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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從裡麵走出,他正側頭聽著安和縣來人的恭維。

“那些刁民一個也不能讓他們逃了,免得為禍鄉裡,大人真乃……”

“大人小心——”

時未卿差點和知府撞上,被祁遇詹牽著往一旁邁了一步,避開了。

知府麵上帶起怒氣,張嘴就要斥責眼前這個不長眼的人,這時他餘光瞥到一個眼熟的身影,視線在前頭在後轉了過去。

看清那個身影確實是環采閣的方頭領後,知府瞬間瞳孔一縮,一想起來在府裡遭到方頭領帶人對他的那頓毒打,他渾身肉都疼。

方頭領怎麼會出現在這,他跟著的人又是誰?

知府視線轉回,他打量起身前之人。

身著裙袍,頭戴錐帽遮麵,看打扮是個哥兒。

能讓環采閣那位爺護衛跟著的哥兒,要麼是那位爺在意的哥兒,要麼是巡撫從不露麵的嫡子,那位爺的弟弟。

不管哪一個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知府緊緊閉上嘴,努力降低存在感,試圖趁人沒發現前退回包間。

祁遇詹見時未卿對此沒有反應,也沒有多餘動作,隨著他向前走。

這時又有情況發生。

知府正抬腳要往後退,未料被身後之人拖了後腿。

安和縣的人不明就裡,見知府轉頭會了錯意,以為在看他,想到知府自持身份,需要他出頭。

找這種事是他做慣了,是他的強項,安和縣那人立即站到了知府側後麵,大聲道:“大膽刁民,知道你們撞得是誰嗎,還不跪下謝罪!”

知府扭頭正要嗬斥,然而為時已晚,下一秒他聽到了能讓他連著時日做噩夢的聲音。

時未卿因著解決親事暫時無果,又加上明日的日子本就有些陰鬱煩躁,隻想回去和祁遇詹安安靜靜地待著。

他沒心思找誰麻煩,若知府識趣,老老實實地退回去,時未卿也不會把他怎麼樣。

可這知府非要往他麵前撞,時未卿轉身,他沉下臉,聲音冷了下來,“知府大人的威風可真是不小。”

祁遇詹在包間裡就發覺時未卿比往日多了躁鬱之氣,他也停住腳步,在一旁陪著時未卿,縱容他發泄。

左右知府結局已定,現在提前收些利息,就當時未卿親手為自己報仇了。

知府聽到這個惡魔一般的聲音,隻有一個想法浮上心頭。

他完了,怎麼又惹到了這個祖宗。

自從上次刺客一事惹出麻煩後,知府這次特意避開府裡,選了官員豪紳不來,隻有平民的天香樓,就怕再出岔子。

躲了這麼些日子,沒想到還是沒躲開,甚至還是他自己撞上去。

知府感覺手臂上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又劇烈疼了起來,那晚他脖子上的冰冷和濕濡的觸感再次湧上來,知府瞬間渾身無力,雙腿發軟,一下子跪了下去。

他求饒道:“是下官沒長眼,都是下……小人的錯,時少爺就當小人是個玩意兒,希望您不要與小人計較。”

安和縣的人直接愣在了那裡,他從沒想過一直高高在上的知府會有這樣卑微的一麵,還被他撞見了。

反應過來後,也跪了下去,彆的能力沒有,他諂媚的功夫沒少下,能讓知府如此的人,他一定也惹不得。

身後一聲“噗通”下跪的聲音,驚醒了知府。

他突然想起這位爺穿的衣服是哥兒的服飾,一個猜測出現在他心裡。

知府驚覺知道了秘辛,恐慌從心間升起,他此時震驚又害怕。

知府管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再亂看,很怕被這位爺發現了而滅口,畢竟一個他隻是知府而已,這位爺並不把他放在眼裡。

沒人說話,走廊裡安靜了下來,在寂靜的空間裡,知府越想越害怕,他眼睛瞪大,表情愈加驚恐,身體抖得如同一個篩子。

細聽還能聽見牙齒打架的聲音,時未卿覺得他還沒做什麼,知府自己已經嚇破了膽。

頓時覺得無趣,時未卿回頭,發現祁遇詹就站在他身後,如同一個堅實有力的後盾,給了他十足的底氣和安慰。

他記得此人還有用,也記得祁遇詹的話,不願臟了自己的手,冷聲道:“還不滾,難道在等我請你走嗎?”

“是是,下官這就滾,這就滾。”知府真就就著跪姿滾向了樓梯處。

時慧瑤和侍女正好走到樓梯口,知府認出她,知道也是他惹不起的人,躲開之後,在時未卿看不見的角度灰溜溜地離開了。

時慧瑤不知為何,並沒有上去,而是隱在樓梯口停下了。

知府離開後,淩非何從包間裡走了出來,包間門沒關,走廊裡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稍加判斷即可知走廊發生了什麼。

知府不是好人,但根據他的反應,淩非何發現這個時少爺也並非善類。

他原以為是個被寵壞的小少爺,沒想到竟是個仗勢欺人的惡霸,而淩非何最厭惡這樣的二世祖,因為他就是被這樣的人弄到穿越的。

淩非何隱藏的非常,看著他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靠近時未卿之後,溫和問道:“方才在下聽到外麵有聲響,時少爺有何需要幫忙之處?”

時未卿看過去,忍耐度即將到達底線,言語中帶著盛氣淩人,“我要是你就趕緊離開,再在我麵前晃,那場麵很可能不是你想見到的。”

淩非何眼神冷了一瞬,變化一閃而過,快的如同錯覺,要不是祁遇詹一直不著痕跡觀察他,很難注意到這樣的變化。

淩非何在都城見多了這樣的人,維持笑臉相迎輕而易舉,人都這樣說,他沒有自虐的興趣愛好,肯定會選擇離開。

他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道:“時少爺既然沒有需要幫忙的,在下便先離去了,期待與的下次約見,在下告辭。”

淩非何要走,沒人會阻攔,時未卿甚至還側身給他讓了位置,一副巴不得他趕緊走的模樣。

時慧瑤聞聲,立即做出剛上樓的模樣。

淩非何走到樓梯口,認出時慧瑤,不知她出現在這裡是何意,昨晚湖邊亭燈光不甚明亮,淩非何裝作沒人出來她的樣子,多餘一眼也沒有看,避讓了一下後徑直離開了。

看著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時慧瑤想不明白,這樣一個有才能的人為何寧可接受一個並不溫順乖巧反而跋扈的哥兒,也不正眼她一眼。

人已經走了,再待下去也沒了意義,時慧瑤也帶著侍女下來樓梯。

她要趕緊回去想想辦法,解除時未卿的婚事。

時慧瑤的眼中滿是惡毒和她沒發現的嫉妒,心道時未卿那樣低賤的人怎麼配過得比她好。

時慧瑤隱在樓梯口時,祁遇詹就發現了她,不過他隻知道那裡有兩個人,並不清楚來人身份。

發現人跟在淩非何後麵離開後,他走到樓梯口,看清了時慧瑤的背影。

時未卿跟上他,牽著他的手問道:“怎麼了,你在看什麼?”

祁遇詹下巴揚了揚,指道:“你妹妹。”

“她來做什麼?”時未卿順著視線看過去,也發現了時慧瑤的身影。

祁遇詹抬手捏了捏時未卿柔軟的耳垂,挪揄道:“少女思|春,好像是瞧上了你未來的夫君。”

不知為何,時未卿脫口而出:“他是他,未來夫君是未來夫君?”

“嗯?”

第091章 第 91 章

祁遇詹眼神微動, 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沒什麼?”時未卿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說,麵上有些不自然。

祁遇詹微微挑眉,看了眼人來人往的樓梯口, 終歸是沒做什麼, 不動聲色地牽著人離開了。

出去時, 方頭領已經駕著馬車等在門口。

時未卿道:“回時府。”

上了馬車,祁遇詹坐到時未卿身旁,給他摘下錐帽。

他手臂一攬, 又把人抱著麵對麵坐在了他的腿上。

祁遇詹親了親時未卿的眉間,“我有一個秘密想不想聽?”

兩人長時間都待在一起,而且該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想到這,時未卿頓了一下,他還有一些事沒有告訴對方,或許應該找個時間說清楚。

時未卿一邊想著, 一邊有些心不在焉地問:“是什麼秘密?”

“有關淩非何的。”描述的不具體, 好像沒有太大吸引力, 祁遇詹又補充道:“和你的親事有關, 聽了會讓你開心的,想不想聽?”

時未卿回神, 點頭:“想聽。”

“做為交換,你先告訴我剛剛在樓梯口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以為這件事已經過了,時未卿沒想到對方在這裡等著, 他顫著睫毛,過來一會兒才道:“我不會嫁任何人。”

他頓了一下在心裡補充, 除了你。

如果真的有成親的那一天,時未卿隻能接受祁遇詹娶他, 但現在他不能給出承諾,無論是心理還是現實,前路阻礙太多。

這句話便也無法說出口,他隻能在心裡默念。

祁遇詹感覺時未卿不想再多說,知道他心情不好,沒再逼問他逗他。

祁遇詹剛要開口說話,車內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咕嚕——”

時未卿反應過來什麼聲音,一下子伸手捂住祁遇詹的耳朵,這一刻他沒有想太多,四肢先於腦海做出來反應。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未卿蜷縮手指收回了手臂。

“餓了?”祁遇詹問完,沒等回複又敲了敲車壁,對著外麵的方頭領道:“方頭領,去最近酒樓。”

他打算用秘密誘哄出時未卿的話,回去再告訴他,現在才發現這次出來三人什麼也沒吃上。

現在人已經餓了,他們也就不用急著回去,有可能兩人還可以再約個會。

方頭領應了一聲,調轉馬車轉向最近的酒樓,他剛好知道有一家廣盛樓。

梧州酒樓不隻有墨蓮居和天香樓,隻不過與之相比,廣盛樓味道不錯,但價錢尤其貴,一般人難以承受,所以它的名氣在梧州不太明顯。

祁遇詹轉回頭時,時未卿側過了臉,不再與他對視,他紅得滴血的耳朵和染上紅暈的臉頰,泄露露了他的心情。

祁遇詹摸了摸時未卿柔軟微燙的耳垂,道:“人之常情而已,而且我又不是彆人,更加不會笑你,對我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

時未卿緊了緊手指,慢慢看向祁遇詹,“我失禮了。”

“你在擔心這個?虛禮罷了,我不在意。”祁遇詹攬上時未卿的腰背,手臂收緊貼向自己,湊向他的耳旁低聲道:“你什麼樣子我沒見過,現在才想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

時未卿麵色又紅了一分,抿了抿唇,決定扯開話題,“要在外用午膳?”

