃的,無精打采,時不時就要走神溜號兒,竟是一副難堪重任的樣子。

沈家的貨,就是在他手上弄丟的。

聽見老爹問話,他恍然愣了一下,竟反問道:“啊?什麼自治?”

沈老爺便拉下臉來,乾笑了兩聲,頗為無奈道:“犬子無能,讓江老板見笑了。”

“豈敢,豈敢!”江連橫隻好硬著頭皮奉承道,“沈少爺大概是初次當家,總得有個過程,多跑跑就好了。”

沈老爺乜了一眼幺兒,搖了搖頭,卻說:“可惜我那長子留學東洋,現在看來,我這份家業,還是得指望他回來接手。”

若按老爺子的最初構想,合該是長子海歸從政,幺兒繼業經商,二者相輔相成,彼此照應。

涉及對方家事,江連橫自然不便評價,轉而岔開話題,順勢問道:

“說起家業,我看沈老爺您這聯莊會辦得有模有樣,碉樓修得固若金湯,晚輩今天還真算是開了眼界了,佩服佩服。”

事實上,江連橫早就覺得奇怪。

沈家的財力在他眼中,顯得有些過於誇張了。

雖說大地主從不缺錢,可老爺嶺畢竟是山林地段,耕地不像平原那麼多,莊園修得這般氣派,實在令人生疑。

沈老爺也不隱瞞,笑嗬嗬地捋著白須,神情頗為自豪,說話間便開始遙想當年了。

“江老板有所不知,老夫不才,過去曾經當過吉省林務局幫辦,主做木材和皮貨生意,田產隻是個添頭兒。早在光緒年間,老夫就受吉林將軍的吩咐,編練地方鄉勇,抵禦山林匪患。年輕那會兒,老夫也算是風光過,跟那些勾結胡匪的地主可不一樣。後來鬨了革命,我才辦了這沈家店聯莊會。”…。。

“怪不得海潮山他們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武裝隊,原來都是沈老爺調教有方啊!”

“嗐,都過去了!”

沈老爺擺了擺手,似是自謙道:“我老了,精神頭跟不上了,現在這支武裝隊,是海潮山自己帶出來的,我隻管出錢,再讓我去過問,也實在沒有那份心力了。”

“哼,說的好像有心力就能管得了似的!”

沈家幺兒冷不防竄出一句話,引得老爺子怒目相向,頓時漲紅了臉。

“誌曄——”

老爺子陡然拔高了嗓門兒,拿起搭在桌邊的拐棍兒,一邊敲著地麵,一邊低聲訓斥道:“我在跟江老板說話,輪得到你來接茬兒麼,沒教養的東西!”

沈少爺仿佛有點自暴自棄,哼哼了兩聲,夾起一隻酥炸小河蝦,嚼了嚼,便提起酒盅,自顧自地飲了一杯,不再吭聲。

江連橫和趙國硯相視一眼,很快便又若無其事地彆過臉去。

“嗬嗬嗬,這河蝦炸得恰到好處,又酥又脆,多謝沈老爺款待,來來來,晚輩敬您一杯!”

江連橫欠起身子,同沈老爺碰了下杯,仰頭酒儘,旋即說明來意。

“沈老爺,晚輩這次來得唐突,不為彆的,隻為沈家上次的劫貨案而來。”

“哦,猜到了,猜到了。”

沈老爺嗬嗬一笑,接著卻又皺起眉頭,似乎有些困惑:“不過,保險理賠的事……不是已經結了麼?江老板信譽為先,這年頭可不多見,老夫也敬你一杯。”

趙國硯見機插話道:“沈老爺,你家得了理賠,事情當然可以算是結了,可江家的臉麵,到現在還沒找回來呢!”

“是是是,我年輕那會兒,其實也跟江老板一樣,眼裡不容沙子,誰要是敢打沈家店的主意,老夫絕不姑息,可是——”

沈老爺的語調忽然柔和起來,“世道如此,又豈能強求?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冤冤相報何時了,有時候,吃虧是福啊!”

“前輩說的對!”江連橫笑道,“可我江某人從來都是吃苦的命,這份福報,還是交給彆人受用吧!”

沈老爺雖說是頭一次跟江家打交道,但對江家的行事作風,卻也早有耳聞,聽了這話,自知勸解無用,便把目光轉向了幺兒身上。

“誌曄,那你就把當天的情況,再跟江老板他們說說吧!”

“啊?什麼情況?”

“不成器的東西,家裡上個月運出去的皮貨和糧食,到底是怎麼被劫的!”

“該說的,我都已經在電報上說過了,還說什麼?”

沈少爺軟塌塌的靠在椅子上,點了支煙,不像是目中無人,倒像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

“那你就再說一遍!”老爺子又敲起了拐棍兒。

沈少爺“嘁”了一聲,看了看江、趙二人,有氣無力地說:“行,但我也不知道從哪說起,乾脆你們問吧!”…。。

“劫你貨的人,報過匪號沒有?”江連橫問。

“沒——也可能報了,但我沒聽見。”

“胡匪大概有多少人?”

“一堆人。”

“他們是剪徑劫道,打著誰算誰,還是盯著你們家?”

“不清楚,都有可能。”

“見過他們大當家的麼,劫貨的時候,總得有個人跟你盤道吧?”

“有。”

“那人長什麼樣兒?”

“嗯……是個男人,四體健全,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帥不醜。”

“不像話,簡直就是不像話!”沈老爺聽見幺兒如此作答,忍不住氣得渾身發顫,“江老板給咱家的貨物擔保,出了事,該理賠理賠,現在就想跟咱們了解一下情況,你、你怎麼這麼說話?”

“那不然呢?”沈少爺頹喪著說,“爹,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我總不能編瞎話吧,萬一說錯了,不光江老板的帳沒算明白,咱家還平添了一個對頭,那成什麼了?”

沈老爺愁眉苦臉,不由得長籲短歎道:“江老板,你看看,這……豎子無禮,豎子無禮呀!”

不料,江連橫卻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不僅沒有絲毫不滿,眼裡甚至還略帶了些許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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