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臉色一沉。
大格格來了正院不進門不找人,對著正院的朱漆大門脆生生跪下了。
這是給她親娘討說法來了。
胤禛走過去問:“跪在這裡像什麼樣子,還不起來。”
今天滿府的人都知道李氏原被定了去塞外又不能去了,還隻能躺在床上養病,李氏受了委屈不假,大格格卻跑來正院跪著,顯然是在責怪福晉不公了。胤禛更氣的是大格格竟然插手長輩的事情,還不顧身份跪在這裡。
大格格的丫鬟想扶她,她不願意起,哭著道:“阿瑪,我額娘高燒不退,起不來床,請阿瑪去看看我額娘,就算有千萬般的不待見,也看在她伺候了您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吧。”
“大格格,你是什麼樣的身份,這是你該說的話?你是覺得你額娘受了天大的委屈,跑這裡鳴冤來了?”
大格格抿著唇,眼淚不斷線地流,一句話不說,意思分明是默認了。
“我再說一次,起來。”
大格格不敢地動了動,還是沒起。
胤禛牽著林黛玉轉身就走。
林黛玉拉住他放緩步子,微微搖頭。
胤禛冷笑,“這必定是李氏教的,她品性素來不良,又教壞了大格格,教她怨恨嫡母,還替親娘爭寵,這哪是皇家格格的教養規矩。我看以後得把大格格跟李氏隔開,再找人好好教她規矩。”
林黛玉道:“這件事畢竟因我而起,叫李氏空歡喜了一場,現在她病了,應該去看看的。更何況大格格不知道要跪多久呢,不看在李氏,也憐惜一下大格格吧。”
胤禛虎著臉:“你讓我去看李氏?”
林黛玉想了想,微笑道:“咱們一起去,正好叫上太醫一起,有什麼病趁早治才好,拖久了可不好。”
這次胤禛的確冤枉了李氏,她沒有叫大格格去正院跪著,四爺對她正抱有一份愧疚呢,她正該好好利用,怎麼會讓大格格去激怒四爺呢。大格格自己有一番感情波折,覺得自從新福晉進府她們母女備受冷落,一直懷怨,這回也是擅自行動。
大格格不知道自己這番動作可把親娘坑慘了,丫鬟提前一步告訴李氏時,她氣的差點嘔出血來。
她立刻叫丫鬟:“快,把那隻黑漆箱子給我搬來,我要找衣服!”
丫鬟不解,四爺和福晉都馬上就來了,再梳妝打扮也來不及了呀。
和林黛玉相攜進了屋子,胤禛來時滿懷怒氣,打算看一眼就走。
李氏麵色憔悴,頭上戴著抹額,一副病容,卻沒在床上呆著,而是站在箱籠前,箱子裡一疊舊衣,她抖開一件舊衣正在仔細看著。舊衣並不是女式的,而是一件湖色男式圓領袍衫,卻不像是胤禛的,短了好幾寸。
聽說李氏是最早伺候胤禛的人,林黛玉猜,這些衣服應該是他年輕時候穿的。果然胤禛的臉色卻和緩了些,眼神也沒那麼淩厲了。
李氏微一福身,慘淡笑道:“爺怎麼來了,恕招待不周了,婢妾突然想起來這些舊衣該拿出來曬曬,否則該叫蟲蛀了。”
“這些衣服你還留著呢?”
“是啊,爺見笑了。這些大多數都是婢妾的針線,雖然您不穿了,可婢妾還是想留著做個念想。您看這件湖色的當年您最喜歡,說婢妾做的衣服合身,比針線上的人貼心,配色也好,一連穿了半年,我再做彆的也不要,要不是個頭長了穿不下,恐怕磨破了才肯丟呢。”
李氏唇角微挑,看向林黛玉:看吧,現在你雖然得到了他,可他曾經屬於我。
她拿出舊衣,為的也是叫胤禛念念舊情,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莫要對故人太無情。即便胤禛知道她的盤算,看到這些衣服,也不能生氣了。再說起大格格,李氏裝作才知道的模樣,跪下請個罪,胤禛便有幾分信她不是故意教唆大格格,最後當然也沒罰,看在她病了的份上,也沒有說要把大格格挪出來。
出了門,胤禛對林黛玉解釋,“今天這事應該跟李氏沒有關係。”
林黛玉沒好氣道:“爺這話說的,我何曾說過與她有關?”
胤禛以為她生氣了,其實林黛玉並不怎麼生氣,她什麼都有了,何必在意李氏的一點炫耀呢。
兩個婆子走進李氏的小院來,林黛玉認出其中一個是灑掃上的管事媳婦王氏,另一個不是府裡的,正掩麵哭泣。
王氏看到二人,拉著那婆子跪下陳訴:“四爺,福晉,這婆子姓劉,她女兒紫兒是在李側福晉身邊伺候的,昨兒她親近的一個小姐妹偷傳出話來說側福晉毒打她一頓,還要殺了她,這婆子就跑來了府裡找人。奴才想著,側福晉怎麼會為難一個小丫頭呢,一定是她做錯了什麼才挨了罰,故意往大了說呢,可眼下又沒找著人,求福晉開開恩,叫來安一安這婆子的心吧。”
紫兒的娘哭的滿臉淚,淒慘極了,林黛玉身邊沒帶大丫鬟,就叫蘇培盛:“去李側福晉院裡找找這個叫紫兒的丫鬟,說她娘來了。”
院裡有個圓臉小丫鬟忽然開口:“福晉,四爺,不用找了,我知道她在哪。”
她招招手,跑向東南角上一間小屋,踹踹門:“紫兒姐姐,你快叫兩聲,你娘來了,福晉給你做主來啦!”
門鎖虛掛著沒鎖上,她把門打開,一股惡臭味頓時溢了出來,熏的林黛玉想吐,胤禛側身遮住她的視線,用手帕捂住口鼻。
屋裡一個小丫頭生死不知躺在地上,周圍一大群蒼蠅蚊子嗡嗡地飛,停駐在她身上血淋淋的傷口處,在上邊產卵吸血。
紫兒的娘慘叫了一聲衝進去把人抱起來,紫兒臉上身上,露出的位置一點好皮都沒有,眼看命都快沒了。
林黛玉本來叫太醫來給李氏瞧病,現在正好叫他來給紫兒看看,畢竟是條人命。
胤禛的臉色極為難看,他治下一向規矩極嚴,下人犯錯必定會罰,但也決不許亂用私刑,李氏竟然如此陰毒殘忍,不光用私刑,還想一不做二不休殺了紫兒。
李氏在屋裡聽的血都涼了,她一直是戴罪之身,又無子無寵,否則也不會一點誤會就要費心費力地解釋,可紫兒這事一出,她剛才這番辛苦全都白費!
李氏隻好走出門,跪下,臨時編謊:“爺聽我解釋,紫兒她偷了我的東西,所以我才……”
胤禛冷冷道:“那你說,她偷了你什麼東西,何時、何處偷的,是誰發現,叫他出來一起對峙。”
李氏啞口無言,一時編出的謊話,完全經不起推敲,一審就露餡。
“求爺看在大格格和弘昐的份上吧。”她深深跪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