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高一。
她偷偷在日記本裡藏了個秘密。那個教室在她樓下的男孩子,她好像……頭一次體會到了藏不住心跳的歡喜。
每天放學,她都會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書包,快步下樓。直到樓梯轉角處,才壓著心跳放慢腳步,假裝隻是湊巧,假裝隻是……一次又一次的偶遇。
那天暑假放學前,老師特意留她聊分班的問題,樓上樓下的教室裡,歡呼吵鬨從熱烈到漸漸隱去。
她止不住不時瞥向窗外。
今天見不到,就要等一個暑假了呀……
直到老師終於放她下課,她胡亂塞好書包跑下樓。看著空蕩蕩的樓道,腳步慢下來,小小的失落和酸澀也忍不住在胸腔裡泛開。
卻在慢吞吞快走到一樓的時候,頓住了腳步。
他單手拎著書包,斜斜靠在牆上,像是在等人。
校服白襯衣乾淨得仿佛遠遠就能聞見皂香。
聽見樓道上的動靜,他抬起頭,目光準確無誤落在她身上。
初夏夕暉裡,他微仰著頭看她,什麼也沒說,卻對上她視線,無聲笑了笑。
…………
池宴來探班的這場戲,是劇集前期的一個鏡頭。
男女主朦朦朧朧的好感期,什麼也沒挑明——當然高中階段也沒發生什麼,畢竟未成年,還不能談戀愛。
雙向暗戀的階段,清甜微酸的青春,誰看了不說一聲心動。
“……”池宴當然也看得出來。
可即便知道是演戲,還是忍不住胸腔裡冒泡似的泛起酸意。
抱歉。
甜是你們的,我隻有酸。
這場戲一條就過了。
導演喊完哢,雲梨和大家打了聲招呼,就蹦躂著過來找池宴。
小姑娘穿著劇裡的校服,藏藍色的百褶小裙子,短袖白襯衣,青春得不需要絲毫表演。
幸好,現實中,她奔向的是始終是他。
池宴垂眼,沒怎麼打理的額發輕垂到眉骨上。
他瞥了眼自己的白襯衣。除了沒有那枚校徽,看著和小姑娘應該也沒多少年齡差。
池宴勾了勾唇,抬手替她理了理蹦躂得亂糟糟的短發:“晚上想吃什麼?”
導演為了營造朦朧懵懂的意境,這一幕也挑的是真實黃昏。
“哥哥,我們先去排隊買那家月餅吧!”雲梨拉著他,惦記著吃,“買完了再去找吃的。”
待會兒還有夜戲,拍他們晚自習的一些片段。她還得回來。但那家新開的蘇式熱爐月餅卻不會等她。每天隻有這個時間段才賣一小會兒!
池宴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和她對戲的男主——寧懷野。
男主角也已經到了一邊休息,捧著劇本,並沒有看他們這邊。
他來的時候,倆人就點頭打過招呼。
就算不熟,好歹綜藝上碰見過,先前在《啞蛭》劇組雲梨差點出事,寧懷野也跟著一起陪他們到了醫院。直到他們離開鎮醫院去Y市才走。
他作為雲梨的男朋友,雲梨的未婚夫,為了小姑娘的同事關係和諧,也總要客氣一下,和人家打一聲招呼吧。
池宴挑了下眉梢,視線完全落回雲梨身上,任由她拉著,無聲笑了下:“嗯,走吧。”
直到倆人消失在視野裡,寧懷野才從劇本後麵抬了抬眼。
他從小被觀眾打下了星二代的標簽,直到如今,父母都是依舊活躍在熒幕上的演員。
和許多圈內的演員夫婦一樣,父母倆人也是因戲結緣。但也不知道是這個圈子裡誘惑太大,還是當初的喜歡,僅僅是對角色情感的延續。支撐不了多久。
他出生沒兩年,父母就選擇了分開。
所以,相較於他的猶豫,他的再三想確認自己到底是因戲生情,喜歡上的到底是雲梨扮演的那個角色,還是這個小姑娘原本真實的性子……池宴比他堅定執著得多。
不管是在鏡頭前,還是在攝像機拍不到地方,池宴從沒否認過他光明正大的喜歡,也從未遮掩過他明目張膽的偏愛。
池宴認定的,從來都隻是雲梨。
從前他一直想,明明是他先認識的小姑娘啊,怎麼會還比不上緋聞漫天的池宴呢。
後來又知道,其實他們早在幾年前就相識,隻是池宴忘了而已。
他曾經也以為,原來是池宴搶了先機,和小姑娘有了更為美好的初遇,但現在才明白……他可能,從一開始就輸了吧。
池宴執著的,從來不是喜歡本身。畢竟,那隻是自己的情緒。
池宴執著的,從來都隻是雲梨。
…………
寧懷野和助理一起出片場,準備吃飯的時候,看見雲梨和池宴才剛剛排到。
雲梨一個人垂著腦袋埋頭苦吃,池宴手裡拿著那家店的油紙包,不時微微側一下身,不動聲色地替她擋開來往行人。
小街很窄,雲梨一下就看見了寧懷野。
寧懷野揚手和街對麵排隊的雲梨打了聲招呼。他唇勾著笑,眉卻揚了揚,無聲指了指自己嘴角,又指了指雲梨。
雲梨起先還抬手和他揮了下,後來看見他的動作,茫然地看向池宴。
