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忽然顛簸了一下,慕朝雪從睡夢中驚醒,望向對麵的銅鏡。
也許是趕路的緣故,鏡中人臉色越發的蒼白。
他急忙給自己喂了顆補氣丹,確認臉色好轉後,準備躺回去再睡一覺。
還有大半日才能到承瀾宗,飛舟上生活枯燥寂寞,正適合安眠養神。
剛要躺下,腳下的地板震顫得更加明顯,整個舟身都在晃動。
他推開窗往外看,舟身隱在雲間,雲層翻湧,似有若無的黑霧纏繞其中。
不太正常。
房間門被打開,一個眉目溫和的男人走進來,見慕朝雪開著窗往外看,安慰道:“無事,途徑禹州,南部的沼澤已形成數百年,靈氣波動,經常會有顛簸,過了這片沼澤地就好。”
慕朝雪對修真界的了解畢竟比不上這位大師兄,聞言放下心來,向來人問好:“大師兄。”
虞問春關了窗,在他身邊坐下,“身體自小不好,就彆吹這瘴氣之地的邪風了。”
這位大師兄從小就和原身相識,慕朝雪不好表現得太過生分,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而後垂下眼簾,不再開口。
虞問春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在他耳邊緩緩說道:“離開承瀾宗已有六年,此次接你回去,你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說起煩心的事,那確實有不少。
慕朝雪半真半假地說道:“我在雲影山莊借住六年,那裡的人都待我很好,如今離開,難免有些不舍。”
虞問春忽然抬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道:“阿雪不必太過傷心,承瀾宗才是你的家,再說,雲影山莊與承瀾宗素來交好,隨時可以拜訪。”
“師兄說的極是。”
慕朝雪忍著打嗬欠的衝動,溫順點頭,心裡又懷念起穿書這半年來在雲影山莊的快樂養老生活,雲影山莊的溫泉和後山,當真是他這種鹹魚穿越人士的樂土。
虞問春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調侃道:“我還以為阿雪是在緊張自己的婚事,聽說那柳家大小姐才色雙絕,是個絕代佳人,等阿雪回了承瀾宗,很快便能見到那位未婚妻。”
“師兄還是彆再打趣我了。”
慕朝雪偏開臉,微微低著腦袋,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禁不起調侃的純情害羞少年。
緊張倒也用不著緊張,算算時間,這位未婚妻應該已經差不多對原身的那位師弟一見鐘情了吧。
他隻需要等著未婚妻像原文一樣找上承瀾宗主動退婚就行了,左右也沒他什麼事,不耽誤他躺平養老。
再說,這位柳家“大小姐”,到底應該稱作“未婚妻”還是“未婚夫”都說不定呢。
“上次見麵還是兩年前,時間一晃,阿雪已經長這麼大了。”
虞問春瞧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感慨,“師父又為你收了個師弟,阿雪這次回去,也可以當人師兄了。”
這個師弟,應當就是原書裡的主角,天賦卓絕,魅力四射,同輩敬仰前輩稱讚,讓慕朝雪這個炮灰反派天天望著眾星捧月的師弟冒酸水。
慕朝雪不大高興地問:“父親說過不會再收徒了,那家夥有什麼特彆之處,值得父親破例?”
話音剛落,飛舟又開始顛簸,他身形不穩,險些從榻上摔下去。
虞問春自然顧不上再接他的話,一把扶住他,向門外弟子喊道:“快去查看怎麼回事!”
這次比先前都要劇烈,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四麵八方瘋狂撕扯著。
虞問春身為承瀾宗首徒,多年在外行走,當即也意識到此刻情形與以往有所不同,一貫溫和的臉上換上嚴肅的神色。
慕朝雪抓著他肩膀,幾乎要躲到他懷裡去,不是吧,他穿進來後第一次出行就要遭遇意外?原文也沒提他回承瀾宗途中發生過這種事啊?難道就因為他的炮灰所以這種事顯得不值一提?
“劈啪”聲從腳下傳來。
低頭一看,地板裂了。
虞問春安慰道:“阿雪彆怕,有師兄在。”
這聲安慰效果不大,慕朝雪怕極了……
扭頭看向有窗的那麵牆,窗戶已經被掀開了,雲層中翻湧著濃厚的黑色霧氣,張牙舞爪地拍打撕扯著這架由承瀾宗打造的出行法器。
虞問春朝那黑霧拍去一道淩厲掌風,對方像是有意識般敏捷地躲開,又將飛舟的屋頂撕開裂痕。
“不好,這不是尋常瘴氣。”
承瀾宗為天下第一大宗,財力也是一等一,這樣一架造價不菲質量絕佳的飛舟,竟是迅速從四麵八方開始斷裂。
腳下那處裂痕越來越大,一低頭就能直接見到下方的雲霧,房門口傳來其他弟子的驚呼:“大師兄,不好了!飛舟到處都是裂紋,像是要——”
慕朝雪閉上眼睛,越發安詳。
他自己這具身體是沒什麼修為的,也就堪堪吊著一條命,對修行的事情知之甚少,連禦劍都不會。
在幾千米的高空出了事,他覺得自己現在可以期待一下能不能再穿一次書了。
“轟”的一聲,飛舟在雲層中徹底斷裂,散架成一堆廢材。
*
“你猜,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
“承瀾宗的親傳弟子怎麼也會著了一隻樹妖的道?”
“……”
“無趣,我竟然跟一個啞巴綁在一起。”
耳邊傳來模模糊糊的說話聲,慕朝雪悠悠轉醒。
這裡像是一個山洞,腐爛氣息充斥在空氣中,熏得他想要嘔吐出來。
他想要捂住口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纏繞著樹藤。
他一動,樹藤纏得更緊了些。
這套路他熟,越掙紮越掙不開。
正好他也累了,於是放鬆身體靠在了一旁樹乾上。
好消息,沒摔死。
壞消息,貌似掉進妖怪洞裡了。
也不知道大師兄虞問春他們怎麼樣了,慕朝雪發出一聲歎息,躺得越發安詳。
對麵兩個同樣被綁的人一起朝他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