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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合一)

容景打了個寒戰, 忽然明白伊萬為什麼要提前用小毯子把他裹起來了。

帝國與聯邦的戰爭之火,表麵上引燃於無數個像唐小千那樣遍體鱗傷的逃亡雌蟲。

至少曆史教科書裡是這麼寫的。

在這種前提之下,哪怕聯邦宣戰時打出的旗號, 單純隻是為了讓普通雌蟲獲得最基礎的生存權益, 隻是為了蟲族的未來發展, 也足以得到群眾的支持。

因為相較於帝國, 聯邦的整體構架原本就要自由鬆散許多,千年前甚至隻是幾個互有來往的蟲族小群落。

這也導致了帝國權貴刻意製造和不斷加強的極端觀念, 無法在聯邦社會中長期流行。

雖然聯邦現在還做得遠遠不夠, 但再怎麼說,也比帝國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雌蟲對雄蟲的愛慕,更多發自於本能和內心。

普通群眾根本不會知道,私底下帝國究竟對雄蟲做過什麼。

所以這樣的事情若是泄露出去, 必然會引起全聯邦的嘩然與恐慌。

“這就是聯邦不再選擇和平,而是堅定向帝國宣戰的真實理由。哪怕當時的我們還很弱小, 需要傾儘全力才有一絲生機。”

伊萬聲音沉沉, 難得在容景麵前露出了些許凜冽的血腥氣兒。

但他立刻又收斂了氣勢,悄悄觀察起了容景的表情。

容景按耐住內心的驚駭,慢慢把毯子掀開一角, 將伊萬也一起包進來。

他們額頭貼著額頭, 鼻尖相觸。

容景盯著伊萬那雙碧潭甫珷般溫柔的眸子,緩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圈養……具體是怎麼回事呀。”

“您需要看照片麼?我辦公室裡存有當年帶回來的實驗室資料。”

“實驗室?伊萬, 彆亂來,我現在應該沒有觀看這些資料的權限吧。”

容景哭笑不得,再次拒絕了伊萬毫無底線的泄密行為。

但他在心中反複咀嚼了“實驗室”這個詞之後, 眼睛依然暗了暗, 沉默半晌, 長睫微垂著小聲問道:“你說,如果我的真實身份被彆的蟲知道了……我會不會也被抓進實驗室裡研究呢?”

這個世界上除了伊萬,他根本無法和任何蟲提起自己的擔憂。

即便如今已經跟雌君把話說開了,可容景終究還是怕的。

他實在是怕了很久很久。

伊萬沒想到容景竟然會有這種心思,他突然就懂了雄主夜半噩夢的一部分來源,語氣立刻變得嚴肅而篤定:“不會有第三隻蟲知道的。就算出現了什麼意外,有我在,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如此對待。”

說完,伊萬認真地又補充了一句:“我帶著流焰,可以直接擊穿主星的地心。”

容景輕輕笑了起來。

他每次都很喜歡聽伊萬對自己做出保證時的態度。一遍又一遍,讓他的心也逐漸變得安定。

“知道了,親親我。”他彎著眼要求道。

“是,雄主。”伊萬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低下頭深深地吻了上去。

他們在什麼也裹不住的小毛毯裡相擁。

容景閉眼感受著伊萬比自己高出許多的體溫,緊實有力的臂膀,還有那對格外柔軟的唇……熱乎乎的,讓他精神漸漸放鬆,踏實感一點一點填滿心胸。

他的伊萬是全世界最可靠、最強大的雌蟲。

雖然今天早上,他還逼著伊萬塗了和他同款的果味潤唇膏。

很美味,嘗起來有些水潤潤的甜。

*

下午,伊萬有事去軍部,要與下屬繼續協商逮捕計劃的具體流程。

最近需要他在場的大會小會接連不斷。

他重新披上掛滿勳章的軍裝外套,沉重黑靴踏入雪地,每一步都碾壓得鬆軟雪層嘎吱作響。

容景倚在窗邊看雌君格外威嚴挺拔的背影,伊萬竟也在走上懸浮車之前再次回過頭,故意對容景眨了眨眼,唇角噙著一抹微笑,深邃綠眸也裝滿柔情。

隻有安東尼還恭恭敬敬地扶著車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是故意的!

與容景恰好相反,當有彆的蟲在場時,伊萬總是很喜歡悄悄做這樣眉來眼去的小動作。

容景耳尖紅了紅,一個深呼吸將窗簾拉上。

屋內重新變得安靜。

小白這幾天像是在冬眠似的,可以從早睡到晚也不挪窩,癱著柔軟肚皮發出細微鼾聲。

於是容景又盯著小**粉的肚皮,讓大腦放空了好一會兒。然而,先前與伊萬對話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他控製不住地反複回想。

最後容景乾脆深吸一口氣,將頭發綁好,前往地下室。

分散注意力的第一招,閾隙就是去做克勞德教授布置的實踐操作作業。

三瓶平平無奇的低級治療藥劑,需要的材料與中級相同,區彆隻在於藥液與精神力的共鳴程度。

容景原本還有些心不在焉,可他很快就發現,第一瓶藥劑竟然做壞了。

他沒能收住精神力的釋放量,藥劑等級一不小心就超出了作業要求。

“怎麼回事……”

容景愣了愣,重新收拾好操作台,再次將另一份藥材放入燒杯中加熱攪拌。

這回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儘可能隻分出比頭發絲更細的精神絲,用最微末的分量謹慎進行融合,才堪堪把藥劑品質維持在低級的頂點。

果然,他的精神力等級至今還在增長。尤其是最近在伊萬身上消耗得太多,製作藥劑的頻率也大幅增加……一晃眼,精神力已經凝實強悍到了一個容景先前難以想象的高度,甚至有些控製不住。

如果奧古斯特現在才去綁架洛林教授,容景可能在與奧古斯特打照麵的那個瞬間,就不小心折斷了他的腿骨。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奧古斯特是否也一直都被澤威·維爾納的教育方式所蒙騙了?”

