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沈氏掌理家事,林府後院的下人們宛如有了主心骨,辦事就有了章法。不是說林黛玉掌家不好,有的事情非主母不可辦,例如跟親朋故舊家裡的往來走動,人家家裡沒有主母,隻有姑娘,外邊的人便不好遞帖子來請,久而久之便疏遠了,所以主母是必不可少的。
沈氏是個能乾的主母,且是個聰明人,跟聰明人打交道不會太累。她辦事大方又妥帖,上下看在眼裡,不僅林黛玉父女,就連下人們也很尊重她。
林黛玉平日裡就在家學學理事,閒暇做點女工,時間一晃而過,來到冬月。
逢迎禮前一日,林家送妝奩到雍郡王府。按禮製內務府給新福晉會備一份儀物,是福晉所用規製內的朝服、吉服,以及首飾、貢緞、家具、擺件等等,皇家出品,都是上等物件。
除此之外,林家又給了豐厚的一份。私下給的鋪子莊子外人瞧不見,一整套的黃花梨家具最為兩眼,是特意叫人去量了新房尺寸打造的,還有絲毫不遜內務府的擺件,有一樣漢玉仙山,通體羊脂似的白,大如牛犢,兩三個人堪堪抬動,堪稱價值連城。其他日常所用之物都是一對,取個好兆頭。
到親迎這日,林黛玉一早起來妝扮。皇家不似民間,成婚穿的是火紅嫁衣,鳳冠霞帔,她穿的是郡王福晉規製的禮服,頭戴朝冠,身穿石青色龍褂,香色蟒袍,周身通繡九龍,戴三盤朝珠,華麗且莊重。
這一身穿上後,林黛玉就難以動彈了,朝冠上鏤金二層,金孔雀、東珠、紅寶石壓的人脖子都縮一寸,少說得五斤,滿繡的朝服加起來又是五斤,隻能坐在床邊,連轉個頭都麻煩。
請來壓陣的全福太太、姑娘們無不羨慕讚歎,恭祝她嫁的好。能嫁入皇子府自然是天大的福氣,一般人求都求不來,早樂的找不著北了,再看林黛玉,小小的年紀就很沉得住氣了,一舉一動都合乎皇家規範。
這些人是不知,林黛玉不是沉得住氣,她是被壓的喘不過氣,身上十斤東西壓著,想不老實點都不行,吃飯喝水更是彆提,怕弄臟了衣服,或是如廁不方便。
一直到晚間,奉迎儀仗才到了林家,彩轎停在中堂,林黛玉於此地上轎。皇家大婚,皇子是不能隨花轎同來的,隻有迎親儀仗,包括二十個內務府總管、四十個護軍參領,皆穿蟒袍補服,八個鑾儀衛校尉抬著八台紅緞圍彩轎,煊赫張揚,奢華無比。
耳邊是鼓樂陣陣,隨著彩轎慢慢悠悠繞城一圈,距離雍郡王府越近,林黛玉感覺自己身體裡的血液也逐漸加速,滾熱的血從心臟流遍四肢百骸,又重流回心臟,寒冬天氣熱出了一層薄汗。
一想到在花轎的儘頭等她的那個人,想到兩人從今往後便會長相廝守、舉案齊眉,甚至生兒育女,林黛玉慌的坐也坐不住,她絕不承認自己居然生出一種名為“迫不及待”的情緒來。
後來彩轎終於停了,有女官服侍林黛玉出了轎子,迎入喜房,她頭戴大紅蓋頭看不見人,隻能任人牽著走,女官讓停便停,直到忽然右邊袖子感覺到輕微觸碰感,她臉一熱,心想道:是雍郡王。
耳邊有人唱了一句什麼,林黛玉眼前的蓋頭便被挑開了,她飛快抬頭與她對視一眼。或許是周圍一圈人都看著的緣故,或許是被胤禛眼裡不同於以往的強烈情感嚇的,她更覺得燥熱,羞的抬不起頭。
然後便是合巹禮的一套程序,林黛玉雖然頭上沒蓋頭,但仍任由人擺布,讓跪便跪,讓起便起。
合巹酒喝完之後,禮數就算完成了,命婦們都退了出去,留新婚夫婦獨處。
林黛玉把背挺的直直的,一動不敢動,脖子也僵,眼睛隻管看鼻子,她這會比剛才更緊張。
一陣衣料摩擦聲,身邊的人動了,他牽住了她的手。
她吃了一驚,下意識蜷縮手指。
胤禛一挑眉,調侃:“害羞了?”
這話踩著了林黛玉的尾巴,如果她真的有尾巴,這回恐怕尾巴毛都炸開了。
“誰……”她立刻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