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響過後,端著三人份晚餐的侍從們如流水般依次走了進來;對上人名,應該是叫做珊妮的大胸女仆長滿臉笑容,她先是驚訝於房間的整潔,輕聲抱怨著她們今天的晚間工作沒得做了(居然每天都這樣?厲害厲害),然後動作熟稔而優雅地指揮身後的姑娘們把菜肴一道一道,按順序放到長餐桌上,又習以為常地蹲在冰雕夏希的麵前,吩咐他今天一定要把青菜吃光,不可以挑食,不然鱗片就不會發亮了;過後,她對我和藹地眨眨眼,像是把這件監督的事委托給我;又轉頭勸伊萊,說夏希少爺餓久了會發脾氣,還是快點把他放出來、得到對方不情不願地應允後,才帶著眾人和那九個大垃圾袋,離開了這裡。
我看了伊萊一眼,見他盯著麵前的夏希,皺著眉看來看去,各種皺眉挑剔,但就是不給他全身化凍——讓他像個刺身拚盤一樣,和諸多菜肴擺設在一起;還示意我自己吃自己的,不用管他。
於是,我就無所謂地坐在餐桌的位子上,托腮等他入座再說——第一次到彆人家吃飯,無論主人家說什麼,等一等,這是最基本的禮貌了。
但我真的好餓,被迫運動了一天,早飯沒吃,還被半人半蛇的生物嚇到……
所以求你,兄弟再情深,也請快點搞定,ok?
終於,等我麵前的香煎小牛扒和紅燒小老鼠(後者應該隻是捏出來的素肉)涼透後,我聽見伊萊念叨了一大堆什麼“願賭服輸撒潑是小狗安靜吃飯然後給我滾蛋”的話,麵無表情地,在他弟弟的尾巴上輕點了一下……
正如我那天看到的、那位管家發生的變化,冰縱裂紋掉落在地上,蛇身的少年總算能眨眼了。
“呼……”他剛恢複,就整個人癱在了地上,尾巴無精打采地晃蕩,臉蛋凍得通紅,“今天好久啊……”
哇喔,居然完全不怎麼生氣的!
要是我表哥這麼和我‘玩’,我肯定會撲上去,能踹就踹幾下……這兩個人到底是像這樣玩了多少次?
他歪在那裡,拉聳著腦袋,靠在自己的尾巴上休息了片刻;爾後,他偏頭看到我,精致的眉眼微微一動,表情裡又帶了點生機,“唉……輸掉了,那好吧。”
他鼓起臉,自那頭慢悠悠地遊了過來,若無其事地拿起刀叉,挑走所有的蔬果後,開始切牛排吃;伊萊少年揚著眉,也走過來坐好,叉起一隻小老鼠。
我見他們都開吃了,也就默默地給自己加了一條銀煎鱈魚。
過幾天,看看能不能偷摸他的手機、發個信息好了……或者女仆的也行,總之,看著人模蛇樣的,智商卻不像混血妖怪,居然挺高……還是等觀察好再行事吧!
*
短短的一天時間,我就算是徹底見識到了這對兄弟的能量。
拖著勞累的身體和心情,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穿上女仆送過來、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柔軟睡衣,靠著枕頭,在小床上剛打了個哈欠,正覺得滿心疲倦,什麼都懶得想,下一刻就要睡著……
室內的燈就亮了。
在客廳打完遊戲的伊萊朝內室走了進來;他先是看向大床,神情疑惑,仿佛奇怪於我怎麼不在那裡;四處張望了片刻,在大床隔間的小床找到我,他就一副理所當然地站在我的床邊,把我抱了起來。
“唉,真麻煩。”他這樣說,然後放我在大床上,關掉燈,頭挨著我的脖子,我聽見他極其輕微地吸了口氣,像是不願意被人察覺。
……算了,反正一起睡不睡也沒什麼差彆;反正就他那副文弱又病怏怏、走兩步都要喘息幾下的樣子,同床共枕真是小意思。
他不用外掛的話——好歹散打也學了好幾年,不欺負這少年,已經是我最後的溫柔。
我在心裡嗬了一聲,感受到他濕潤的吐息,閉上眼睛;果然吧,無論白天再怎麼裝模作樣,男孩子這種生物……
我偏過腦袋,斜枕著枕頭,然後被他從後麵摟住,聽他自以為無人知曉地吸氣——吸氣——再吸氣——又吸氣——
“………”
我不做聲地翻了個白眼,正要催眠自己快點睡著,寢內的燈又一次被打開了。
“……不是要睡覺?”
直起腰,我揉著眼,有點奇怪;然後,就看到——
披散著滿頭亮銀長發的少年,光著腳,隻著寸縷,抱住自己的蛇頭枕,站在寢室的入口——
“一起睡~!”“滾出去。”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而我揉了揉眼,發現——他居然是有腿的?還比我白?!
……
………
“……呀呼!”