奧古斯特願意協助維爾納家族做事,很可能是因為他從未了解過絲毫內情,隻被澤威灌輸了帝國皇室的那一套觀念。

所以他才認為雄蟲生來高貴而自己必成大器,平常偽裝著溫雅有禮卻無法壓抑傲慢,把雌蟲當作達成目的的工具,乃至於心中的不屑與惡意日漸增多,最終將自己推向無底深淵。

這樣被蒙在鼓裡的自以為是,實在是顯得更加愚蠢可悲。

而馬特就是典型的……被養廢的雄蟲?

容景的思維又開始不斷發散,沉默著脫下護目鏡,將三瓶藥劑貼好標簽放進背包。

“呼……”他拍了拍臉,沒有繼續獨自沉浸在這個話題裡,而是領著小管家來到側臥,用光腦登陸了小號。

他把光腦解開固定在小管家的腦袋上,滿意地露出微笑。

分散注意力第二招,直播,順便可以讓小金庫變得更充實一些。

攝像頭打開,小管家的眼睛亮起柔和白光,彈幕還沒等他張口說話便開始飛漲。

【長期失蹤蟲口回歸!!鏡鏡好久沒開播啦,最近都在忙什麼呀?】

【嘿嘿嘿,是不是被你的霸道雄主勾走了魂?】

【鏡寶貝,求更多織圍巾花樣!我上次學著給雄主做了,他超級喜歡嗷嗷嗷】

然而容景今天並不打算再織圍巾。

他擺好自己早些年花重金定製的毛筆與硯台,攤開宣紙,卷起袖子,將提前準備好的清水倒出來。

容景一邊研磨一邊看了眼顯示屏,忍不住笑意吟吟,順著彈幕的話胡謅道:“嗯,他每天晚上都不願意放我走……所以最近太累了,沒時間給大家畫畫。”

隨後他也不再管觀眾的一陣尖叫,用清水潤好了筆,蘸墨,按照回憶輕輕勾勒出金絲薔薇的大致輪廓。

這是聯邦特有的薔薇品種,伊萬上個星期才跟獻寶似的帶了一大束回家給他看。

他落筆時猶豫了一下,將花瓶形狀換成另外一種不同於家裡的款式,溫聲道:“今天難得有時間,來畫一畫我最近很喜歡的花吧。不賣,就是畫給你們看看。”

【破案了,鏡鏡一定是傳說中的魔法師,居然能用黑石頭畫畫!】

【還沒上色就已經被美哭了,手殘黨流下淚水。】

【哇,我記得德維特元帥前幾天在星博發過金絲薔薇的照片!鏡鏡也是元帥夫夫的粉絲嗎?】

【全天下就沒有蟲不是好吧!我每天高強度刷新元帥的星博動態,快被甜掉牙了嗚嗚……】

【前麵那個,不要把其他種族忘記了,現在我們翼族也在嗑cp哈哈哈】

【臥槽,鏡鏡不愧是宇宙級主播,居然連高傲的翼族也會來看嗎!】

【翼族隻是審美水平立於宇宙頂點而已,究竟是誰在謠傳我們很高傲的?哼,鏡寶之前上架的冰梔刺繡簡直絕美,跟我的羽翼太配啦,好想再追加購買五百份~】

容景忙著畫畫,抬眼一看才發現彈幕已經歪到了天際。

“謝謝這位翼族朋友的支持,我記得當時聯邦配送包裹的時間太慢,讓你等了好久吧?真不好意思,下次我會給你附贈幾張小插圖的。”

他用另一隻筆蘸了碎金箔,將頭發撩至耳後,聚精會神地細化出花瓣上的金絲紋路。

金絲薔薇的枝乾布滿深綠尖刺,花瓣本身卻柔軟、精致而華麗,特殊的金色紋理讓它在聯邦外也富有美名。

它於宣紙上栩栩如生地綻放,仿佛如今已是春夏交際,香氣撲鼻。

容景滿足地歎了口氣。

今天觀眾量再次突破了記錄,打賞的提示音也接連不斷。

他伸了個懶腰,劃拉著之前的彈幕,忽然覺得元帥夫夫小粉絲的稱號很實用,至少可以有效防止掉馬,乾脆又笑著補充道:“對了,我一直都在悄悄關注元帥的星博哦。如果有機會把這幅畫當作禮物送給他們,我會感到很榮幸。”

【寶,你的霸道雄主不會吃醋嗎?】

【嗬,該死的亞雌,誰允許你去看彆的蟲了?禮物?我怎麼沒有禮物?】

容景:“……”

怎麼就莫名其妙變成了玩梗大會?

伊萬那時誤入直播現場後發出的聲音,究竟有多麼令蟲印象深刻?居然到現在還有觀眾對此津津樂道。

霸道雄主……為什麼他沒有這種感覺呢?