祁遇詹輕笑一聲,沒再繼續,他收回一隻手,擠到兩人之間,摸著時未卿的腹部,道:“它都喊餓了,我哪會舍得讓你忍餓。”

寬大溫熱的手掌覆在自己身上,時未卿感覺到身體某處的細微變化,驀地僵住了。

一時他有些無措和慌亂,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隻是簡單的觸碰,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祁遇詹感覺到掌下身體有些僵硬,以為是在外麵馬車上,時未卿有些不適應,畢竟他有多害羞,沒人比他更了解。

他沒有多想,收回了手,隻是他總覺得對方臉上的紅暈又深了一些。

“不喜歡我這樣?我下次不這樣做了。”

時未卿微微弓起身體,把臉埋在祁遇詹的肩窩,隻輕輕搖了搖頭,不敢說話,怕無意中暴露他現在的狀態。

祁遇詹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不喜歡什麼都可以和我說,我會改的。”

時未卿雙臂環住祁遇詹的脖頸,隻漏出了一雙耳朵在外麵,聲音又悶又小,遮住了嗓音中的一絲異樣,“沒有,喜歡的。”

祁遇詹原本就不在意,沒再糾纏這個問題,自動換了話題,“既然你都告訴了我你的答案,我也該告訴你那個秘密是什麼了。”

馬車還在街上行駛,擔心其他五感敏銳的人聽到他說的話,祁遇詹側頭,貼著時未卿的耳朵極小聲道:“淩非何是個哥兒。”

以為自己聽錯了,時未卿下意識確認,“什麼?”

祁遇詹重複了一遍。

時未卿不敢相信事情是這樣的,顧不上掩飾,猛地坐直身體,又確認了一遍,“真的?”

好在他的反應不大,再加上淩非何真是身份的刺激,時未卿已經恢複了正常。

“慢點,小心摔了。”

祁遇詹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異常,他此時正扶著時未卿的背,免得人後仰摔倒。

他又道:“此事確實是真的。”

時未卿其實很驚訝,問:“你早就知道?”

“嗯,很早就知道了。”

祁遇詹說完,心裡正在組織語言怎麼和他說消息來源,他不想欺騙時未卿,就隻能說出自己真實的身份,不是齊王的兒子祁遇詹,而是現代攝影師祁遇詹。

然而時未卿什麼也沒問,他直接越過去了,祁遇詹聽著沿街嘈雜的聲音,發覺現在不是坦白的好時機,沒說下去。

時未卿情緒肉眼可見地變得好了起來,這此事是近來壓在他心頭的大事,聽完之後,他覺得心頭一鬆,“不管他是魏帝的人還是他的身份,他都沒可能娶我。”

“嗯。”祁遇詹親了親時未卿的眼尾,看著他這麼開心,有些自責自己怎麼沒有早點想起來告訴他此事,“抱歉,這麼重要的事忘了告訴你。”

時未卿湊近碰了碰他的嘴唇,“你不要怪自己,我現在知道也不晚,這樣已經讓我很開心了,而這是你帶給我的。”

祁遇詹怔了一下,他沒想到時未卿也學會了安慰人,對象還是他自己。

知道他真的沒有放在心上,祁遇詹也不再糾結不放,他額頭抵著時未卿的,道:“未卿真乖。”

第092章 第 92 章

“夫人, 小姐來了。”

徐氏放下筷子,臉上露出溫和的笑,與對時未卿的相比很容易能看出哪個是真心哪個是假意。

“去給小姐準備一副碗筷來。”這時時慧瑤已經走了進來, 徐氏知道她上午出門了, 問:“瑤兒還沒用午膳吧?”

時慧瑤沒有回答, 她臉上沒有掩飾,全身不高興的模樣,一坐下就低頭靠在徐氏肩上, 委屈地喚了一聲:“娘。”

徐氏收了笑容,把侍女都趕了出去,隻留一個心腹張嬤嬤。

“瑤兒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和娘說說。”

時慧瑤道:“娘,我喜歡淩非何,我要嫁給他。”

徐氏結合昨晚之事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原委, “瑤兒, 淩非何不行, 這是你外祖父給你兄長安排的親事, 我們不能打亂了計劃。”

這隻是徐氏的借口,她的女兒看上誰不能嫁, 就是她的親生父親也不能阻止,她這麼說隻是因為看不上淩非何的出身,最重要的是她的父親絕不會同意。

時慧瑤不認同, “外祖父有什麼計劃,我也是父親的女兒, 還是外祖父親外孫女,不必時未卿那個低賤之人嫁過去更能完成計劃。”

徐氏勸道:“就因為你是外祖父的親外孫女, 才不會把你當做棋子,不要想他了,比淩非何出色的郎君很多,將來我們一定給你尋一個如意郎君的。”

昨晚驚鴻一瞥,時慧瑤難忘至極。

時慧瑤現在一門心思,聽不進去任何勸,她趴在徐氏懷裡沒再說話,心裡想著怎麼能嫁給淩非何,她娘不同意也沒關係等事情成了定局,沒法改變,就是她外祖父也阻攔不了她。

時慧瑤起身陪著徐氏用午膳,徐氏以為時慧瑤把她的話聽進去了,沒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又說了幾句,用完膳才把人放走。

回去路上,時慧瑤走得慢,一邊走一邊思慮計劃。

後宅有一個人工湖,湖邊便是怪石嶙峋的太湖石,時慧瑤走到此處後,越走越慢,最後乾脆停了下來,穿過太湖石的假山,走到了湖邊。

在都城,時慧瑤見識不少後宅隱私,知道用什麼法子就能非常容易地毀了一個哥兒,但方法很多,大多數放她那個兄長身上不適用,剩下的還極易牽扯到她自己。

她正想著怎麼讓她那個兄長不能翻身,又能把自己乾乾淨淨地摘出去,不遠處傳來了說話聲。

“我來時府半年了,昨日晚上第一次見到少爺模樣。”

“你這算什麼,我都來一年了,也頭一次見,少爺長得天仙一樣,和淩大人真是郎才郎貌,天作之合。”

“你真幸運,能被何管事選去給少爺當陪嫁,要是我早點進府是不是也能被選中了。”

湖邊隻有時慧瑤和侍女兩人,她看了一眼侍女,侍女領會其意,也跟著小心地把身形隱在了太湖石後。

挨著湖邊走得兩個哥兒侍從,完全沒有注意到太湖石後藏了人,繼續說著話。

正走到時慧瑤藏身的太湖石後,到時府半年的連楓侍從想起什麼一般,突然靠近另一個連柳侍從,聲音放低了幾分:“你聽說了嗎?”

連柳疑惑看去,“聽說什麼?”

連楓聲音更低了一些,“少爺在府裡養了一個麵首。”

連柳聽清了,立馬變了表情,停住腳步捂住連楓的嘴,“你不要命了,這事能亂說!”

連楓拿下捂著的手,見人不相信他,不自覺抬高了聲音,“我才沒有亂說,那天給侍衛送飯時我親耳聽到他們說的,少爺養的麵首就在自己院子裡,就是那個張頭領,他們一直在院裡同吃同睡,哪個護衛是這樣的,不信你自己去看!”

連柳再次捂住連楓的嘴,嗬斥道:“忘了何管事的交代,不管是不是真的,主子的事是你我一個小小侍從能亂說的?”

*

“怎麼了?”

祁遇詹和時未卿兩人剛進念林院,時慧瑤侍女落後他們一步,也進來了,她一臉焦急地支支吾吾道,“小姐……她,小姐她,少爺您還是去一趟吧,小姐現在已經嚇壞了!”

時未卿心裡已經生疑,他沒拒絕,正好看看時慧瑤要做什麼,故作急切道:“你先回去好好安撫你家小姐,我換身衣服稍後就到。”

侍女不能催得太緊,免得被看出什麼來,隻得先回去了。

進了正房,祁遇詹找出一套衣服,等時未卿脫下身上的之後,給他一件一件換上,“我陪你去。”

正低頭自己係著祁遇詹親手雕的玉佩,時未卿抬頭,“我自己去,你在院裡等我。”

時未卿一直很粘人,沒想到被拒絕,祁遇詹停下手裡動作,有些驚訝,“怎麼不用我陪了?”

“她剛剛一直在偷偷看你。”

這個她明顯是指時慧瑤的侍女。

祁遇詹聽明白了,知道時未卿沒說完,聽他繼續說,“我不想你去,妹妹要是見異思遷,看上你怎麼辦。”

祁遇詹笑了一下,食指勾了一下時未卿的鼻尖,“你也不看看我現在這張臉,你妹妹能看上我?”

時未卿抓住那隻手緊緊握在手裡,心裡升起莫名的危機感。

他對時慧瑤和淩非何之間如何一點也不關心,但時慧瑤對祁遇詹哪怕是多看一眼也不行。

“那也不行。”

祁遇詹動著鼻子,嗅了嗅,“你聞到什麼味道沒?”

