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五官清麗的臉。
帶著少年的風情, 眉眼像是水墨畫;漆黑的瞳仁看不到光, 纖細的腰肢仿若搖曳的青竹。
張了張口,我發現自己能動了;於是我麵無表情地擦掉臉上的口水, 冷靜地道:“不好玩。”
……
去過生物標本實驗館嗎?
被福爾馬林泡在裡麵, 形容逼真而蒼白,被剔除了大腦、油脂、頭骨、眼珠……塗抹防腐劑,然後放在參觀生物架子上,任人遊覽——這就是現在那些人和動物的狀態, 就像是僵硬到死掉, 又似乎被靜止了時間。
我雖然不太喜歡他們, 但要真的死了……
我頓了頓,有些遲疑地問:“他們……還活著嗎?”
“當然啦。”像是從中國水墨畫裡走出來的少年緊摟我著右側的胳膊, 他微微側著頭,靠得很近, 開始用高挺的鼻梁蹭著我的肩, 語氣像個孩子,帶著莫名的嬌憨:“梟的幻術而已,死不了的。”
他撒嬌般的說罷後, 就輕慢地看了眼正倒在自己麵前的一個男人,赤色的長筒靴隨便一踢, 上麵叮鈴作響的裝飾品還沒怎麼反應, 那人就從這頭的桌角、滾到了那邊距離這裡十來米的廊道!
“臭死了。”我聽見他嘟囔。
我放下了懸空的手。
……你知道, 我本來的打算, 是想積攢勇氣後, 掰開他的摟抱。因為他體溫很高、而且和陌生人這麼親密的接觸我不喜歡,這讓我很不適應,我覺得我需要反抗,語言沒用那就以行動表示。
但,嗯……
抱就抱吧,又不會掉塊肉——說來論年齡,大概還是我占便宜的。
反正這已經不是我今天第一次、大概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的被吃豆腐,平常心平常心,連穿越和這麼些接二連三的打擊我都挺過來了,從剛才的那些事來看,這個少年八成也是隻什麼動物;剛才被舔了那麼多口,沒道理這會就……
謝謝上帝,他總算鬆手了。
最後在我脖頸間嗅了一圈後,他滿足地放開了我。還沒等我在心裡安撫自己終於結束了,就見他朝那隻昏在地上、自稱叫謝菲的鷹鳥走了過去。
嗯?這是要乾什麼?
他蹲在它的旁邊,唇角帶著一抹調皮的笑意,先是托腮欣賞了很一會,接著就拿出手機,“哢嚓哢嚓”地、從各個角度拍了起來。
從他輕快的動作,接連不斷的鏡頭和不時的低笑聲中,誰都能感到,他到底有多開心這種事的發生。
可憐的孩子,個子白長得比我高,一看就是沒去過野生動物園的智障兒童。
做完一切後,他喜滋滋地回過頭……
又重新粘上了我= =
他將比我高半個頭的身體倚靠在我的身上,雙手扣在我的腰間,秀美的下巴抵著我的脖子,不見光的黑色瞳仁裡染著愉悅的情緒。湊到我耳邊,用令人發毛的甜膩腔調說道,“姐姐,待會要配合我哦…不然我就吃了你~”
又見吃,又是吃——剛才那條大銀蛇似乎也這樣威脅過那隻黑翅鳶;話說這些人的本體就算是動物,起碼還是人形的吧——你們難道不知道,現在的生態環境多臟,人肉體內的毒素最多嘛。
他整個人幾乎都癱在我的雙腿之間,溫熱的呼吸湊近,重量一點也不輕——上一次這麼做的、是我某個醉得天昏暗地,沒人扶就會死在大馬路上的堂哥。而我的回報,是捏住他的鼻子,麵無表情地朝他嘴巴裡灌水,讓他在被嗆死之前醒了過來。
於是我努力壓製自己不算多好的脾氣,寄希望我……不要那麼做。
萬一他真的脾氣上來,把我給啃了;那得病住院的錢,要誰報銷呢:)
反正我沒錢。
*
似乎是見我被他壓得呼吸困難,在我儘力維持自己不從椅子上掉下去的時候,這個睫毛長到讓人想剪掉、粘粘糊糊的少年嘖了一聲,雙手抱緊我的脖子,然後頭微偏,就從一個比我還要重的人——
變成了一隻茶杯犬。
“這樣就不重了吧?姐姐可要好好地抱抱我~~”
純黑色的毛,半個巴掌大的球形身體,以及那雙圓溜溜、一絲光亮都漏不出來的瞳孔;鞋子和衣服都不見了,隻剩那串在它肉短的脖間叮當作響、和身上其他佩飾成套的一串黑色六角星的鈴鐺。
黑色的茶杯犬和方才一樣,變身後,就衝過來把我的臉完整地舔了一遍,然後十分歡快地、衝我拚命搖著自己細幼的小尾巴;急促又微熱的吐息打在人的臉上,濕漉漉的眸子裡氤氳一層的霧氣,可愛到令人心癢癢;雙爪扒在我的衣領前,激動地抬起短小的脖子,似乎是想讓我給它撓下巴。
然而聯想到他剛才的癡/漢行為,我覺得一切的可愛,都是假象!