容景回想起伊萬故意學著自己瞪圓眼睛裝委屈的樣子,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或許是他與伊萬相處時自帶了三層濾鏡吧。

他的雌君就明明很可愛。

*

夜色悄然而至,窗外的雪被寒風裹挾,變得愈發厚重。

“雄主,我回來了。”

伊萬脫下蓄了一小層淺雪的外套,手裡是一個打著【絕密】標誌的文件袋。

容景踮起腳,把小毛毯擱在伊萬腦袋上揉了揉,隨後按按眉心:“你彆告訴我,這直接把原版文件帶回家了……”

他今天早上誇伊萬似乎誇錯了。自家雌君其實還是很不乖的。

“沒關係雄主,主腦上有永久儲存在加密信息庫的電子版本,”伊萬觀察著容景的表情,確定他沒有生氣後又開了個玩笑,“我隻是擔心,私下複製內容會被主腦揪著不放,倒不如直接把原版帶回家讓您看看。”

畢竟據艾克所說,聯邦主腦是有神智的,騷擾久了甚至會炸毛。而且它還很欣賞艾克的哥特風審美。

當然,伊萬作為一名威嚴的上司,隻好不動聲色淡淡點頭,並努力將艾克信誓旦旦的形容拋在腦後。

容景聽完,忍不住把伊萬的紅發揉得更亂:“我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你太縱容我,還是我太縱容你了。伊萬,我不該看的。”

“是您太縱容我了,雄主,現在全聯邦隻有您才管得住我。”伊萬稍稍彎腰,讓容景更方便在自己頭頂作亂。

他麵露微笑,說出口的話卻狂得不行。

容景噎了一瞬,挑眉:“你是不是想故意……”

故意做一些錯事,然後順理成章地討要懲罰。

“是的,”伊萬秒懂了容景省略的半句話,坦然承認,又在雄主逐漸危險的目光下連忙認真補充道,“您已經是雄蟲協會的一員了,這些秘密總有一天您也會知道,我隻是提前將它攤開了而已。”

容景猶豫著放開伊萬的腦袋。

伊萬把小毛毯遞給機器蟲,繼續道:“尼斯會長為了維持雄蟲協會的安穩,一直以來作風都比較保守,對實驗室相關的事件太過忌諱。但我認為,避而不談也無法改變曆史,反倒會催生更多像奧古斯特那樣的錯誤。”

“……好吧,”容景其實也讚同伊萬的看法,他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牽起伊萬的手晃了晃,“對了對了,跟我來!”

他們走進側臥,容景將下午畫好的金絲薔薇擺出來,一臉驕傲道:“怎麼樣,好看嗎?”

伊萬眼睛發亮,小心翼翼地接過這幅畫看了又看,卻不敢伸手觸碰那層層疊疊的花瓣。

許久後他才動作謹慎地將畫重新放回桌上,隨即直接把容景抱起來轉了一圈:“很好看……雄主,很好看。”

“我已經給它封好防護膜了,很安全,不會輕易出現破損……你可彆又偷偷地做什麼花樣。”容景笑眯眯環著伊萬的脖子,想到那片被過度保護的紫乾菜小愛心,趕緊佯裝嚴肅地戳了一下伊萬的臉。

“好,我絕對不會‘偷偷’去做的。”伊萬有點不情願似的點了點頭,給自己留下餘地。

容景完全看透伊萬的話外音,於是又戳了他一下:“以後我還會畫很多種類的花,不要把家裡變成什麼奇奇怪怪的畫展基地。”

“雄主,天冷以來,我們已經好久沒有用過水床了。”伊萬繼續顧左右而言他。

容景:“……”

*

吃完晚餐,就到了談正事的時間。

他們話不多說來到書房。

容景看了一眼麵露肯定的伊萬,親自將文件夾小心打開,裡麵裝了至少有一寸厚度的大量照片。

第一張照片,是某個實驗室內部的高清拍攝圖。

這樣的畫麵,與容景前些年惡補過的恐怖電影場景極為相似。

燈光白得灼眼,留不下一絲可供躲藏的陰影。全透明的玻璃房間被分隔成許多份,每個隔間裡除了一張床外沒有任何家具,卻住著一隻又一隻麵容精致的年輕雄蟲。

他們穿著純白的統一服裝,或躺或坐在同樣潔白的小床上,眼睛麻木無神。

絕大多數的雄蟲已經瘦骨嶙峋,脆弱纖細的手腕上還有星星點點的青紫針孔。

伊萬語氣沉重:“類似的實驗室,不止一所。有些甚至還明目張膽坐落於帝國中心的城區,隻要掛著私蟲精神力研究院的招牌,每隔幾年發表一次偽造的研究成果報告,就會顯得很有威信……很多年來一直都沒有被蟲發現,直到聯邦軍攻入帝國首都。”

容景覺得自己的手有些微顫,雞皮疙瘩順著脊椎向上攀爬。

他緩緩掀開下一張照片。

映入眼簾的,是三隻麵容一模一樣的雄蟲,唯獨衣領上印了不同的編號。

他們被浸泡在營養倉中,眼睛緊閉毫無知覺,戴著呼吸麵罩。

“……這是什麼?”

容景手指微蜷,看向伊萬。理智告訴他,這絕對不會是自然誕生的三胞胎。

“克隆,成功率極其低下,但他們還是在不停地嘗試。這三隻雄蟲存活了不到五個月便接連夭折,被克隆的原身也出現了心理問題。”伊萬一邊說一邊摟緊容景的腰,與他十指相扣,表情嚴肅。

指尖溫度逐漸在伊萬的手中回暖。容景咬了咬唇,試探地問道:“這些實驗室裡的雄蟲,現在還有成功活下來的嗎?”

伊萬搖了搖頭:“您也知道,雄蟲很難在嚴苛的環境中生存。他們被解救後,幾乎完全無法適應正常的生活。雖然聯邦已經為他們提供了完善的醫療團隊和住所,但最終還是無一存活。”

“這也不奇怪。除了被反複抽血研究如何優化血脈基因,以及作為雌蟲懷蛋的備用品……他們應該並不了解,生命中還存在著其他有意義的東西。”容景把腦袋擱在伊萬肩頭,歎了口氣。

“據我所知,如果他們成功接受了精神力等級改造,因此具有更多研究價值,或是運氣好讓雌蟲懷上了蛋,都會獲得獎勵。比如少量的放風時間、新被褥和更好的食物品質。僅僅是這樣一個簡單的機製,就能大幅提升他們在實驗室中的存活率。”

“好過分……”容景輕蹙起眉,情不自禁地抱緊雌君的胳膊,閉了閉眼,“伊萬,我很明白這是為什麼。正因為他們什麼都沒有擁有過,才會為了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小獎勵而拚儘全力,甚至以為這就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事情。”

“不看了,雄主,我們不看了。”伊萬用文件袋將照片蓋住,攬起容景的膝彎,把他圈在懷裡親了又親。

“沒事,我沒那麼脆弱,”容景抬眸輕笑了一下,側臉貼著伊萬的胸口,“所以到現在依然支持帝國複興的勢力,有可能還躲在某個見不得光的角落,將這樣的實驗一直延續下去,是嗎?”

