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無妨,那胡匪劫了你的貨以後,又奔哪邊兒去了呢?”?“當時情況危急,不怕江老板笑話,我早就嚇破膽了,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非得讓我說的話,大概是奔北邊兒去了,可能是正北偏南吧,應該是這樣。”
正北偏南,是東是西?
沈老爺氣得差點兒翻白眼,怒氣衝衝地喝道:“混賬東西,滿嘴胡話,我看你那腦子全長女人身上了,下去,趕緊給我下去,彆在這丟人現眼了!”
沈少爺逆來順受,既不反駁,也不惱火,拿起絲絹手帕擦了擦嘴,旋即又在丫頭的攙扶下站起身,輕輕咳了兩聲,拱手告辭道:“江老板,我身體不好,就先不奉陪了。”
“理解,理解!”江連橫起身致意,“沈少爺慢走,多謝提點。”
沈誌曄仍舊是病殃殃的架勢,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轉身便回房歇息去了。
“江老板,多多擔待,多多擔待。”
幺兒一走,沈老爺兀自賠罪道:“犬子讓我給寵壞了,胡說八道,您二位務必海涵。”
“哪裡哪裡,江某雖然歲年輕淺,但也算見過些世麵,我看令郎絕不是那種紈絝公子,您這份家業,想必也守得住了。”
“借您吉言!”
沈老爺招呼江連橫坐下,沉吟片刻,接著又說:“江老板,容老夫倚老賣老一回,您的保險生意這麼大,我這點小事,實在是九牛一毛,不足掛齒,往後我照舊會買您家的保險,聽說官府已經出兵剿匪,您又何必非得跟他們爭個高低呢?”
“誒,沈老爺,這話我就不明白了。晚輩替你出手,把那劫貨的匪頭子辦了,老爺嶺一帶日後也能太平,你怎麼……還不樂意呢?”…。。
“沒有沒有,老夫隻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要說麻煩,還得是我麻煩您呢!”
江連橫說:“沈老爺,寧安縣城離這裡太遠,我來回折騰也不方便,不知道能不能讓晚輩在您這多住些日子?”
“啊,這……”老爺子雙手搭在拐棍兒上,盯著麵前的酒盅,許久沒有答應。
“您放心,這幾天的吃喝挑費,包括莊外那二十個兵,全都由我來出錢,不會少了您的。”
“唉,何必談錢呢,無非是多幾雙筷子,老夫還招待得起……”
“那您還有什麼為難的地方?”
老爺子左思右想,實在是不敢得罪江家,便隻好強笑著應承道:“沒有了,江老板要住就住吧,正好我也想聽聽奉天那邊的近況,就是不知道江老板準備怎麼找那胡匪頭子呢?”
江連橫用手指敲了敲桌麵,搖搖頭說:“還沒想好,不過劫了貨,總是要銷贓的,就算留下自用,也總該有點風聲才對!”
…………
席散。
沈老爺親自為江家眾人安排了客房,彼此又閒話了幾句,便陸續回房休息去了。
夜色已深,屋裡更黑,江連橫負手立在窗前。
鄉間的夜晚並不比城裡安靜,群山巍峨,黑壓壓的,時不時就能聽見各式各樣的奇怪聲響。
聯莊會不止能抵禦胡匪,還兼顧著防範野獸侵襲。
深山老林,野豬、熊瞎子、東北虎……隨便一樣野獸,都足以取人性命。
“咚咚咚——”
房門聲忽然響起來,聲音很輕,幾不可聞。
“東家,是我。”
“進!”
趙國硯躡手躡腳地推開房門,卻還是不小心發出“吱呀”一聲——溜門兒撬鎖,他到底不是行家。
所幸整個碉樓都已熄燈,靜了片刻,不見異樣,這才緩步走了進來。
兩人都沒有換衣裳,儘管不曾明說,彼此卻很有默契。
“東家,那個沈少爺不太對勁兒呀!”趙國硯湊到窗前,月光勾勒出半邊銀灰色的臉。
江連橫點了點頭:“他什麼都知道,但是嘴巴讓人給封上了。”
“難不成是沈老爺勾結胡匪?可是,這也說不通啊!”
“不像,這老爺子還算正派。”
“那是被胡匪威脅了?”趙國硯仔細回憶道,“剛才沒看見幾個女眷,會不會是有人質在胡匪手上?”
“你覺得那個海潮山像是吃乾飯的麼?”江連橫冷哼道,“我倒覺得,可能就是他封了沈少爺的嘴!”
“倒反天罡?把這的地主給架空了?”
“嘶——也有點兒講不通,按理來說,既然能架空,為啥不乾脆搶了自己當地主?就算不當,拿錢跑路,也沒必要賴在這不走。而且,這老沈頭兒看起來也沒屈著,真是挾持的話,那少爺哪還有進城的機會?”
江連橫冥思苦想,總覺得每種說法都有漏洞。…。。
想了半晌兒,終於搖了搖頭,說:“算了,再等等,待會兒當麵去問吧!”
趙國硯點點頭,暗自摸了摸懷裡的配槍。
不知不覺間,便已到了午夜時分。
江連橫換上“黑紗蟬翼雲紋履”,領著趙國硯走到門口,輕輕推開房門。
同樣一扇門,在他手裡,卻像是一隻溫順的小貓。
走廊裡黑漆漆的,由於碉樓太大,竟莫名有些陰風陣陣。
江連橫並未刻意放緩腳步,卻像孤魂野鬼般悄無聲息,很快就經過了樓梯口,奔著沈少爺的臥房而去。
便在此時,他又驀地停了下來。
卻見沈少爺的臥房門下,竟滲出一條暖黃色的光亮——沒睡?
正在猶疑間,忽聽門內隱約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沙沙的,似乎強壓著怒氣,如同蛇在昂首吐信。
“你是要把咱家害死……彆做夢了,有什麼用……他隻是個過客,你這是引火燒身……我能怎麼辦……你哥要是在的話,咱家還至於現在這樣……廢物,沒用的東西,給祖上丟臉蒙羞……”
毋庸置疑,那是沈老爺的聲音。
隻不過,同晚飯時相比,他不再彬彬有禮,而是莫名顯得有些狠毒。
爭吵持續了五六分鐘……
旋即,房門“吱呀”一聲推開,卻見沈老爺身穿白布短衫,佝僂著身子,手裡擎著一盞燭台,顫顫巍巍地從沈少爺的房間裡走出來。
燭光跳躍,映出一張年邁、衰朽、甚至有些枯槁的臉。
他輕輕帶上房門,用手嗬護著如豆的火苗,轉而朝陰森森的走廊深處走去,瘦削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
沈老爺慢吞吞地往前挪蹭了幾步。
忽然,卻又毫無征兆地停下來,靜了片刻,緊接著又時分迅捷地轉過頭,舉著燭台,看向身後。
走廊裡空空如也,不見任何人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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