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經曆了彆人的一場人生,掀開門廳珠簾走出來時,那個世界就永遠隻在自己身後了。
“走了?”
身後聲音熟悉,雲梨抽出情緒,轉頭驚喜道:“陸導?”
剛剛在片場沒找到陸恒,還以為他不想和自己道彆了呢。
陸恒靠在牆邊抽煙,身邊垃圾桶的滅煙石上一排煙蒂。他笑了笑,問雲梨:“簽了賀賢了?”
第一次見陸恒抽煙,雲梨揉了揉鼻子,彎唇點了下腦袋:“嗯,意意姐姐幫的忙。”
陸恒點點頭,垂眼抿起煙。
雲梨安靜等了很久,見他好像沒和自己再說話的意思,才小心又小聲地問:“陸導,那我……先回家了?”
夾煙送到唇邊的指節頓住,停了片刻,陸恒突然說:“那是我教她的。”
雲梨一愣。
“她當時說……好難啊。”陸恒夾煙的手微微發抖,卻笑起來,像與有榮焉,“但還是完美地做下來了。”
雲梨突然有些難受,心口像蒙上層潮紗。
“戚靈清……”唇角輕落,陸恒不真切地低喃了聲。
——“小郡主,過來走戲。”
——女孩兒揉揉鼻子,瞄他一眼,表情酷酷的:“叫我名字就行。”
——少年揚眉,吊兒郎當地笑:“這不是,為了入戲麼。”
……
那時候,他們年輕,他們意氣風發。
以為會迎來屬於他們的黃金時代。
他快步地往前走,頭也不回。朝後伸手時,才驚覺身後無人牽他。
再轉身,原來這條路,早已煢然。
……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導演,我是有私心的。”陸恒垂手,看向她,笑得同年少時那樣無所顧忌,又像眼裡有光,“我希望這個角色,永遠不會有人超越她。”
-
雲梨再接到鐘意電話,是在一周後。這期間,賀賢也聯係過她,把最近在聊的兩個劇本角色和她溝通後,約好了試戲時間。
“今晚有空嗎?”電話那頭,鐘意問她。
雲梨:“嗯嗯!”
賀賢給她的劇本她已經倒背如流,再看下去,都想替主角做人物小傳了——雖然即便試戲成了,她也是醬油女N號。
鐘意笑:“好。”
給雲梨報了地址時間,還特意關照她打扮一下,又有點不放心,“我還是叫萌萌來接你吧。”
“不用不用,”雲梨趕緊搖頭,“意意姐姐,放心吧。你想,你不在的時候,我也是一個人呀。”
鐘意微怔,釋然輕笑:“好,那晚上見。”
掛了電話,雲梨想了想,點開池宴的號碼。
-
池宴聽見電話震動的時候,正在補覺。
老爺子生日第二天,他就去了趟帝都。雲沿互科和京防院合作的軍用仿真項目,準備在用戶界麵技術上做一下革新。
八九個小時的高鐵,大十幾度的兩地溫差,截然不同的氣候,他回了晏城,就沒頭沒腦地重感冒了。
池宴煩躁地摸過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阿梨。
人像是稍微清醒了點兒,又莫名其妙地想歎氣。
電話接通,池宴鼻音很重,閉著眼睛懶得不行,問她:“怎麼了?”
雲梨看了眼牆上時鐘,已經是中午,沒想到池宴還在睡覺,抱歉道:“對不起呀哥哥,又吵醒你啦。我就想問問你,那個……上次的戲服,今晚能借我再穿一次嗎?”
她雖然收到了池宴的定金,也有工資,但都存起來了,並沒添新衣服。
池宴頓了下,聲音沙啞,悶悶地疑惑道:“戲服?”
“嗯嗯,”雲梨點頭,“就是爺爺生日那天,我穿的改良小旗袍。今天晚上有個……”雲梨努力搜索了一下他們城裡人的用詞,“有個約會,我想穿這件去。可以嗎?”
池宴:“……?”
也不知道是嗓子這會兒火燎似的難受,還是知道了小姑娘今晚要穿著那件“戲服”去見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或者是他竟然下意識就想反問一句——
“所以你今晚想和誰演戲?”
就他媽……都很讓人不爽。
這情緒來得就跟他的重感冒一樣莫名其妙。
雲梨說完,安靜等他回答。結果,池宴又像上回接電話那樣,沉默到像睡著了似的好久沒說話。
直到雲梨悄悄挪開手機準備掛斷,對麵才傳來他鼻音濃重低啞,語調淡漠都蓋不住不爽煩躁的兩個字:“隨你。”
雲梨愣了下,開口的那聲“謝”,剛齜牙發出“x”,對麵就掛斷了電話。
“……?”
懵懵地聽了會兒嘟嘟聲,然後挪遠了手機盯著暗掉的屏幕。
呆了許久,雲梨眨眨眼,茫然地想:……大金魚這是,在不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