時未卿有些呆,沒反應過來,以為衣服有異味,抬手聞了聞,發現和往常一個味道,“是熏香的味道。”

祁遇詹搖頭,“不是,是酸的,好大一股醋味。”

時未卿以為祁遇詹堅持要跟著去,他顫著睫毛,攥緊了手指,這樣就好似可以把人緊緊抓在手裡,誰也搶不走一般。

他抿了抿嘴唇,開口的聲音很低,其中隱藏的執拗卻非常清晰,“對於你,我一點也賭不起。”

不知不覺中,他對眼前之人的依戀和占有欲已經到了某種的地步,任何一點他人覬覦苗頭,他都無法忍受。

“好了,逗你的。”祁遇詹附身親了親時未卿眼尾,“不想我去,我就在念林院等你回來。”

時未卿攀著祁遇詹的肩膀,踮腳碰了碰他的薄唇,嫣紅嘴唇勾出淺淺的笑,“我回來之前,你哪也不許去。”

祁遇詹點頭答應,時未卿才頗為不舍地離開。

他已經對時慧瑤有了防備之心,這次一個人去,連個侍從也沒帶,是降低她的警惕心,也是要看看他了多年的妹妹到底要做什麼。

如果不是什麼要事,與祁遇詹無關,那麼就耽誤不了多長時間,很快就能回來陪他。

其實什麼事,時未卿心裡多少有些猜測。

想想中午時慧瑤去過天香樓,這一趟很大可能與祁遇詹說的少女思|春有關。

也就是說此事與淩非何有關,一想起這人影響他與祁遇詹的相處,時未卿心裡對他的抵觸和惡感又上升了。

第093章 第 93 章

“兄長——”

時未卿進了芳夢院, 院門在他身後又緊緊關上。

時慧瑤聞聲轉身,一邊帕子擦淚,一邊快步走過去, 她的聲音裡慢慢的全是委屈和驚慌, “兄長, 你可算來了!”

時未卿掃視一圈院裡,對院中情況有了了解。

院中間放著兩個長凳,凳子上各躺了一個侍從, 這兩個侍從身邊各站著手拿板子的侍從。

很明顯就是他們造成了那兩個侍從昏迷著下半身都是血,生死不知。

時慧瑤看著是個嫻靜的大家閨秀,實際上非常刁蠻任性,一點小事惹得她不高興也要拿侍從出氣。

過了氣性又總以被自己的脾氣嚇到為由,便經常求到時未卿頭上,讓他解決。

說得好聽是解決,實際上就是把打殺侍從的名頭甩給時未卿, 自己清清白白的。

這次顯然也是如此。

“他們又惹你生氣了?”

似乎就是在等這句, 時慧瑤帕子掩麵, 哭得很是傷心。

“兄長, 這兩個低賤侍從居然敢謠傳你在府裡養麵首,被我在路上撞見帶回來審問是誰傳出來的, 沒想到這兩個侍從嘴硬,現在也沒問出來,是我太無用, 不光沒替兄長解決,還一個心急把人打死了, 又給兄長惹了麻煩。”

後院歸徐氏管,打殺幾個侍從算不得惹麻煩, 能讓時慧瑤這麼說,這兩個侍從應該不是後院的。

時未卿收回視線,問道:“前院的?”

“是。”時慧瑤點頭。

“人送到我那去,我來解決。”

“還是兄長好,若是娘知道,一定罵死我了。”

時未卿沒走,等著時慧瑤露出她的目的。

沒等一會兒,時慧瑤眼神不時看向時未卿,“府裡隻怕還有人在那樣說,兄長一定要查出來是誰傳出來的,不過我相信兄長,絕對不會做出養麵首的事情來的。”

時未卿眸光一閃,第一次捕捉到了時慧瑤眉眼間惡意和嫉妒。

隨即又否定,也許不是第一次,隻是之前從沒注意過這方麵,才沒能發現時慧瑤一眼能看穿的拙劣隱藏。

時未卿看了時慧瑤一眼,“他們說的是真的。”

以為還要再套套話,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時慧瑤臉上的欣喜的表情差點忘了掩飾,她連忙換上了驚詫,“兄長為何如此,那也不能人侍從謠傳,親事在即,此事若是泄露出去影響了怎麼辦!”

“我會查的。”

目的達到,時未卿沒多留,離開了。

時慧瑤進了房裡,侍女跟在後麵不解問:“小姐,我們要往外傳消息,為何提醒少爺,他知道了提前阻攔,豈不是要失敗。”

時慧瑤嫌棄地把帕子扔到一旁,“擺脫嫌疑知道嗎,這樣就不容易懷疑到我們身上了。而且這事不急,還沒到時候。”

她又問,“確定那兩個人的事會傳到父親那吧?”

侍女回道:“小姐放心,咱們的人已經安排好了。”

“哼。”時慧瑤得意的笑了一下,“父親這麼在意名聲,在這個關口,知道了肯定不止一頓斥罵。”

侍女跟著笑:“一有消息咱們得人會馬上傳回來的。”

那兩個侍從議論主家之事罪不至死,也算受了他的牽連,時未卿派人把他們厚葬又給家裡送了不少銀錢,此舉在不知情人那裡自然變相地承認了是他做的。

不管是對府內還是府外,時仁傑一向表現的對徐氏相敬如賓,後院之事他從不插手,也就不清楚裡麵的實情。

時仁傑此時剛從書房後的月季中出來,他鞋上蹭了不少泥土,手中抱的木匣也全是泥。

坐到太師椅上動作輕慢地清理木匣,林觀進來稟告了這件事。

時仁傑手中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讓卿兒來一趟。”

林觀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回道:“是。”

時未卿讓何樓派去處理後續的人剛回來,林觀就到了念林院。

祁遇詹有些不放心,“這次可以陪你去吧。”

時未卿還是拒絕了,“父親對你的態度不明,能不在他麵前出現就不在他麵前出現,父親對這樣的事不在意,叫我過去應該是有其他的事。”

祁遇詹點點頭,相信時未卿的判斷,起身走到他麵前,手掌貼在了他的後腰上,把人貼向自己,笑著打趣道:“怎麼辦,我都快成你的金屋藏嬌了。”

時未卿抬頭,小心翼翼問道:“你會討厭嗎?”

祁遇詹手掌摩挲著柔軟纖細的腰肢,勾著嘴唇道:“那就要看看金屋裡麵還有什麼了,比如一個小郎。”

時未卿感覺到什麼,又僵了一下,踮腳在祁遇詹下頜上胡亂親了一下,慌亂地離開了。

走之前還不忘囑咐,“等我回來。”

祁遇詹笑著應道:“當然。”

如時未卿所料,時仁傑多少了兩個侍從確實沒在意,隻隨口一說,“以後這樣的事做隱蔽些,這次又傳到我這來了。”

時未卿垂眸,對於事情是怎麼快速傳到時仁傑這裡的,他沒有絲毫疑惑和意外。

時仁傑找自己兒子了,不是為了這麼點小事,沒得到應聲也不要緊,聽到了就行。

“上午和淩非何相處怎麼樣?”

對這個親事,時未卿心裡的結解開了很多,他現在已經可以心平氣和地聽時仁傑提起。

“還可以。”

時仁傑詫異地抬頭看了時未卿一眼,他不止驚詫於他的回答,還有這樣平和的態度。

這樣的表現,放在時仁傑眼中就是他很滿意的意思。

時仁傑停下手裡的動作,臉上帶起了真正高興笑意,“那就好,既然你滿意,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了。”

時未卿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斂起了眼底的嘲諷。

這麼說就好像不滿意能拒絕一樣。

時仁傑這會兒心情非常好,想起他這個做父親的這麼些年也沒儘到責任,便叮囑道:“既然定下來,為父明日與淩非何商定親事,你就安心在府上待嫁,其他事情都不用你管了。”

時未卿坐直身體,抬頭直直看著時仁傑,過來一會兒,淡聲道:“父親忘了明日是什麼日子了嗎?”

“什麼——”時仁傑其實記得,隻是一高興忘了,看著眼前書案上的木匣,歎了一口氣道:“為父當然記得。”

時未卿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記不記得你自己最清楚。”

木匣上還留著泥土,時仁傑或許急於證實,沒有繼續擦乾淨,他拿過鑰匙打開鎖,掀開匣子,取出裡麵的東西,舉到眼前道:“我忘了什麼也不會忘了你爹爹,何況是他的忌日,卿兒,你看,這對玉佩是你爹爹親手雕刻的,就是為了想留給你做新婚禮物用的。”

第094章 第 94 章

時未卿猛地起身, 時隔多年,他沒想到時仁傑會拿出他爹爹留給他的東西。

時仁傑指尖垂下的兩個玉佩外圓裡麵是一個花瓶形狀的鏤空,時未卿走近幾步, 看清花瓶上還刻著蝙蝠。

時未卿慢慢伸出手, “這是爹爹留給我的?”

時仁傑在他碰到之前收回, 放回來木匣裡,“是,這對玉佩是給你的新婚禮物, 現在還不能給你。”

時未卿收回手,深深看了一眼木匣,坐回了椅子上,靜默了一會兒道:“婚期儘快安排。”

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想要那對玉佩的心思。

這也是時仁傑想要看到的,他如願了,卻沒有完全達到目的,他溫和地道:“這個自然, 你年歲已經不小, 我和你爹爹對你的親事都很著急, 還有一事想必你爹爹比我更擔心。”

時仁傑停頓住, 沒再繼續說下去。

關心則亂,在他爹爹一事上, 時未卿不得不任時仁傑拿捏,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什麼事?”

