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望去,隻見林如海一身簇新官服站在那裡,雖清瘦了些,但全須全尾的,中氣十足。
林如海本人出現在自己的喪禮上,這場麵不可謂不使人震驚,好比死人複活一樣。
有已經猜到了兩分的,也不能不震驚。
再看看林黛玉這一身海棠紅的衣裳,父親遠行歸來,應景又喜慶。
在場大概隻有林黛玉及林家家仆是真正感到高興的。
“父親這麼早就回來了。”林黛玉輕盈一福,衝他一笑。
“聖上體恤臣下病體未好全,問了幾句便放回了。”
林如海將目光投向賈璉,“內侄你剛才說什麼,可否再對我這個姑父說一遍?”
賈璉被他逼的避開了目光,“小侄,小侄並不知道姑父無恙,我以為……”
王熙鳳走上來親熱地拉住林黛玉的手,“林妹妹,姑父沒死真是太好了,隻是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倒叫我們丟了個大醜,這麼大的喜事你也瞞著,真是促狹。”
林黛玉微微歎了口氣:“璉二嫂子,我剛回來,你和璉表哥就對我一番指責,有容我解釋的時間麼?”
王熙鳳一滯,“是我們太過哀痛,失了分寸了。對了,姑父才剛回來,你也才下山,快去休息吧,這裡忙亂亂的,我來收拾。”
林黛玉撥開她的手,“我從未相信父親的死訊,但一介蒲柳之身做不得什麼,隻好在廟裡日夜為他祈福。二嫂子,你在我家裡辦起喪事,我這個林家女從頭到尾竟然一無所知?”
“這,這是因為你自幼身體差,老太太讓你好好養傷。”王熙鳳暗道不好,這是要秋後算賬了,她忙道:“這是個烏龍,都是我的錯,我去向太太奶奶們賠罪。”
她拔腿要走。
林黛玉不疾不徐地把話說完:“因為身子差就瞞著我?可是我病了、身子差,我自己怎麼不知道?還叫人攔住下山的路,不叫我的丫鬟下山,這道理真是聞所未聞,不知道的,還以為嫂子保藏什麼禍心呢。”
這話一說,誰還不明白賈家哪裡是幫忙,他們心裡惦記絕戶家的家產,想把人家獨女名聲害了,然後接手呢。
林如海皺眉,他才知道居然還有這一茬,賈家其心可誅!
他當即不再給賈璉夫婦任何麵子,把一旁喜極而泣的管家叫來:“把賈家的人都請出去,我林家可不敢交這樣的親戚,剛知道我死了就巴巴的來算計我女兒。”
管家懊悔萬分,他當時就不該叫賈家的人進門,真是衝昏了頭,沒想到這些人居然暗地裡算計姑娘。
管家攆起人來也格外不客氣,幾乎算是掃地出門了。
賈璉和王熙鳳丟了個大臉,灰溜溜走了。更何況丟人的不隻是他夫妻倆,賈家有頭有臉的男丁全來了,一齊被林家的小廝轟出了門。
林如海歎氣,賈家屢次的算計讓人心寒,這次為了女兒,他說什麼也不能忍了。
他不在時,女兒還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呢。
解決了賈家的人,林黛玉去了暖閣。
她站在門口,等丫鬟把孔雀裘摘下,笑著向眾夫人福身:“今日對不住了各位太太奶奶了,求恕我招待不周。”
眾人忙道:“不敢不敢。林大人平安無事這可是大喜事。”
年夫人這次進京,除了丈夫年遐齡述職,二兒子正準備這次的春闈,她還想給兒子定下一門親事來,便多看了林黛玉幾眼。
林黛玉窈窕的身段略顯纖細靈巧,容貌極佳,滿京城竟找不出幾個能相提並論的;麵色紅潤,精神頭十足,不像是常年生病的,可見賈家滿口謊話。
她說起話來口齒清晰,人也伶俐,謙遜禮貌,不管認不認識的太太都照顧到了,笑起來帶個酒渦,甜甜的,很容易討人喜歡。
隻是林家顯然與賈家不睦,她看起來又是個過分聰明不好相與的……年夫人不著痕跡地搖搖頭。
這樣的人物娶回家做次子媳婦,怕會跟大兒媳婦起齟齬。
林黛玉圓圓滿滿地將這些惹不起的夫人送走,又叫人把喪幡等物收了起來,連著身上的喪服一起扒掉,送到城外燒掉,就當是去晦氣。
那具燒焦的屍體,據林如海說是他身邊一位常隨,念著這人忠心,連著棺槨、一包五百兩的銀子送回他家裡好好埋葬。
自此,雲南一事了解,父女二人團聚。於林黛玉來說自是歡喜不儘。
因著賈家的算計,林如海隔天便去聖前參了一本,當日賈璉賈政被擼了官職,勒令在家悔過。
雖然根基未被動搖,賈政的爵位還在,但家族裡子麵子算是全沒了,就連宮裡的賈元春也被責罵了一頓。
雲南那件事林如海一路上都諱莫如深,林黛玉並不知道其中彎彎繞,但是他們回京第二天,索額圖便病的起不來床,過了沒多久便以病乞休了。
赫舍裡氏是太子的外家,索額圖權傾朝野,勢力龐大,此次乞休,等於太子斷了一條臂膀。但太子對此卻沒什麼反應,反而不再出門,稱病在毓秀宮靜養。
同時,林家還有一樁消息傳出來,皇上親自為林如海與雲南土族沈家五姑娘成婚。
沈家雖是土族,但在雲南與其他各族勢力交錯,不容小覷,而且他家生意做得好,特彆有錢,那位沈五姑娘雖說嫁過一次,林如海也不是頭婚,兩人的婚事稱得上門當戶對。
林家多年來頭一次要辦喜事,隻不過雲南距離京城路途遙遠,婚期還要與那邊商量,估計最少要等年末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