伊萬認真觀察了一會兒容景的表情,才輕撫著他的發尾溫聲道:“嗯,在無名提供線索之前,聯邦軍也從未停止對這類勢力的追蹤,再小的魚蝦都不會放過。這就是情報處的最大用途……您放心,四皇子一定會被儘早捕獲。”

容景沉默半晌,撐起身子抓住伊萬的領口,仰頭印上一個深吻。

“謝謝你,伊萬。”

他能夠安穩生長於風平浪靜的聯邦,全都是因為像伊萬和梅森這樣的軍雌曾經不顧性命與傷病,走上前線為了蟲族的未來而奮戰。

先前強壓下來的情緒,不知不覺中與愧疚感相融。容景抹了把臉,眼眶逐漸變紅。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年,你在戰場上沒了,我就再也沒有機會遇見你。可我很可能還是會申請匹配結婚,然後,然後……”他聲音越來越低。

伊萬連忙親了親他的眼尾,哄道:“雄主,彆這麼說。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堅信您已經在那個世界建立了家庭,所以我才無法再見到您。是我太笨了,跟您沒有關係。”

“你一點都不笨。”容景立刻反駁。

“好,不笨不笨,但我還是很死腦筋……那個時候我整天都在想,究竟還有什麼事情可以支撐我活下去。然後,我終於想明白了。”

伊萬溫柔說著,語氣毫無芥蒂,眼裡也滿是真摯:“誰也不能預知未來。如果您真的有一天來到這個世界,可聯邦的環境卻不足以確保您安全地生活下去……那就是我的失職。我絕對無法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雄主,就算我沒有成為您的雌君,隻能在遠處看著,我也會竭儘全力,將威脅到您的東西全部處理乾淨。”

“是您造就了現在的我。”

“……”

容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仍然記得伊萬渡過那段頹廢期後,徹頭徹尾的成長與蛻變。

他紅著眼睛深吸了幾口氣,悶聲道:“伊萬,我要收回上一句話。你就是個大笨蛋。”

“嗯,我是大笨蛋。”

伊萬欣然點頭,依舊遵循著雄主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守則。

“你這樣說,讓我覺得自己非常無能,而且特彆自私。我絕對不可能站在遠處看著你,伊萬,我必須要擁有你的一切,甚至不願意讓彆人發現你更多的好……可你不一樣。你不僅是為了我,還為聯邦做了那麼多事。”

容景稍微緩了緩,拿起桌邊的乳果汁喝了一口。

連這也是伊萬早就準備好的。

他有些自嘲地輕笑著,按住伊萬正要反駁的唇,繼續說:“論跡不論心,知道嗎?你真的很了不起……伊萬,我比你陰暗多了。可就算把這些話攤開來講,我還是一點都不後悔。”

“您本就沒有任何後悔的必要,”伊萬順勢偏過頭吻著他的指尖,溫柔縱容地重複道,“我一直都知道您是什麼樣的蟲,請您千萬不要為了我,壓抑自己的本心。”

“怎麼辦,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容景真怕自己被慣得無法無天,他努力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強調道,“那你也不可以心甘情願地遠遠看著我,哪怕在想象裡也不行!”

“好,那我該怎麼做?”

“要像在這輩子一樣,你隻要一看見我,就趕緊把我搶回家去。要凶一點。”

伊萬聽得眉頭微挑,唇角笑意擴大,隨後非常配合地抽出藏在座椅後方的那把能源槍,在手中轉了個槍花。

“遵命,雄主。”

蟲紋也悄無聲息地朝後頸攀爬。

*

這次談話過後,隻要伊萬不在家,容景就會長時間沉浸在雄蟲協會的實驗室裡。

畢竟,抓捕帝國餘孽的事情他幫不上忙,但至少在力所能及之處,他要為伊萬做得更多,做得更好。

而且自從容景意識到自己精神力的高速增長後,他製藥的膽子變大了不少。

理論上來說,精神力等級並不會影響到普通藥劑的最終質量,但越是高級的精神力,越有幾率成功引起藥液與其的共鳴反應,因此可以大幅度降低配置時的失敗率。

許多高級藥劑所需的藥材,不僅價格非常高昂、生長條件苛刻,還有嚴格的年份標準。

所以為了不隨意浪費掉協會提供的稀有藥材,之前容景一直在頻繁地製作普通藥劑來練手。

直到某一天,弗蘭在實踐操作課後悄悄問他,可不可以把自己炸成雞窩頭的照片發給洛林求安慰,容景才猛然認識到,他好像真的一次都沒有失敗過。

當然,刻意將藥劑品質壓低的失敗次數不能計算入內……再怎麼說,容景也沒有引起過爆炸事件。

所以在經曆了一番如何合理分配精神絲的練習後,他吩咐助手機器蟲搬來了一顆巨大的地錦石。

這是做高級精神舒緩劑的必備材料。

雖然每瓶隻需要加三克左右,但為了穩妥起見,容景難得地獅子大開口,向尼斯會長要了倉庫中最完整的那一顆。

尼斯表麵上淡然無波,眼裡閃過絲絲肉痛,但最終還是大手一揮瀟灑同意了。

地錦石表麵幽黑光滑,仿佛堅不可摧,實際上用特殊設備將它切開後,卻能夠拉出綿延不斷的白色細絲,很像動物絨毛。

沉浸在求知狀態中的容景異常興奮,眸子亮晶晶。

他感歎著造物的神奇,用鑷子輕輕夾起細絲放入燒杯中,與其他藥材一同攪拌加熱,隨後逼自己冷靜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釋放出精神絲。