“之前為父任你折騰, 給你時間查你爹爹的事,既然查了幾年什麼也沒查出來, 你現在也同意嫁人,以後就安安分分輔佐你的夫君, 彆再胡鬨下去了。”

時未卿安靜坐在椅子上不為所動,時仁傑又道:“此案隻是意外,匪徒也已伏誅,案子早就已經結了……”

時未卿眸色暗黑,看著眼前的地麵,低聲道:“結案的匪徒手上沒有青色印記,你們沒有抓對人,此案沒結。”

時仁傑手頓了一下,道:“你當時年紀小,連那一天的記憶都忘了,很有可能是記錯了,否則怎麼會這麼多年也沒查到線索。”

那一天的事時未卿確實忘過,後來卻想起來了,他清晰的記得匪徒手上有青色印記,被砍傷跌落河流的堂哥,以及滿身鮮血的……爹爹。

時未卿手在袖中微微顫抖著,心中升起恨意,要不是他這個親生父親他怎麼會什麼也查不到。

但若細想,事實確實如時仁傑所說,他隻是捕風捉影,沒有查到過任何實證。

從來沒有人或物證明過他的記憶。

難道真的是他憑空想象嗎?

時未卿緊緊攥著手,指尖嵌入了掌心,似乎在堅持什麼,“我不可能會放棄,我必定會繼續查下去。”

知道自己兒子不會輕易被說服,時仁傑歎了一口氣道:“就是你這個性子,才讓你爹爹擔心,你爹爹隻想讓你平安富貴,安安穩穩和和睦睦地過完這一生,你連最後的遺願也要落空嗎?”

時未卿怔了一下,手指不知不覺鬆開,“爹爹他……”

時仁傑又取出一隻玉佩,放在了掌心,眼中湧起複雜的情緒,聲音也低了下去,“卿兒,你知道這玉佩是什麼時候送到我的手中嗎?是林兒死前托付給何樓轉交與我,玉佩寓意平安是福,這即是他的遺願也是對你的期許。”

他又道:“那時你已昏迷,自然不知此事,若是不信,你也可去向何樓求證。”

何樓騙誰也不會騙時未卿,時仁傑說出這句話,證明這件事就是真的了。

想著記憶中的爹爹,時未卿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爹爹不想他為他報仇嗎?

*

快到晚膳時間時未卿還沒回來,祁遇詹不放心讓紀二去看看怎麼回事。

在院中等待時,何樓突然焦急的小跑著進來了。

他看見祁遇詹在,一下子露出放心的笑,一把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跑,“張頭領快和小人走,少爺在祠堂跪著,誰也勸不動,他都跪了兩個時辰,少爺嬌嫩哪受過這樣的罪,再跪下去,怕是要傷到了。

祁遇詹聽見麵色一凜,反手扯住了何樓的胳膊,剛要提氣躍起想起現在還中著藥,半提半拉地把人扯著大步前行。

“未卿怎麼了?”

何樓發現這樣確實比他快,也沒在意被人看見失禮,“小人剛才外麵回來,不清楚少爺和大人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少爺和大人並沒有爭吵,他從書房出來後自己便去祠堂先夫郎牌位前跪著了,這麼長時間,少爺膝蓋一定青了,大人也是,少爺犯了什麼錯要這樣罰他!”

祁遇詹篩選有用的話,思考他們父子之間會發生什麼,不管是什麼事,必定和紀林有關。

祁遇詹走得極快,在何樓指路下很快到了祠堂,到了門口時,他聽到附近有一道呼吸聲。

不著痕跡看過去,祁遇詹發現了隱藏樹葉間的林觀,或許是因為他,祠堂附近除了他們四人,再沒了其他人。

何樓在門口便停下了,“張頭領一人吧,小人不便再跟進去了。”

祁遇詹鬆開手,“何叔,得罪了。”

這個稱呼,何樓已經見怪不怪,他擺著手,看過去的眼神極其信任,自從那次放紙鳶之後,他比誰都知道這位張頭領在少爺心裡是什麼地位,相信他一定會把少爺帶回來。

祁遇詹微一頷首,走了進去。

天色微暗,祠堂外已經點上了院燈,或許是祠堂本身如此,點了燈,也總給祁遇詹一種幽暗沉重之感。

祠堂布局很簡單,進了院門就能看到祠堂。

此時祠堂的門緊閉著,裡麵沒有任何光亮,應當是該點燈時,侍從不敢進去,便沒有把裡麵燈點燃。

祁遇詹手放在門上,察覺到裡麵呼吸聲正常,低聲喊了一句:“未卿,我進來了。”

等了三秒沒有回應,祁遇詹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

祠堂內一片漆黑,祁遇詹取出胸口的火折子,挨個把燈都點上了。

時未卿的身影顯現在了祠堂,他正跪在跪在跪墊上,抬頭看著他爹爹的牌位。

他上半身挺得非常直,祁遇詹從後麵看著,覺得他在空曠的祠堂裡顯得異常的單薄瘦弱。

祁遇詹熄滅火折子,沒有等到時未卿的驅趕,收好火折子,走到他身側,也跟著跪了下去。

察覺到身旁聲響,時未卿轉頭,“你……不必如此。”

“早晚都有這一遭,現在不算早。”祁遇詹牽起時未卿放在腿上的手,感覺到沁涼的溫度後,把另一隻也牽起,放在了掌心捂著,“冷不冷?”

時未卿想了想,祁遇詹說的也是,不管以後成親與否,他都認準了這個人。

他轉回了頭,看著紀林的牌位緩慢搖頭。

祠堂陰冷,祁遇詹怕他病了,調動些內力遊走在手掌提高溫度,一點一點給他傳送過去。

他並沒有說什麼,隻是安靜的陪著時未卿。

過了一會兒,時未卿開了口,“爹爹會想要我為他報仇嗎?我是不是做錯了?”

祁遇詹沒有急著回答,他知道時仁傑肯定是和他說了什麼,才會讓他這樣,“為什麼這麼說?”

第095章 第 95 章

“爹爹給我留的一對玉佩, 是想要讓我平和安穩地活著,不去為他報仇嗎?”

時未卿直直的看著牌位,想要尋求一個回答, 不管問了多少次, 立在上麵的牌位都沒有答複他。

他轉頭看向祁遇詹, “爹爹真的這樣想嗎?”

“真正愛你的人,不管你做什麼都會支持你,或許爹爹會希望你平安喜樂, 但如果他在,我相信他會讓你做你想要做的事。”

祁遇詹慢慢伸出拇指,輕輕劃過那顆孕痣,又道:“不要管時大人說什麼,跟著你的心走,想做就去做,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真的嗎?”一朝得了答複, 時未卿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 能陪著你做紙鳶放紙鳶的爹爹, 他一定會支持你。”

時未卿定定地看著祁遇詹, 黑眸中聚起點點星光,“我要報仇。”

祁遇詹道:“好, 我陪你。”

然而時未卿眼中星光又散了,“這麼多年我什麼也沒查到,沒有查到過任何實證, 若我一直以為的都是假的,我又該用什麼查出真相?我真的記錯了嗎?那我記憶裡的東西又從何而來, 難道真的是憑空想象?”

祁遇詹把人攬在懷裡,手撫著後背一下一下地安撫著, 垂頭低聲問道:“你的記憶是什麼,可以告訴我嗎?沒關係,是真是假都會有它的緣由。”

和緩的聲線讓時未卿放開緊繃的神經和身體,放任自己靠在溫熱寬闊的胸膛上,閉上眼睛回憶,“當時爹爹緊緊抱著我,有人拿刀砍傷爹爹,爹爹渾身傷口,一直在流血,我想捂著,但是我止不住。”

時未卿手顫抖著抓住祁遇詹的手臂,手指一點一點收緊,抬眼露出通紅的眼眶。

“我看得清楚,拿刀的手臂上有青色印記,我真的看得非常清楚。”

短短數語,足夠祁遇詹從中拚湊出那天的情形,這樣痛徹心扉的傷口,他不想再讓崩開一次。

他伸出手指抵在時未卿泛白的嘴唇上,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它不應該是假,怎麼會是他記錯了?

祁遇詹從那雙眼底清晰地讀出了其中希冀。

時未卿目光破碎,眼底鋪滿了脆弱和迷惘,似乎稍微觸碰一下就會崩壞掉。

他的心如同被狠狠捏了一下,鬆開後是密密麻麻的微痛。

祁遇詹收緊雙臂把人緊緊攬在懷裡,“沒查到不代表就是假的,也有可能是你要查的東西被人抹掉了痕跡。”

時未卿聲音遲疑,“你的意思是父親?”

當局者迷,時未卿沒有尋到任何蛛絲馬跡,很大可能是痕跡被時仁傑抹掉的很徹底,畢竟他在書中這樣的事情沒少做。

到現在祁遇詹終於確認了時未卿變成這樣的緣由,他是被時仁傑影響了,產生了自我懷疑。

他現在不需要其他,隻是需要絕對的肯定和支持。

“是,就是你想的那樣,未卿,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斷。”

鑽入和走出牛角尖都隻在一瞬間,時未卿驀地清醒過來,“父親在故意誤導我,不管是真是假,他的目的是讓我放棄繼續查下去,不再為爹爹報仇。”

不管是前幾年暗中阻攔,還是今日當麵,父親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確,今日是他自己明知是陷阱還跳了進去。

祁遇詹抬起時未卿下頜,接著燭火看著他白皙精致的臉,除了還有些微紅的眼眶,其他都恢複了過來。

“想明白就沒事了,回去吧,該用晚膳了。”

“好,回去用晚膳。”時未卿點頭,他第一次覺得平日不起眼的瑣碎能讓他非常期待和覺得美好。

祠堂不適合久待,時未卿借著對方的力起身,才發現腿跪的時間久已經沒有多少知覺,差一點倒向一旁。

祁遇詹怎麼會讓人在他麵前摔倒,他長臂一撈把時未卿扯進了懷裡,攬著膝彎順勢打橫抱在胸前,走出了祠堂。

就這麼走出去,時未卿不怕暴露他們的關係,但他還是覺得難為情,手臂環著對方脖頸,把頭埋在了祁遇詹的肩窩裡。

何樓等在門口,看到人出來了,他總算放下了心。

見時未卿用後腦對著他,並不露麵,何樓把手裡剛剛讓林觀取的披風披在了時未卿身上,把他整個人罩住了,看不見絲毫。

祁遇詹回去路上也沒遇見任何一個人,想到做這件事的人,眉毛不禁微挑。

沒想到林觀這個話不多的人還是個為情敵保駕護航的大情種,這樣的人再難得一見,祁遇詹也不會做什麼不利己的事。

回了念林院,祁遇詹走到正房門口,讓方頭領幫忙知會紀二一聲人已經帶回來了,他抱著時未卿進來房間。

懷裡人站都站不穩,腿一定是傷到了,祁遇詹沒急著帶人去用晚膳。

把時未卿放在床邊,小心掀起褲腿,漏出膝蓋後,發現此處烏青一片。

祁遇詹起身取藥時,掃了他一眼,發現對方心虛的頭已經不能再低了,站直後,以他的角度隻能看到瑩白的後頸和烏黑的發頂。

取藥回來,時未卿還是他離開的姿勢,祁遇詹把藥放在床邊半蹲下,手掌覆上了那片頸子,低笑一聲,“沒有人要說你,你心虛什麼?”