她發現寧懷野這個人是有點體驗派演技在身上的。
先前拍《雙城玦》的時候,老喜歡捉弄她。後來拍《啞蛭》,整個人又沉默寡言的,在片場幾乎不和彆人說話,說是要沉浸情緒。現在拍這部校園劇,他又變得很像劇裡那個外冷內熱的男同學。
要換了以前他“正常”的時候,有什麼就肯定直接和她說了,所以雲梨現在也沒搞明白寧懷野這是什麼意思。
池宴掃了眼街對麵,視線下一秒就收了回來,抬手,拇指指腹蹭了蹭她唇角。
蹭完,又像不放心似的又微俯下身,頭微斜著看了她一下,才直起身確認道:“好了。”
“哦哦。”雲梨也下意識又撣了下下巴。原來就是沾到了碎屑呀。反正還要吃的嘛。
撣完,又很好奇。
“哥哥,你今天怎麼好像……”雲梨仰臉看著池宴始終沒消下去過的唇角弧度,小聲道,“還挺開心的樣子。”
她本來還很擔心池宴又把沒必要的飛醋吃得昏天暗地,她還得腦袋嗡嗡地去哄。結果今天男朋友表現全場最佳。
池宴對上她視線,挑了下眉眼,毫不避諱地點了點下頜,“嗯”了聲。
雲梨微頓了下。
“就是挺慶幸的。”池宴說。
他短發清爽,沒打理的額發微垂至眉骨,在校門口乍亮的路燈和天際還未褪色的橙紅映襯下,淺瞳染上細碎溫暖的光暈。
眉眼間漫不經心的笑意,撩撥又蠱惑。
雲梨心跳一快,微訥道:“嗯?”
“慶幸當初的自己,”池宴俯身,一手撐著膝蓋,慢騰騰地朝她湊過去,氣息貼上她鼻尖,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低聲告訴她,“喜歡得毫無遲疑。”
-
過年前,已經拍完劇的雲梨,參加附中高三寒假前的期末考。
雲梨考完最後一場出來,繃著的神經鬆下來,伸了個懶腰。
重新拿到手機,翻開微信,看見池宴已經給她來了消息:【校門口等你。】
雲梨笑眯眯地開始摁屏幕:【好哦。】
都過了這麼久了,她的打字速度還是一言難儘。
雲梨到校門口的時候,看見池宴站在一群家長中間,套著黑色衛衣深色牛仔褲,一手拿著手機低眼看著。
他身形頎長高瘦,看上去眉眼清雋又冷淡,出挑得有些晃人眼。
雲梨抿了抿唇,突然好想笑。
池宴的畫風和周遭環境,簡直格格不入。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視線,池宴抬眼,目光對過來。雲梨唇角一平,一下子嚴肅起來。
池宴眼梢玩世不恭地挑了下,仿佛沒看,都知道小姑娘剛剛在樂些什麼。
雲梨乾脆笑開來,跑過去問他:“來很久了呀?”
“沒,”池宴說,“剛到。”
順手接過她的書包,池宴忍不住撓了下眼皮。還有半年,趕緊過去吧。
人群漸漸散開,車子停在附近停車場,雲梨跟著池宴一起往大路上走,下意識朝附中門口還開著的糖葫蘆小店掃了一眼。
池宴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好笑地搖了搖頭。還真跟個小孩兒似的。
“站這兒等會兒?”池宴揉了揉她腦袋,“我去買?”
那店很小,在台階上麵,人也不少。雲梨又看了一眼,笑眯眯回他:“好呀。”又問,“你知道我喜歡什麼口味的吧?”
“……”小姑娘對自己是不是有什麼誤解?你明明是沒什麼不喜歡的口味。
池宴輕“嘁”了聲,故意道:“你待著彆動,我多給你買幾個橘子味兒的。”
雲梨反應了兩秒,好氣又好笑:“你好煩哦。”
池宴笑,沒再逗她,跨上台階。
雲梨乾脆讓開了一些,免得擋路。
剛低頭摸出手機沒一會兒,想看看考試這會兒有什麼八卦,身前就暗了一下。
雲梨下意識:“這麼快呀……”
抬頭看見的卻是個陌生男生。
雲梨話頭一頓。
“你好,打擾了。”男生穿著一身運動裝,個子高大,人卻很靦腆,說這兩句話臉都紅了,“能不能,加一下你微信啊?”
雲梨微愣了下:“不好意思,我有……”
手機卻在這時候在手心裡震了下,雲梨都忘了說話,不由自主立馬點開。
這可不是拍戲,醋壇子可不是鬨著玩兒的!
果然,是池宴的:【回頭,小學妹。】
雲梨一凜,隻覺得看文字都感知到了池宴不涼不熱的語氣!
肩上還不輕不重地被拍了下。雲梨下意識朝被拍的那側看去。
身後男人也在這時俯身下來,臉頰湊到她耳際。
雲梨偏頭的那一刻,嘴唇好似不經意地在他唇角上掃了下。雲梨一僵,撞進他淺瞳,愣住。
池宴卻不要臉地像個妖精,眉眼輕挑了下,嗓音輕磁又曖昧,旁若無人地低聲同她耳語:“這麼急著用事實證明,我是你男朋友?”
雲梨:“……?”
雲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