藥液融合共鳴的那一瞬間,地錦石細絲表麵燃起璀璨的深藍火焰,像一隻俏皮飛舞的藍色蝴蝶。

這和教科書中的藍綠圖片有顯著區彆。

好在容景已經習慣了,他製作的藥劑永遠都會在表麵上出現些許異常,但並不影響使用。

等到火焰自然熄滅,他將藥液倒進特殊的瓶子裡,放入檢測儀器中。

結果居然還是出乎了容景的意料。

“嘀——藥劑種類:特級精神力舒緩劑;已檢測容量:50毫升。”

“嘀——檢測完畢。如您需要打印紙質報告與成分分析表,請按確定鍵,感謝您的使用。”

檢測儀器發出機械式的提示音。

“……特、特級?”

容景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按下確定。

這次他做的舒緩劑裡,明明就缺少了特級所需的配料之一,為什麼會是特級?

反複確認成分分析表中絕對沒有高於地錦石的藥材後,容景再一次默默打開光腦,拍下檢測報告,發給了克勞德教授。

克勞德教授是一隻習慣秒回的蟲,但這次,他足足過了十分鐘才回複消息。

【克勞德:小景,我覺得你可以出師了。】

【容景:教授……?】

【克勞德: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克勞德:小景,我是洛林,克勞德現在有點瘋狂,請見諒。麻煩你抽空將藥劑樣品帶來一院,我們可以一起好好研究。注:建議你在下學期開始準備提前畢業的申請材料:)】

【容景:好……謝謝教授。】

看來出現問題的,是他的精神力。

容景沉默半晌,忍不住鬥誌昂揚地勾起唇。

他又讓助手機器蟲切割出了拳頭大小的地錦石,埋頭繼續製造藥劑。

特級舒緩劑,加上容景自身精神絲的融合,應該可以百分百確保,伊萬出一趟遠門時絕對不會有任何精神力暴動的風險。

就算伊萬這次不開流焰,他也要把舒緩劑堆滿伊萬所在的戰艦!

*

與此同時,距離主星相當遙遠的德塔星係外圍。

飛行器在浩瀚無邊的星空中陸續前進,如同幾顆渺小塵埃。

容風的大喊聲響徹隊內通訊器,卻無法在真空中傳播。

從外表看去,他已經飛速變換了無數個沉默而猙獰的滑稽表情。

事情會變成這樣,是因為無名主動提出,要跟著聯邦軍的先驅部隊一起出發。

他漫不經心地說著呆在主星太過無聊,但容風發誓自己看清了無名眼裡的恨意。

於是容風開始暗中計劃,先是和艾克見了一麵,把自己與伊萬直接對接的那份職務委托給了這隻哥特雄蟲。獨留艾克在偶像的委托和對元帥的恐懼中持續糾結。

隨後他開始耍賴,非要讓無名帶上他一起去,徹底忘記了自己其實是位負責諜戰的情報處隊員。

容風隻懂得如何利用主腦和星網與敵方打架,卻並不擅長操作戰艦和親身作戰。

否則最初,他也不會那麼輕易就被無名擄走。

然而容風萬萬沒想到,無名的膽子居然如此之大,他竟然敢在沒有大氣層保護的星空中打開飛行器的防護罩,然後儘情飆車!

所以容風又一次悲慘暈車了。他雙手緊緊攥著安全鎖帶,生怕出了什麼故障被甩飛出去,還因為穿著全身防護服而不敢直接嘔吐,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哈哈哈哈哈,後悔了吧?”

無名碎發飛舞,笑得張狂而肆意。

“關上防護罩!!”容風咬牙切齒,瘋狂質疑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和這種瘋子結婚。

“我不。”

容風偏過臉,直直對上無名那雙裝滿笑意的狹長眸子,氣血止不住翻湧。

他破罐破摔地大吼:“我要把你辦了,現在立刻,關上防護罩!”

無名一愣,倒是真的乖乖把防護罩關上了。

但隨後他便饒有興趣地翹起腿,抬手敲了敲容風的麵罩,意味深長:“小家夥,你的隊內通訊頻道,還開著呢。”

容風:“……”

後方正在認認真真巡視的聯邦軍:“……”

“怎麼了,來呀?”無名說著,慢條斯理拉開自己防護服的側邊拉鏈,朝容風拋了個挑釁的媚眼,“趕緊辦死我。”

容風的臉逐漸由白轉紅,“啪”地關閉隊內通訊,忍了半天才沒有講出臟話。

太陽穴的大動脈也開始突突跳動。

德塔星係特有的瑰麗紫光,倒映在容風原本清澈蔚藍的瞳孔中,將他的視線逐漸扭曲,滿眼隻剩下渾身被染成了妖冶色澤的無名。

他將嗓音壓低,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問道:“你不會以為我不敢吧?”

兩隻雌蟲惡狠狠對視著,仿佛能用目光摩擦出一竄火花。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當場打一架。

作者有話要說:

容風:我是不是有病,我是不是中了什麼奇怪的蠱?