時未卿長睫顫動,“我讓你們擔心了。”

“疼不疼?”

“不疼。”

祁遇詹收回手,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是時未卿皮膚太嬌嫩的原因,那片烏青隻是看著嚇人,其實並沒有傷到,才完全放下了心。

他還有心情打趣人,“嗯,有進步,未卿現在竟然學會反省了。”

時未卿難為情地撇開頭,“你教的。”

祁遇詹揚著眉尾,取出藥放在手心搓熱,揉向了膝蓋,“淤青揉開好得快,疼了和我說。”

時未卿很乖地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祁遇詹本來都想放過時未卿,看見這個模樣,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既然是我教的,小郎要用什麼報答我,以身相許怎麼樣?”

灼熱的掌心覆在膝蓋上,時未卿隱約覺得全身也跟著熱了起來,白日起了反應的地方竟也有了動靜。

時未卿牢牢記得前日晚上的事,不敢再做什麼,他紅著耳朵,微微俯起身子遮掩。

他的注意力不在祁遇詹身上,有些沒聽清他說了什麼,不過他看對方表情就知是逗弄的話。

時未卿當起了鴕鳥,頭低下了一些,用沉默回應。

本是玩笑,祁遇詹見他如此反應,以為時未卿還是十分抗拒成親,霎時眸色有些幽深,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是因為要為爹爹報仇,你才不會成親嗎?”

時未卿眼中閃過驚訝,不知為何會突然提前這個問題,略一沉思後,他隻當祁遇詹是在向他證實猜測。

他如實回道:“我不能被困住,能為爹爹報仇的隻有我了。

第096章 第 96 章

這句話確實證實了祁遇詹之前的猜測, 時未卿對親生父親的恨意,對不成親的執拗,以及他心病的病因, 都有了答案。

好在這次除了在祠堂有些情緒激動, 時未卿並未有那次在月歸院的反應, 想到此,祁遇詹手上動作恢複了剛才的速度。

他原本也沒想強求,與時未卿相比, 成親與否並不重要。

若最後時未卿仍是有心結,因不成親被世人攻訐,大不了用手段鎮壓,若護不住想護的人,他費儘心力追求來權勢有什麼用。

膝上觸感存在感太強,時未卿收緊手指攥緊床鋪,他不得不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爹爹其實出生在梧州, 林園就是爹爹從小長到大的地方, 除非遇到不得已的情況, 否則我絕不會離開梧州。”

時未卿抿了抿嘴唇又道:“如果沒有你,現在我可能已經離開梧州, 更無法在明日去看爹爹。”

祁遇詹總感覺對方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些局促又有些赧然,這是他等了很長時間的敞開心扉, 自然不會讓對方不自在。

“想感謝我?那不如……”

順著他的視線,時未卿明白了他的意思, 府下|身將嘴唇送了過去。

這個姿勢不太方便,時未卿一觸即離, 隻在互相唇上留下了柔軟的觸感。

離開後,時未卿低聲問了一句,“夠嗎?”

祁遇詹回味著嘴上的觸感,收起意猶未儘,低下頭道:“先欠著吧。”

親吻不急於一時,隨時都可以,眼下,他突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

這件事或許可以查出案子的真凶。

祁遇詹一心二用,一邊聽著時未卿講他和爹爹小時候的趣事,一邊思索事情。

書中時未卿這個時間還沒離開,這次忌日他應該沒有錯過,至於具體離開的時間,書中沒有明說,是時仁傑查到淩非何在查謀反,才從側麵描述了他已經從時府逃跑了。

再有消息時,他已經出現在了安遠侯嫡次子身邊,隱匿身影攪弄都城風雲。

聽了時未卿剛才的話,祁遇詹覺得他會離開梧州,那期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讓他對左丞相仇視。

既然時未卿是為了紀林留在梧州,那麼他離開很可能也是為了紀林。

書中,他瘋狂挑撥魏帝一係和權相一黨的爭鬥,尤其的針對左丞相。

祁遇詹想起時未卿沒了氣息之後仍是睜著著一雙眼睛,眼中溢滿了不甘和怨恨,那時恰好權相一黨還沒有鏟除。

排除淩非何的可能性,按照這個方向思考,之前的疑點剛好可以串聯到一起。

他猜測。

左丞相非常有可能與紀林的死有關。

隻不過其中有一點不吻合,左丞相勢力中,他所豢養的家奴手臂上皆有刺青,不過並非青色,而是紅色。

現在祁遇詹麵臨兩個問題。

第一,他並不能確定左丞相家奴的刺青和匪徒的印記相同。

第二,那些家奴是左丞相極為隱蔽勢力,很少使用,見之即死,而且原身不清楚,更是從沒見過他們,即便是封單明也不知道。

如果不說謊,他無法向時未卿解釋消息來源,如果和他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份,祁遇詹又無法確定那股神秘力量會不會做出什麼阻攔他。

祁遇詹不知不覺停下動作,又抬起來頭。

以為他還想要他做剛才的事,時未卿暫停話語,俯下|身湊近,又親了他一下。

他的眼底陰鬱和偏執散了很多,眼中很亮,好像裝進來幾顆星星,彎起的眉眼狡黠又乖順,“先還你一個。”

不再猶豫,祁遇詹決定和盤托出。

他要賭一次。

不為彆的,他隻守護住這樣的時未卿,希望他不要再經曆一次死前那樣的瘋狂和滿目的偏執,他隻想讓他得償所願,得到一切他想要的東西。

藥已經揉進腿裡,祁遇詹淨手後,半蹲著把人圈在了懷裡,“未卿,知道我為什麼清楚淩非何的身份嗎?”

身份之事,時未卿深有感觸,對於這樣隱秘的事情,隻會緊緊捂住,輕易不與人說,何況是淩非何以哥兒之身為官,其中牽扯更為厲害。

隻不過時未卿信任祁遇詹,消息從何而來就不重要了。

看著突然變得嚴肅的人,而且說得也是為什麼而不是從哪裡,時未卿意識到事情似乎與他想得不一樣,神色也變得鄭重。

“因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齊王真正的兒子,這具身體是他的,但我是異世之魂。”祁遇詹語速緩慢,又停頓了一下,給他留了足夠的反應時間,“我真正的名字也是祁遇詹……”

我腦中有一本書。

下一句突然無法發出聲音,祁遇詹心理多少有些準備,沒太大的反應,心裡同時也舒了一口氣,神秘力量這種的阻攔堪稱溫和,並沒有實質影響。

祁遇詹眼睛沒離開時未卿,一直看著他的表情,見他臉上出現擔憂和惶恐的神情,祁遇詹立刻停了下來。

他頓了一下,輕聲道:“彆怕,我不會傷害你。”

時未卿聽見第一句便瞳孔一縮,接下來讓他心裡泛起了巨大的波瀾,全身瞬間森寒僵住無法再動。

他拚勁全力衝破禁錮,緊緊抓住了祁遇詹的衣袖,發出的聲音顫抖不已,“你會離開嗎?”

對於這個問題,祁遇詹不完全清楚,但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他對著時未卿搖搖頭,回道:“不會離開,我會一直陪著你。”

祁遇詹的回答如同打開一個開關,方才的鎮靜全都消失不見,時未卿一下子撲向祁遇詹,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脖頸,嗓音哽咽著祈求,“祁遇詹,我沒有害怕你,你不能走,不能消失!”

時未卿分辨得出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是誰,他恐懼的是異世之魂會不會走,如果眼前之人有一天會突然消失,時未卿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感覺到頸窩上滴落滾燙的淚珠,祁遇詹抬起顫抖的手,慢慢撫上時未卿的後背,“相信我,我真的不會離開。”

過了一會,頸窩濕意不減,時未卿因為無聲流淚的時間長,漸漸開始抽噎起來。

將人從懷裡挖出來,祁遇詹清晰的看著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自泛紅的眼眶溢出劃過臉頰,從白皙的下巴上墜落。

祁遇詹手掌捧著精致的小臉,將臉上淚滴一點一點吻去,鹹澀的味道立即充滿味蕾。

他的心裡又酸又澀,又滿漲。

他設想過時未卿的種種反應,卻沒想到是這樣全身心信任的模樣,但想想之前時未卿對他的乖順和依戀,這樣的反應也應在意料之中。

祁遇詹把人重新攬進懷裡,收緊手臂,現在他感到後怕。

好在,最壞的預想沒有發生。

“未卿彆哭了。”

低聲哄了好一會兒,祁遇詹把能說的保證全都說了一遍,才將將把人眼淚哄住。

時未卿開口,聲音中帶著濃重的鼻音,“蓋章才對。”

祁遇詹起身,在他被淚水染濕的嘴唇上印了一個吻,“好了,蓋完章,那些話絕對算數。”

說完,祁遇詹又在他的眼尾眉心親了親,時未卿似乎變得比以往更粘人,剛靠近他便伸出手臂緊緊環住了他的脖頸。

祁遇詹坐在床邊把人攏在了懷裡。

這一次,他算是見識到了眼淚的攻勢,以後正常情況下絕對不敢再把人惹哭。

把人哄好也該說正題。

第097章 第 97 章

“你再親親我。”