我默默地打量著他,靜了靜,我問:
“狗?”
“汪嗚~~~~~”
它揚起小腦袋,眼神細膩而熱切地望著我,嘴裡得意地嚎叫著。
“原來不過是堂堂一隻茶杯犬……”我嗬了一聲,想了想,用兩根手指夾起它脖後的那塊毛皮,把它拎到我的麵前,直視它帶著點茫然的目光,“要玩丟丟球?”還沒人巴掌大,想玩就去讓公園裡愛心泛濫的老大爺陪你,相親角那有的是;來這兒搗什麼亂呢!
見它不語,我無所謂地哼道:“嗬嗬,犯到我手裡了吧,看我把你做成狗肉火鍋……”
“小可愛,不要欺負我家的這個孩子呀。”
一雙白皙修長而又比尋常人寬厚許多的大手,從我腿間輕鬆地抱走了這隻癡.漢小色狗。
誒?這又是誰?!
站在我旁邊的陌生青年摸了摸它的卷毛,對我輕笑:“這孩子很凶的,惹惱它,你可是會被咬傷哦。”
突然出現,身形高大、輪廓頗深的男人一副和我很熟的模樣;見我眼露懷疑,他祖母綠的眸子裡帶著莫名讓人覺得頗有些欠扁的笑意,隨便從旁邊被砸得七零八落的餐桌上拿了把銀叉,遞到小狗的眼前,“來,霜露,示範一下。”
在我的角度,就看到:黑色茶杯犬極其輕微地對他翻了個白眼,爾後漫不經心地叼住了銀叉,就像是在咬脆弱的磨牙玩具一般,輕而易舉地將它碎成了兩半!
隨即,它便頗為嫌棄地鬆開了牙。
“姐姐,”它漆黑的眼珠轉了轉,衝我露出犬係特有的友善微笑,看上去十分活潑地張口道,“你的味道,相當不錯呢。”
……所以剛才那個吃人不是開玩笑,它是認真的嗎?!!
我立刻轉過頭,禮貌地問這個高大的男人,“請問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就自便好嗎!不需要經過我同意的!能不能快點讓我回家!
“是我啊,小可愛。”
穿著白襯衫,胸口還彆著一根羽毛的男人見我警惕地皺眉,他故作失落地張開雙臂,做出一個劃過天空的展翅姿勢,然後麵對空氣,又作出另一個讓我理解不能的古怪擁抱,“謝菲~就是剛才那個救你於水深火熱的英雄……”
——他是那隻鳥?!
“可不可以快點,頭兒。”茶杯犬不耐煩地前肢互搭,用叛逆青少年特有的語氣說道:“你以為我憑借這幅模樣、躲在那個難聞的通風道裡,看準時機、用幻術把他們徹底撂倒很簡單麼?我們等了半天你才醒,耐藥性真是越來越差了。”
它細嫩可愛的嗓音,和話裡話外的挑釁絲毫不符;輕輕一躍,就再次跳到了我的懷裡歪著,“快點解決這群監察司的走狗,我困了,想回去和姐姐睡覺。”
說人家是狗,你自己不也是狗麼。
我無語地抬眸,眼見它開始討好地舔起我的手,看來也是個大BOSS的奧索恩……不對,鳥……也不對,是謝菲先生提著它的兩隻圓耳朵,又把它揪了回去:“不要對夜鶯小姐這麼不禮貌。”
“切。”它鬆開咬住我手指的動作,留戀地舔舔,“明天再送過去不行麼,今天晚上我要和她一起睡!”
“霜露,再任性下去我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