第32章

再次見到克勞德教授時, 容景發現他似乎已經恢複了冷靜。

雖然他在冬日隻穿著一件白色背心,精神抖擻,古銅膚色油光發亮, 露出一身壯碩的背肌。

容景猶豫半晌, 沒有多問, 乖巧地背著小書包跟在克勞德身後。

畢竟洛林教授是一隻很嚴謹的蟲, 他用了“瘋狂”這個詞去形容克勞德,說明克勞德真的陷入了瘋狂。

他們來到實驗室。

克勞德打開檢測儀器手動調整參數, 扭頭道:“小景, 快要放寒假了,你下學期有什麼打算啊?”

“洛林教授說我可以準備提前畢業,是真的嗎?”

容景把藥劑瓶從背包裡拿出來,拆開原本的防碎夾層, 整齊擺在桌上。

“當然!小景,下學期你把重要的必修課都選好, 剩下的學分讓我來解決。”

克勞德爽朗說完後拍了拍手, 將其中一瓶小心翼翼放入儀器中等待結果,隨即用手撐著桌子俯下身,仔細端詳透明瓶子中的淡藍藥液, 眼睛炯炯有神:“雖然這個要求可能有些無理取鬨……你能當著我的麵再做一次特級舒緩劑嗎?”

容景乖巧笑道:“教授, 這怎麼會是無理取鬨呢?我非常樂意。”

“地錦石有多麼稀罕我還不知道嗎?小景,你這樣的性格畢業後容易受欺負啊, 哎,我可以給你十倍的研究補助金!”克勞德教授大手一揮。

畢竟,全聯邦絕不存在任何一個缺錢的職業藥劑師。

他們最大的煩惱其實是, 平常根本就買不到需要的珍貴材料。

“……謝謝教授, 我這裡還有很多地錦石, 沒關係的。”

容景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裡麵裝著被細致切割好的地錦石細絲,層層疊疊堆起來像一盒小棉花球。

看見克勞德目瞪口呆的表情,容景微微一愣,沒有直接說地錦石是雄蟲協會免費送給他的,而且用都用不完……

這件事本身好像就有些駭蟲聽聞。

好在克勞德很快又恢複如初,把機器蟲叫來打下手,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做特級藥劑時的失敗率如何?”

容景頓了頓,一邊戴上護目鏡一邊小聲道:“教授,我沒有失敗過……當然也有可能隻是基數太小。我做的藥劑數量不算多,暫時還看不出什麼。”

“這可不對,小景,你已經是今年新生中最勤奮的那一個了!”

克勞德教授驕傲地拍了拍容景的肩膀,哈哈笑著暗自決定,要把所有的不合理現象全部拋在腦後。

絕大多數的一院新生,至今都還在艱難摸索著如何製作初級藥劑。他實在不能再以常理來看待容景。

事實證明,容景製作藥劑的失敗率真的是零。

地錦石浮於夜藤粉末之上,很快就綻放出藍寶石般的火焰。

檢測儀器給出的評定報告也是特級,主要成分表明明白白寫著夜藤、柏果仁和地錦石。

“小景,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克勞德教授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興奮,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睛發亮地說道,“假如我們湊齊了特級舒緩劑原本需要的藥材,那麼你做的藥劑有沒有可能……突破極限?”

“加入金沙葉麼?”

這種植物在聯邦屬地內極其罕見,但容景的情緒也被克勞德調動了起來,黑眸彎彎,“教授,如果找到了金沙葉,我一定會試試!”

隻要有可能對伊萬的身體狀況更有幫助,他說什麼也要去嘗試一下。

“對了教授,您覺得我做其他藥劑時,會不會也有概率出現這種情況?比如治療藥劑,說不定加上黑明石後我也可以直接做出特級……”

容景開始興致勃勃地盤算,如何最大化利用手頭上現有的藥材資源。

克勞德睜大眼睛:“……有道理,有道理!”

於是他們在實驗室裡繼續“密謀”了一個下午。

雖然克勞德一直維持著高強度的興奮狀態,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容景的精神力為何如此特殊。

他隻是在為自己學生的成就而感到震撼和欣喜。

這讓容景很安心。

其實就算是問了,容景也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因為聯邦似乎不存在專門研究穿越領域的科學家。

但容景很清楚,在他穿越過來之前,原主並沒有成功進化出A級精神力。

真正承受過高燒階段,隨後經曆了精神力進化的,其實是容景自己。

或許是穿越這件事本身,帶來了一定程度的質變?

容景收拾著背包陷入思考。

他完完整整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和精神力基礎,可同時也保留了自己的記憶……這是不是說明,自己很可能原本就擁有精神力,又在穿越後,與原主的精神力進行了疊加融合呢?

畢竟,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伊萬居然也可以接收到他無意識做出的精神力疏導。

或許這代表著,他前世已經具備了類似於雄蟲的精神力,隻是他自己並不清楚,而且無法主動使用。

容景攥緊背包帶子,呼了口氣,從實驗室的免費冰櫃裡拿出一瓶飲料,仰頭灌了幾口。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麼實際上,他還沒有經曆過屬於自己的,真正的第三次精神力進化!

“不會吧,不會吧……”

容景按耐住內心瘋狂生長的猜測,與克勞德教授道彆,用最快速度關上了懸浮車的車門。

他打開自動駕駛,手指纏著發尾出神了一會兒,忽然輕笑起來。

他的精神力除了製藥,基本就隻剩下一個用途。

自家雌君要有福了。

*

軍部醫院。

在聯邦沒有太多戰事時,這個地方更像一個重兵把守的監獄,用於安置需要接受治療的犯罪者。

每個房間門口,至少會有兩名士兵負責帶槍守衛,六小時換一次崗,紀律森嚴。

安東尼表情嚴肅,搬了張椅子反複擦拭乾淨後挪至床邊。他恭恭敬敬向伊萬行禮,接著輕手輕腳地離開病房,將門牢牢關緊。

伊萬對安東尼淡淡點頭,撩起衣擺坐下。

今天他又戴了那條太空羊絨圍巾,時不時撚著柔軟尾部輕輕摩挲。

當然,這並不會影響什麼。軍部守衛在看見元帥的那一瞬間,依然情不自禁繃緊了身子,站得筆直。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床前的澤威·維爾納,許久沒有說話,像是在欣賞一道美景。