祁遇詹思緒被打斷, 低頭看到時未卿眼中一直未消退的恐懼,寬大的手掌握住他的後頸,傾身覆了上去。

祁遇詹用嘴唇蹭著時未卿的耳朵, 順著臉側從額頭眉心一路移到鼻尖, 最後落在紅唇, 祁遇詹輕輕敲開他的雙唇,廝磨舔|舐。

這個吻極其溫柔,時未卿感覺到了其中濃重的安撫之意, 暫時壓住了心裡的恐慌。

祁遇詹起身,平複氣息間,拇指輕輕地摩挲著眼尾孕痣。

許是剛哭過,時未卿雙眸泛著瀲灩水色,聽著耳邊細細碎碎的喘息聲,祁遇詹隻覺得他整個人異常柔軟嬌弱,需要人好好的保護珍愛。

“還要嗎?”祁遇詹問。

時未卿輕輕搖頭, 小聲道:“你話還沒說完。”

拇指移開, 一個吻落了下去, 把人重新攬在懷裡, 祁遇詹接著之前的思緒繼續。

試了很多句,祁遇詹發現了神秘力量阻攔的規則, 隻要是與書有關的都不能發出聲。

再結合之前的發現,祁遇詹總結,神秘力量保護的是書的存在, 並且不允許他脫離劇情,劇情結局不與書中一樣, 它也不會出現。

知道了規則,祁遇詹就知道該怎麼說了, “我是異世之魂,因為一個不能說的緣由,我知道一些沒發生的事,淩非何的身份就是這樣知道的。

現在我從那些事中找到了一些和青色印記的線索,左丞相私下豢養著家奴,那些家奴手臂上相同位置都留著紅色刺青。

如果你說的青色印記就是那些家奴的紅色刺青,那麼那些匪徒應是家奴所扮,左丞相必定與真凶有關。”

祁遇詹儘量隱去了某些字眼。

時未卿聽得認真,聞言立即直起身體,回憶一下,神色有些激動,“紅色刺青是不是在右手手肘下三寸之處。”

祁遇詹眸色驚詫,速度極快地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在時未卿期待的目光中點了點頭,“是,就是在這個位置。”

時未卿一時之間臉上做不出表情,他心中正處於波濤洶湧中,複雜的情緒儘數從眼中顯現了出來。

他全身無可抑製地顫動,出口的聲音也成不了完整的一句話,“是……對……圖案……”

祁遇詹意識到他的猜測很可能為真,讓自己鎮定下來,同時手掌在他後背安撫著,低沉的嗓音中表達著相同的意思,“彆急,慢慢說,我在聽。”

圖案比較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時未卿突然起身離開,走向一旁的箱籠。

動作急切間,差點絆倒在腳踏上,被跟在身後的祁遇詹長臂一撈,攬在了懷裡,“慢點,要什麼,我幫你找?”

時未卿抓著祁遇詹胸前的布料,神情迫切地仰著頭,“畫,找畫,和紙鳶放在一起。”

“好,我們一起去……”

說話間,祁遇詹已經單手托著時未卿的臀部抱了起來,話音剛落,便帶著他大步走向牆角。

時未卿滿眼信賴,長腿垂在對方身側,乖乖地任祁遇詹抱著,他身材高大,幾步跨到了位置。

半跪下|身體,祁遇詹將時未卿放在支起的那隻腿上側坐,一隻手扶著他的背,另一隻手和他一起翻找。

箱籠打開,裡麵的東西一件件被時未卿取出放在一旁。

華麗的匕首,製作粗糙的宮燈,折疊的紙鳶,緊緊封口的香囊。

祁遇詹一眼就認出來這些都是與他相關的東西,他看著時未卿小心翼翼的動作,沒有多說什麼,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隨著翻找,時未卿很快從箱籠底部取出一張紙。

翻找的過程中時未卿也強迫冷靜了下來,他找回來話語,隻是嘴唇仍在顫抖,“這是那個青色印記,和左丞相的家奴的刺青一樣嗎?”

他舉到兩人麵前,祁遇詹看清了上麵的圖案,那是一個圓形印記,它似乎是一個圖騰,周圍分辨不清,但中間能猜出是一隻麒麟。

剛剛祁遇詹已經快速將全書過了一遍,書中對紅色刺青沒有詳細描述,但隱晦提到過紅色刺青中間也是一隻麒麟。

同樣的位置,也有同樣的麒麟,巧合多了就不會是巧合,但事情緊要,祁遇詹也不敢肯定,他怕時未卿空歡喜一場。

祁遇詹突然有些無力感,歎了口氣道:“抱歉未卿,紅色刺青中間也有一隻麒麟,我知道的隻有這些了,但隻憑這些並不能肯定左丞相家奴就是匪徒,所以,我們還需要繼續查下去。”

放下那張紙,時未卿環住祁遇詹,將臉埋進他的頸窩蹭了蹭,隨後起身,眼中閃著起了星光,顯得那雙黑眸比任何時候都要亮,一時竟蓋過了常年累月的陰鬱,“你已經讓我知道我的記憶不是憑空想象,更是讓我找到了線索,我有預感,我這次真的找到了害爹爹的凶手。”

一直以來的堅持和執著終於找到了出口,時未卿越說神色越堅定,“我一點要親手抓到幕後真凶,給爹爹報仇。”

“祁遇詹,我要去都城,馬上動身。”

什麼親事,什麼謀反,不管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他查明真相,時未卿起身要去吩咐方頭領做準備。

“未卿。”祁遇詹把人拉了回來,抱著人走回來床邊,“我們會去都城,但現在不可以,我們勢力單薄,左丞相勢力龐大,那些家奴極其隱蔽,貿然過去如同大海撈針。”

“但是現在不能去,不代表不能做什麼,封單明的暗兵台極擅偵查,我們可以借他的力量查證真凶,如果證實猜測,我們也可以和他們合作,一起扳倒左丞相,畢竟我們和他們,甚至是魏帝的目的相同。”

時未卿習慣了自己背負所有,早已將要合作的對象遺忘,一經提醒他反應了過來。

如果沒有合作對象,時未卿早點去都城布局是合理的,畢竟越早準備勝算越大。

但現在有了有實力的合作對象,不借力打力,就不符合時未卿的性情了。

理清其中關隘,時未卿沒再動作,他在思考最快什麼時候能得到淩非何和封單明的信任。

尤其是封單明,他以巡撫之子的身份對上暗兵台的頭領,取信將有些困難。

時未卿眼眸閃過暗芒,不過沒關係,這麼多年都等了,再多一點時間他還是有耐心等下去的。

見時未卿一直低頭沉思,沒說話,祁遇詹出聲問道:“在想什麼?未卿,彆忘了,你不是一個人了,你還有我。”

時未卿抬起眼睛,抿了抿嘴唇,沒有隱瞞,“巡撫之子的身份太敏感,取信他們恐怕要花費時間了。”

祁遇詹並不急,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樣,“彆擔心,我們準備的那些做為大禮的罪證,足以讓他們信任我們,如果此法真的不行,我還有絕密武器,絕對可行。”

整理罪證時,他們二人就商量了怎麼利用那些罪證合作,那些涵蓋了梧州所有有罪官員的罪證以及鄂州其他州府部分官員的罪證,絕對會將左丞相的大部分根基鏟除了,這份大禮的重量足以讓他們在合作中有足夠的話語權。

隻是罪證中還少了時仁傑謀反的實證,這才是扳倒時仁傑的關鍵,也是他們二人回府的目的之一。

合作計劃時未卿知道,從沒聽說過還有其他的東西,好奇地問道:“是什麼?”

覺得他這個模樣可愛,祁遇詹輕輕捏了捏時未卿的鼻子,低聲笑了一下,“保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第098章 第 98 章

清晨, 縷縷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映得房間明亮。

帳幔內也被帶得不那麼暗,其中光線正好正適合睡覺。

拔步床裡麵的人卻並非如此, 他眉頭緊皺, 額頭上溢出絲絲冷汗, 嘴唇嗡動,似要說什麼,然而半晌也沒有聽見聲音。

時未卿雙臂掙了一下發現不能動, 低頭發現手臂被腰帶捆住了。

視線移至一旁,又打量了周遭,他發現這個房間極其眼熟。

他想起來這是祁遇詹的宅院,也是第一次見他的地方。

他現在的情形除了眼睛,也與當時一模一樣。

還沒等時未卿理清楚為什麼會是,外間傳來了腳步聲。

聲音主人一步步靠近,時未卿隻覺得那一道道腳步聲猶如響在耳側般清晰。

那人出現在了時未卿麵前, 時未卿看清來人後心裡一鬆正要說什麼, 突然發覺他的神情非常怪異。

這時來人突然開口說話了, 他頂著與祁遇詹一樣的臉, 僵硬著臉,道:“他霸占我的身體, 讓他把身體還給我!”

“讓他消失!讓他滾回去!”

“他是妖怪!他應該被處死!”

來人手伸過來,隔著衣物也能感覺到上麵的冰冷,下意識揮開那隻手, 時未卿猛地認出他眼前的人是誰,心頭一驚慌恐懼。

齊王真正的兒子回來了, 祁遇詹去哪了?

他不會消失,他不是妖怪!

“不——”

時未卿驟然睜開雙眼, 低低地喊了出來。

祁遇詹聞言立時撐起身體靠了過去,看清了時未卿被冷汗打濕蒼白的臉,黑眸中滿是驚懼,抬手抹去汗滴擔心問道:“做噩夢了嗎?”

聽見熟悉的聲音,時未卿一時也難以回神,眼神木木地看過去,“祁遇詹?”