——很明顯,要不是因為使用陰謀詭計隱瞞實力,這位身體虛弱的哥哥,是完全乾不過自己弟弟的。
經過又一場小小的“爭論”,以青了半個眼睛作為代價的伊萊咬著牙,被夏希的大尾巴從上到下死死壓住;他忍了忍,就懶得再做聲了。
“離我們遠點,”他道,“滾去那邊的小床睡。”
然而,勝利者自顧自地用暴力表達完意願後,就像是完全沒聽到伊萊的拒絕一樣,輕快地跳了上來。
在暖光的照射下,他的眸色變得更淺,就像是我小的時候、看吹糖和畫糖人在滾燙的案板上麵揮斥的金糖汁,或者被化開的蠟蜜珠串;打了個哈欠,夏希少年的眸子裡泛著水光,一副理所當然地擠進我和他哥哥的中間,然後雙手抱住我的脖子,閉上眼,聲音軟軟地道:“怎麼還不關燈?”
……
雖然被誰抱都是抱,但我得說,這種行為真的有點過分了喂。
感覺到床單的濕潤,我推開背後的人,直起身,雙手向外推,做了個先等等的手勢;見他們兩個各自歪著頭,愣住不再動作,我便立即抱住自己的枕頭,將被子朝裡一扯,帶好行當,赤著足走到大床的一個角落裡,重新躺下,繼續醞釀睡意。
我很困的,沒空看小孩子打鬨。
“……”
“……”
室內安靜了一會,燈總算被關掉了。
悉悉索索的聲音沒多久、就從我身後傳了過來——一條涼冰冰的尾巴卷住了我的腰,把我一點一點小心地拖了過去,兩邊的呼吸聲左高右低,但體溫都比常人要冷的多;我懶得再睜眼,被他們擠在正中間的位置,就裝作自己已經睡著了。
“她睡著了嗎?”
“嗯。”
“…她是你在哪個拍賣會買的?”
“告訴過你了,亞汗伯說送給我的生日慶祝,讓我隨便選一件他刷卡;結果到地方才發現全是變異人,真正的幻獸一隻也沒有。我無聊,所以就提前回來了。”
“他真是個摳門鬼,你就彆想從他手上占到一點便宜……咦?這麼說來,你沒有付錢?”
“拖某人告狀的福,我上上個月、上個月和這個月的零用錢全沒有了。”
“你先用槍射我的。”
“你皮厚,又死不了。”
“你還趁我睡著烤我的尾巴!”
“你把我買的新遊戲從七樓丟了下去。”
“那個遊戲做得太爛了,為什麼蛇是反派!……那,要是你沒有付錢的話,她會被帶走嗎?”
“不會,我走之前把所有人都凍住了,艾布納那個八婆不是告訴過你了麼?”
“最好是這樣……”
他們小聲地嘀嘀咕咕,隔著一個大活人商議著遊戲、學校、功課還有明天晚上我要睡在誰房間的事,但總算是表現得像少年,而不是變.態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這兩個男孩舉完叔叔亞汗伯究竟有多吝嗇的例子後,就開始爭論我到底屬於誰;抱著我胳膊的伊萊強調,是他帶回來——那自然就是他的;但枕著我肚子的夏希卻詭辯,說既然是生日禮物,那他也有份。在睡夢中被我被拉來拉去,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超市裡的特賣羊毛衫;在年度大優惠之下被勤勞的大媽們搶得變形,頭又開始疼了。
“標簽是夜鶯公主,那就是我的金絲雀鳥。”伊萊淡著聲音,“你不要老是抱著那些古怪的童話書,就覺得自己好像是人魚公主;也不聞一聞發.情的時候到底有多腥……”
“是人魚王子而不是人魚公主!而且我說是人魚,那就必須是!”夏希據理力爭,“和我的夢裡一模一樣呢~”
“住嘴吧,你上次要的那個小潛艇,還有上上次那個不能駕駛隻能看的精神力機甲,也用這種‘夢裡夢到是我的’的借口,騙媽媽給你買了,你以為我不知道麼……再說,她又沒有尾巴!”
“那她也不會唱歌啊!”
……我沒尾巴也不會唱歌還真是抱歉了。
這麼想著,我突然覺得腦袋一重,好像自己被按在誰的胸前,絲絲寒意從他的衣服上傳了過來,讓人直打哆嗦。
“不要抱她的頭,會讓她窒息!人類是用嘴巴呼吸的;你是想讓她被你憋死麼?”
伊萊低聲嗬斥了句,然後把我拽到自己的懷裡,在黑夜裡仔細地檢查了一番,又湊近我的鼻翼,專注地嗅了嗅,“……還好沒有死,夏希,你能不能小心一點,夜鶯是很脆弱的生物。”
“啊啊啊,你親她!”夏希看到他的動作,先是非常不滿,爾後也立刻湊過來,“那我也要親!”
“你彆鬨了!”
“是你先鬨的!”
“………”我睜開眼,被兩人互相推來推去,無語地望著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最開始,伊萊少年的確隻是確認我到底死沒死,可被夏希一激,他就故意用力地在我唇邊親了一下,聲音不小。
見他這麼做,夏希也馬上不講理地湊在我臉邊,然後開始黏糊糊地親了起來;從眉角到耳側,先是蛇信子,後麵就變成了微微發涼的舌尖。
……這次,我實在是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