這個老家夥,現在隻有出氣兒沒有進氣兒,輸氧管順著鼻腔維持性命。他乾瘦的身體纏了厚重紗布,卻遮蓋不住頻繁滲出的斑駁血塊,依然薄如枯葉,連手銬也要選擇最細的那一款,鬆鬆垮垮搭在床架上。

時至今日,澤威的察覺力仍舊敏銳。

他艱難地掀開乾癟眼皮,露出那兩顆混濁如劣質塑料的眼珠子:“你……咳咳,你好啊。”

“跟我說說四皇子。”伊萬沒有廢話,淡淡道。

澤威虛弱地笑了笑,啞聲道:“讓我死。”

“請相信聯邦的醫療水平,”伊萬把玩著圍巾上的小愛心,“燒傷很疼吧?放心,我們會讓你一直這樣,活蹦亂跳地疼下去。”

澤威沒有進入全浸泡式治療倉的資格,以後大概也不會有。

“嗬……”澤威手腕動了動,“你們抓不住他的,因為你們對他一無所知。”

“就算你什麼都不說,萊亞殿下也會繼續與我們配合,”提到無名,伊萬輕叩著椅子扶手,“德塔星係,比你想象中更小。”

澤威從破煙囪似的嗓子裡擠出一聲乾笑。

“哈,萊亞是帝國皇室唯一有腦子的雌蟲!我還以為他看起來瘋瘋癲癲,會比他的蠢弟弟更好利用。沒想到,咳咳……他居然不是個傻的。”

澤威的笑聲越來越大,聽上去如同用指甲蓋劃拉生鏽的紗窗。

伊萬微微蹙眉:“澤威,我無法理解你的堅持。”

如今的聯邦早已度過幼年期,是一棵逐漸深深紮根的蒼天大樹,科技水平與武裝強度也日新月異。

就算是利用幾個帝國皇子,澤威也不可能再顛覆些什麼。偶爾泛起的小水花,撫平就是了。

“我也無法理解,你為什麼會輕易放棄這樣深根蒂固的仇恨,”澤威喘了口氣,掙紮著坐起身子,“伊萬·德維特,說說看!你的雌父是怎麼死的?”

監視器瞬間發出急促的警報聲。

伊萬垂眸按下關機鍵,平靜道:“被雄蟲拋棄。”

“那你還不能理解我們所做的事嗎?什麼聯邦元帥,什麼蟲族戰神……德維特,你已經被馴化了,馴化得非常完美。”澤威眼中露出嘲諷,乾皺嘴唇咧開一道長弧。

“澤威,你很擅長把自己無差彆的惡意,包裝得冠冕堂皇,”伊萬麵無表情,幽深綠眸也未曾泛起絲毫波瀾,“但是,就像你和我之間有著巨大的差彆,雄蟲也一樣。”

這種低劣的激將法與蠱惑,對伊萬沒有作用。

或許四皇子曾經也是無辜的。

在皇宮中身為雌蟲,注定要經曆巨大的落差與不幸,而且信息來源幾乎全部都被權貴截斷……若是他真的蠢到一無所知、助紂為虐,伊萬尚且可以理解。

但帝國貴族暗地裡的那些陰私,澤威·維爾納都很清楚。

更幸運的是,他曾經擁有一個足夠明智的雄父。

上一任維爾納家主,必然知道圈養雄蟲的事實。他是一隻雄蟲,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可他不僅沒有進行報複,還果斷為家族討要到了贖罪的機會。

那隻雄蟲為何沒等到聯邦勝利就鬱鬱而終?他的心病源自何處?這不光和帝國雄蟲的境遇有關,很可能還與澤威也脫不開關係。

像澤威這樣的存在,最沒有資格把雌蟲的苦難當成作惡的理由。

伊萬站起身,拍了拍圍巾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重新打開監視器。

他早該放棄與澤威進行對話。

“我的雄主給予了我第二次新生,對此,我深感榮幸。而你……就繼續享受著‘深根蒂固的仇恨’吧。”

病房門在身後緩緩關閉。

伊萬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輕撫著手腕上的紅繩。

他忽然很想回家與容景商討一下,自己是否還能被更進一步馴化。

作者有話要說:

補充一句,文中所有藥材和植物全部都是我胡謅的!經常想名字想得腦袋禿禿

第33章

今天的雪下得很小, 還沒到傍晚,陽光便已經重新穿透了雲層。

小彆墅長期開著透明防護罩,自帶室內供暖模式, 所以頂層露台也一直乾乾淨淨, 穿個短袖就舒服可以躺下看夕陽。

天色尚好, 容景將長發解開, 隨意披散在身後。

最近伊萬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成套的翼族進口護發產品,每晚都要拉著容景親自上手打理。

於是容景頭發留得越來越長, 摸起來也愈發柔順綿密, 像一匹上好的絲綢。

雖然他自己總覺得,是伊萬很享受這種伺候小雀兒梳毛的過程……

如果伊萬也生在他的前世,或許會於冬日披著貂皮大氅外出賞雪,將暖手爐擱在金絲籠邊, 讓小雀兒踩著他指尖蹦躂,再小心翼翼地撓一撓它軟乎乎的下巴。

“咳……”

容景耳尖紅了紅, 將腦袋中無端的聯想揮去, 從躺椅上坐起身子,朝泳池裡的伊萬招招手。

伊萬立刻就披了浴巾從池邊上來。他抬起手臂慢慢擦著頭發,任由水珠順著腹部線條滑落。

故意的。

容景心知肚明地輕輕摸了幾下, 笑道:“滿意了?穿衣服去。”

“……是, 雄主。”

伊萬眸子裡逸出些許遺憾,但還是乖乖去訓練室換好了備用的襯衫。

“來, 你猜猜這是什麼?”容景把藥劑倒進平日基本閒置的高腳杯裡晃了晃。

淡藍藥液在夕陽下折射著絲絲紫光。

伊萬接過杯子,莫名感覺氣息非常熟悉,猜測道:“是舒緩劑?”