看出來時未卿還沒有從夢中抽離出情緒,祁遇詹在他臉上輕輕碰了一下,低聲應道:“是我,我在這。”

時未卿不相信般,伸手觸碰地方的臉。

暖的。

感受到指尖的觸感,時未卿終於完全清醒,起身撲了過去,將整個人嵌進了祁遇詹的懷裡。

“祁遇詹。”

“嗯,我在。”

祁遇詹把人攬住,翻身平躺回去,兩人變成了一上一下的位置,他手順著身上之人的背,“夢到我了?”

時未卿搖頭,順勢把頭側放在祁遇詹的左胸,聽著耳中有力的跳動,問道:“你是妖怪嗎?”

祁遇詹還在想他會做什麼噩夢,聞言不由挑眉,“是怕我吃了你?”

“不是。”時未卿又補充了一句,“沒有和你說笑,我認真的。”

夢到什麼的答案已經顯而易見,祁遇詹不再猜測,“我之前也是人,並不是妖怪。”

碰到這樣離奇的事,時未卿昨晚的反應也算是平靜,做出這樣的夢倒也不算奇怪。

試了試聲音,能說出口,祁遇詹繼續道:“我原來生活的世界和現在的有很多不同,若要比較,可以說我來自幾千年之後。

在我原來的世界,那裡人們可以通過交通工具在天上飛,地上跑,水裡遊,最重要的是那裡人人平等。”

躺在寬闊的胸膛上,聽著低沉的聲音,時未卿心緒一點點平複。

“人人平等?”聽到這句,時未卿驚詫不已。

祁遇詹回道:“是,隻要是男子能做的女子也可以做,他們根據自己的想法去做,旁人無權阻攔。”

時未卿抬起來頭,又問:“哥兒呢,也可以嗎?”

祁遇詹頓了一下,如實回答:“那個世界隻有男女,沒有哥兒,不過在我看來,如果有哥兒也是一樣的,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沒有哥兒的存在,人人平等。

難以想象那是一個什麼的地方,時未卿把頭放回左胸,眉眼舒展開來,他不奢求能去往,隻要有這人陪他就足夠了。

祁遇詹繼續說了一些現代相關的東西,時未卿在他神情安靜聽著。

又過了一會兒,祁遇詹聽著銅壺漏鬥聲音,道:“時候差不多了,先去看爹爹,等回來再說給你聽。”

時未卿正聽得興起,聞言乖乖地跟著祁遇詹起身。

穿衣時,祁遇詹感覺衣袖被扯了一下,他直起身體,詢問:“哪裡穿得不舒服?”

“不是。”時未卿上前一步,神色慎重地湊到祁遇詹耳邊,聲音很小地叮囑:“剛才那些事除了我誰都不能說。”

祁遇詹神色意外,隨即抬手點了點他的鼻尖,“好,小郎說得我一定謹記。”

收拾好了,兩人正要去用早膳,剛出門就看見了徐氏身邊的嬤嬤進了院裡。

嬤嬤走到兩人麵前行了禮問安後道:“夫人聽說少爺昨日被大人罰跪祠堂,擔心得一夜沒睡好,早來又怕擾了少爺休息,特命奴婢趕在少爺出門前把藥送來,免得嚴重了。”

時未卿讓紀二收下了藥,態度不冷不熱,“替我謝過夫人。”

嬤嬤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她沒時未卿對她的態度,想起主子給她的任務,繼續道:“今日夫人不舒服,不便前來,夫人想讓奴婢代為勸導少爺,那門親事大人也是為少爺好,少爺還是不要因此與大人爭吵,大人氣頭上來,受罪的還是少爺。”

祁遇詹不著痕跡看了嬤嬤一眼,這話說的看似沒問題,細品起來,從中感覺的卻是沒把人放在心上和火上澆油。

以時未卿的性格,聽了這話必定是反著來,和時仁傑吵的更厲害。

“多謝夫人關心,我知道了。”

時未卿還是那副模樣,垂下眼瞼斂起了眼中的暗芒,從前他沒有防備徐氏,自然注意不到其中語義。

現在有了防備,又有了真正關心他的人做對比,徐氏的尾巴就開始漸漸露了出來。

嬤嬤怔了一下,往日不管是順著她還是反駁她,都能從話裡拚湊出信息,現在隻說了簡短一句話,什麼也沒打探出來。

夫人在前院安插人手,因為某些原因,不敢把手伸進書房所在的墨翠院,昨日動靜太小,除了書房附近的人,都不清楚書房發生了什麼。

時寬雖然是老爺送過來的人,但他對夫人不冷不熱,若貿然詢問,沒準會將此事告知大人。

腦子快速轉了一圈,嬤嬤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時未卿一句話打斷,“嬤嬤可還有事?”

人精一樣的人,立即聽出來時未卿語氣中的不耐,她在徐氏身邊多年,深知這位少爺的脾性,顧不上再打探,躬身直接離開。

祁遇詹眼神一動,他發現那嬤嬤臨走前看了他一眼。

這情況有些熟悉,想起來時慧瑤侍女也是這樣,祁遇詹心道,看來是都知道他麵首的身份了。

隻不過這嬤嬤眼中的神色可不算友好,看他的眼神就如同一顆石頭。

目送嬤嬤出院,祁遇詹想,可不就是石頭,阻礙她主子父親計劃的攔路石。

每年紀林忌日事宜都是何樓準備,今年也不例外。

用完早膳後,何樓來回稟準妥當可以出發。

今日這樣的事,時仁傑不會阻攔,卻也不會什麼都不做。

出府後,祁遇詹掀起簾子看了一眼,馬車身後果然跟了不少侍衛,還有一隊死士,不過領隊的不是林觀,而是多日不見的時寬,看他氣息,身上的傷已經養好了。

時府裡城門不算太遠,沒用多久出了城門。

祁遇詹想起剛才城門處,守衛眾多盤查嚴格,也就明白了林觀為什麼敢放人出府,這樣的查法,時未卿想要出城是件困難的事。

想起此,祁遇詹若有所思,城門守得這麼嚴,書中時未卿是怎麼在手下管事都中了十香軟筋散的情況下帶人離開的。

他問過紀二,十香軟筋散的解藥太複雜,他需要半年時間才能配出來,但從中藥到離開,這之間並未到半年。

除非有人幫他。

何樓是站在時未卿這邊的,但他並無權勢,影響不了城門守衛。

祁遇詹低頭看向懷裡靠在他肩上閉目的時未卿,心裡突然想到一個人。

難道是林觀?

馬上他又否定。

林觀支持和淩非何的親事,不會出手破壞。

除此之外還能有誰?

察覺到祁遇詹的動作,時未卿張開雙眼,抬頭問道:“怎麼了?”

祁遇詹替他整理了下烏發,“快到地方了。”

第099章 第 99 章

時家和紀家祖墳在一個地方, 被安置在梧州城外景致宜人的山林裡。

紀林的墓在靠山上一些,馬車和馬上不去,眾人落地步行而上。

時寬命幾人看守, 餘下的都跟了上去, 他還算有眼色, 到了地方,侍衛把東西放下後,都自行離得很遠, 沒有靠近。

方頭領和紀二也跟著時寬離開了,墓前隻剩下了祁遇詹、時未卿和何樓三人。

原身記憶中有祭禮,祁遇詹按照記憶跟隨一起祭拜。

祭拜之後,何樓也離開了,把此處留給了時未卿。

時未卿跪在拜墊上說了很多,祁遇詹沒有出聲,隻安安靜靜的陪著。

最後要離開時, 祁遇詹才道:“爹爹, 請放心把未卿交給晚輩, 晚輩一定會照顧好他, 也一定會為爹爹找出真凶,查明真相。”

聽著耳邊極其鄭重的承諾, 時未卿怔了一下,而後道:“這是爹爹的仇,應該我自己來。”

祁遇詹接著衣袖的遮擋, 握住時未卿的手,低頭靠近他耳旁低聲道:“我們每天在一張床上睡著, 除了最後一步,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你覺得以我們現在的關係,爹爹還是你一個人的爹爹嗎?”

說完該說的,他直起身體恢複了音量,“這嶽丈我還是叫得一聲的。”

時未卿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似乎才發現,原來在這人心裡早已把他看成了夫郎。

心跳鼓動,尤響在耳垂。

手指收緊,回握住溫熱寬大的手掌,時未卿回道:“好,我們一起。”

兩人下山,時寬一直關注這邊,見此帶人一起下山。

下山並不是就此離開,他的堂哥和爹爹的忌日在同一天,還有時未卿的堂哥要祭拜。

何樓先一步到了紀家的祖墳,祁遇詹看他站在一個刻著“紀青空”三字的墓,時未卿的堂哥正為此名。

祁遇詹和方頭領兩人站在一起,沒有找這次沒有上前,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想起卷宗裡紀錄了當時紀青空被匪徒砍傷落水之後不見蹤影,後來時仁傑派人搜了多日也沒有尋到,這墓其實應該是個衣冠塚。

或許是今日難過思念時間長了已經麻木,到了紀青空墓前,祁遇詹並沒有從何樓臉上多少傷心。

同輩祭拜無需走完全部流程,沒用多久,時未卿和何樓兩人就結束了。

視線從何樓臉上收回,祁遇詹轉向時未卿,上前幾步迎上,“不多待一會兒?”

“不了,回去吧。”時未卿抬頭望了望山上,收回眼時,眸色暗沉,神色冷峻,“現在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回去路上,馬車外有人,不便交流,時未卿一路沉思,祁遇詹也思索著更改計劃,馬車內異常的安靜,顯得回程也快了很多。

到城外一來一回,極耗時間,再回到時府時已經過了午膳時候。

好在小膳房裡一直準備著,在人入城後快馬稟告,等回念林院時,時間剛好午膳已經準備了出來。

用完午膳,時未卿沒有休息,讓方頭領和紀二把著門,和祁遇詹商討新的計劃。

封單明到梧州之前,時未卿首先想得是什麼時候能取信淩非何,他皺眉道:“淩非何在安和縣民田案上還沒有查出結果,也就是說,他此時對你送的罪證半信半疑,那我們就隻能等,就行不了下一步。”

這也是祁遇詹在馬車上思考的問題,他揉開時未卿眉心,“彆急,三樹幾人離開近二十天,再加上暗兵六衛衛長也去了安和縣,我估計民田案用不了幾天應該就會有消息了。”

祁遇詹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在把王觀金送去時,又把民田案具體情況提前透漏給了三樹,按照他的提示,他們不可能什麼也查不到。

而且擅長搜集消息的暗衛也去了,他又遇見了三樹幾人,即便他們之前真的沒有查出什麼,在六一去了之後,有了他的在旁協助,必定有所收獲。

這也是祁遇詹給淩非何送民田案罪證的原因。

聽了祁遇詹的解釋,時未卿不那麼急切了,“下一步送哪些罪證?梧州官員的如何,方便淩非何查驗一些。”

他又道:“之後,我不便出麵了,需由你去取信他們二人。”

昨日在天香樓,時未卿不是沒有感覺得到淩非何掩藏在溫和外表下的冷淡和疏離,甚至還有厭惡。

他如果去了隻怕引得生變,為爹爹報仇容不得一點閃失。

“無礙。”祁遇詹道:“本就該由我去。”

因著他們身份都敏感,之前兩人商定的是一點一點給淩非何送罪證,讓他慢慢相信罪證,並留有破綻,引導他們一步一步查清身份。

這樣心裡有了信任基礎,以及心裡有了猜測和準備,在見到他們,才會更容易付出信任。

祁遇詹話鋒一轉,“但現在要提前取信,罪證就不能再一點一點送,不如全部都送過去,此法比較冒險,淩非何會加重懷疑,不過也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和原來的計劃一樣。”

時未卿略一思索,發現沒有比這更快的方式了,點頭表示同意,“好。”

兩人繼續商討計劃施行細節,直到深夜才停止。

第二日,清晨。

祁遇詹如同往常一樣,早起練拳,洗漱後發現時未卿還沒有醒,便繼續躺回床上陪他睡一會兒。

今日沒有洗冷水澡,祁遇詹將人攬到懷裡時,清晰地感覺到時未卿的手腳變暖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樣冰涼。

他手背摸向紅撲撲的臉蛋,確認不是生病發熱導致的,才放下心。

看著懷裡人沉靜的睡顏,祁遇詹想,等一會兒用完早膳,讓紀二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他腿動了一下,無意中碰到一個東西,不由頓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那是什麼。

祁遇詹輕輕撩起時未卿額前的發絲,細細打量著他開始一點點褪去青澀的麵容,無聲笑了一下。

他長大了,正在一點一點變得成熟。

似乎找到了時未卿手腳變暖的緣由,等紀二給他診脈時,沒等時未卿說話,祁遇詹自己先一步找借口出去了。

那樣的事,他留下來必定心有顧忌,還容易害羞,不如給他留下足夠的空間。

祁遇詹本也想親自教會時未卿成長,但後來又想想,哥兒和男人不同,他對哥兒的身體構造不了解,如果出了差錯就不好了。

第100章 第 100 章

這幾日的異常反應, 時未卿隱約覺得和他吃的藥有關,即便祁遇詹不把紀二叫來,他也要找紀二問問情況。

“如何?”察覺到紀二的手指離開手腕, 時未卿抬眸問。

“主子脈象平穩, 比前幾天有力, 可以確定這藥對身體沒有傷害,這些天我也在關注主子孕痣眼色,或許是時日尚短, 變化不明顯,但我能看出顏色卻是變淺了一些。”

紀二說完他知道的,接著詢問時未卿用藥感覺,“主子除了早上之事,還有其他不舒服或是異常的事嗎?”

時未卿靜默一瞬,“這幾日有時觸碰太過,也會如早上一般, 隻是每次程度不同。”

時未卿短短一句話說得艱難, 紀二不是彆人, 但他還是有些羞於啟齒。

不過他掩飾的好, 紀二並沒有發現異常,“即是改變孕痣, 有此反應也在情理之中,目前來看,此藥方的不良反應便是為此, 在可解決的範圍內,這藥主子可繼續服用。”

古藥方改自的方子為何被教導嬤嬤用來調養哥兒的身體, 由時未卿的反應,紀二突然有些明白了。

這方子應該不止有改變孕痣一個功效, 它還從其他地方增加了哥兒的生養機會。

時未卿想起早上剛清醒時發現自己的模樣,時未卿自己也嚇了一跳,不知為何這次祁遇詹一點也沒有逗弄他,輕易地放過了他。

隻是想到當時的情形,他身上似乎現在還殘留著肌膚相貼的觸感,時未卿免不得羞赧。

而且接風宴前一晚的事記憶深刻,曆曆在目,時未卿不沒膽子再做任何多餘的事情。

他又道,這次聲音恢複了些平日的從容,讓紀二更察覺不出其中的異樣,“目前時機不合適,在時府總是這樣不太方便,這藥先停一停。”

紀二想起昨晚無意中看見的小字發現,道:“主子,這些時日我一直在研究那個古藥方,昨晚有了新的發現,今早正要和主子稟報,此藥方對每個哥兒隻能生效一次,直到見效前不可停用,若停用便再無藥效了。”

“主子,這樣的不良反應應該並不是每日會有,而是隔幾日出現,若是如此,發泄出去便好了,無需擔憂。”紀二想了想還是沒想通,說出的話有些不解,“主子,有張頭領在,如早上之事並不難解決。主子擔憂被府上之人察覺?主子大可放心,我和方頭領一定會守好院子。”

此事不在外人,而是在於祁遇詹,因為他此事才更困難,不過其中緣由,時未卿不會對紀二說。

“既然機會隻有一次,那便繼續。”

有機會改變孕痣顏色,他怎麼可能會放棄,不為其他,便為了他和祁遇詹的以後,他忍也會忍下去。

時未卿垂下眼眸,眼瞼顫動,至多也不過被那個混蛋肆意逗弄,他……

應該也能承受得住。

時未卿手指無意識抓著袖子,有些不確定的想。

“是,主子。”紀二完全沒有察覺到他主子的水深火熱,還火上澆油地從藥箱裡取出一個圓瓷盒,遞了過去,“主子,這是我新配的脂膏,決對比什麼王府宮裡的好用。”

時未卿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他揚了揚下巴,指著桌子道:“放在那。”

紀二沒有發覺異樣,把圓瓷盒放在了桌麵上,“主子,穩妥起見,接下來每日我都過來診脈。”

“可以,每日早膳後過來。”古藥方第一次吃,以後會有什麼不良反應還不確定,謹慎行事無錯,時未卿沒有拒絕。

“若主子無事,我先下去了。”

“去吧。”時未卿又道:“他要是問起,除了藥的事,其他無需隱瞞。”

“是。”除了藥不是說,那便是有何反應和解決之法不用隱瞞,這些事也隱瞞不了張頭領,一個是他能看見,另一個是有他才能解決,紀二心裡有了計較,行禮後離開了。

房門被關上,時未卿視線落到了桌麵,白皙修長的手指拿起上麵的圓瓷盒。

手指一動輕巧地打開瓷蓋,時未卿把脂膏送到鼻尖下輕輕嗅了一下,清香的味道瞬間充斥鼻中。

想著脂膏的用途,時未卿不受控製地想起了某個人,突然他莫名地察覺到體內某處似乎濕潤了起來。

時未卿手上動作頓在空中。

半晌後,他蹙著眉頭地把圓瓷盒蓋上,收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

這東西他似乎用不上了。

也沒有把紀二叫回來,明日還要觀察情況,已經發生了,也不差這一日。

祁遇詹在念林院不遠處,見紀二從正房出來,便跟了過去。

沒過多久,祁遇詹又從紀二那出來了。

回到正房,時未卿在打磨施行計劃的細節,祁遇詹靠近時,發現他的耳根還有些沒褪去的粉紅。

看得出來他還在赧然,祁遇詹沒有提一言一語,隻當沒有發生過一樣,

祁遇詹的體貼並沒有效果,時未卿在抬眼看見他的瞬間,耳朵就不由自主地滾燙起來。

實在太可愛了。

祁遇詹隻覺得柔軟的心被什麼擊了一下,跳得頻率過快。

對上閃躲亂看的視線,他突然改主意了,當好人哪有流氓的樂趣多。

此時時未卿已經不好意思地扭過了頭,繼續低頭研究計劃,祁遇詹走過去,手臂一伸攬著柔軟纖細的腰,將人撈在懷裡,好整以暇看著他,“時未卿,早上是我幫的忙,你就這麼對你的恩人嗎?”

時未卿沒料到祁遇詹會這麼做,他沒來得及反應,手臂還蜷縮在他的胸前。

聞言,時未卿一時慌亂無措,臉頰微紅,“我沒有。”

“沒有什麼?沒有幫你忙?”祁遇詹一副無賴模樣,故意曲解時未卿的意思,“還是當不得你的謝?”

知道這人就是想逗他,時未卿竭力恢複鎮靜,伸出雙臂環住祁遇詹的脖頸,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嘴唇,小聲道:“多謝你的幫助。”

“嗯?”祁遇詹動了動手掌,眼中堆滿戲謔,“這位小郎,你怎麼了?是不舒服還是害怕?為什麼腰抖得這麼厲害,我一隻手都快握不住了。”

“祁遇詹。”時未卿招架不住,示弱地把臉埋進祁遇詹的頸窩裡,聲音放軟地喊了一聲。

祁遇詹手掌一頓,嘴角勾起,眼中興趣正濃,一時半會兒怕是消退不了,“叫我一聲就像打發我,你可是還沒回答恩人的問題。”

被逗得狠了,時未卿敏銳狡黠的頭腦全都消失的無蹤無影,見撒嬌也沒有用,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過了這一關。

突然一個稱呼映入腦中。

時未卿咬了咬嘴唇,聲音綿軟,低低地叫了一聲:“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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