“嗯, 特級的!我好厲害啊。”容景在雌君麵前並不會掩飾自己的小驕傲, 昂起下巴笑眯眯道。

“雄主, 您真了不起。”

伊萬眼睛微亮,情不自禁地湊過去吻了吻容景。也不知道是為了舒緩劑,還是為了容景此刻的表情。

“而且這是沒有加入金沙葉的特級舒緩劑,神奇吧?可惜你也沒試過其他蟲做的,我沒辦法對比效果……”容景任由伊萬吻著,嘟囔了一句。

“有您在,我不需要其他蟲做的舒緩劑,”伊萬一臉正經,語氣卻越說越委屈,“您……也不要把這個賣給彆的蟲好不好?”

“是是是,我是元帥的專屬小藥劑師,”容景配合著彎唇笑道,“來嘗嘗看。”

這個回應讓伊萬相當滿意。

在喝下藥劑之前,他非常明智地選擇了在躺椅上坐穩,卻依然犯了一個小錯誤。

他沒有考慮到特級舒緩劑的強度,端起杯子便一飲而儘。

所以喝完以後,伊萬低頭沉默了許久才抬眸看向容景,喉結滾動:“雄主,我覺得我有些醉了。”

“真的嗎?”容景一時間沒有發現伊萬的不對勁,還以為他隻是在慢慢回味,認真思考著,“如果放了金沙葉,會是什麼效果呢……”

伊萬的嗓音逐漸低啞:“我現在很想,立刻,抱住您的腿,做一些不好的事。”

“……伊萬?”容景微微一愣。

“雄主,如果我飲用了比這還要更高品階的舒緩劑……或許我真的會這麼做。”伊萬用手撐著躺椅靠背,直直注視著容景。

“伊萬,這是精神力舒緩劑,不是那種壞壞的藥。”容景措辭謹慎地回道,手指卻不由自主地纏著發尾打轉。

他想起上次測試的效果,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嗯,如果您不在我身邊,可能我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但是您在。”

伊萬眸子幽深,一點一點解著紐扣,收斂在精壯背肌下的骨翼卻迫不及待伸展開來。

他先前才穿好的襯衫瞬間就被撕成兩半。

“你……”

容景被嚇了一跳。

在今天之前,就算他們決定一起去洗個澡,伊萬也會提前問容景,自己可不可以脫下衣服。

伊萬的態度一直很主動,但又足夠馴順而隱忍。這兩件事可以共存。

無論有多麼迫不及待,他都會等到容景率先點頭。

就像他總是認真收斂控製的那對骨翼一樣,伊萬在容景麵前,幾乎從未表現出自己的強勢。

而此刻,骨翼已然“嘩”地徹底張開,掀翻泳池邊的躺椅,高腳杯碎了一地。讓容景一瞬間感覺好似遮天蔽日。

銀白色澤的翼尾銳利得刺眼,那道幽黑傷痕更加襯出它極致的危險。

伊萬直直凝視著容景,許久沒有做出更多動作。他像是忍了又忍,才半跪在原地輕聲道:“雄主,摸摸我。”

他的紅發還有些濕潤,眸中露出深深的忍耐和祈求。

脆弱感與攻擊性,在他身上矛盾而完美地縈繞著。

容景的心臟怦怦跳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也受到了蠱惑,按捺著喉嚨竄起的陣陣癢意,慢慢將手放在伊萬的骨翼之上撫摸。

伊萬悶哼了一聲,險些無法支撐起自己的身子。他試探著抬手抱住了容景的腰,將腦袋貼在他胸口蹭了蹭,啞聲重複道:“謝謝,雄主,謝謝您。”

“伊萬,上一次你在我麵前喝舒緩劑的時候,隱瞞了很多事吧?”

容景深吸了一口氣,揉著伊萬的頭發。

說實話,他也快要忍不下去了。

“雄主……”伊萬下意識回避了這個問題,眼尾微紅著仰起頭,細細密密地親吻他的側頸。

“把骨翼收起來。”容景一點一點攥緊手指。

“對不起,雄主……我做不到。”

“是嗎?”

容景緩緩勾起唇,墨玉般的眼睛逐漸變得深沉。

*

這次藥劑的效果維持了很長時間。

直到夜空中布滿繁星,容景帶著伊萬去洗完澡,將頭發吹乾……伊萬才堪堪緩過神來。

他耷拉著腦袋不敢說話,像隻犯了錯的大狗狗,一直跟在容景身後。容景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快去床上躺著,你不累嗎?”容景無奈地問了一句。

“不累,我真的不累。”伊萬立刻回道。

雖然他的腿已經開始發顫,眼角還殘留著淡淡的淚痕。

容景捏了捏雌君的臉,但語氣中並無責怪之意,隻是輕笑:“伊萬,你越來越不乖了。”

伊萬仔細觀察著容景的表情,試探道:“您沒生我的氣嗎?”

“我為什麼要生氣?”

今晚做得很過癮,容景甚至還隱隱有些饜足。他忽然又想起什麼,笑著道:“對了,咱們還沒吃晚飯呢!我叫小管家去熱一點吃的。”

“好的,雄主。”伊萬依然乖乖跟在容景身後。

他們吃了一些容景前些天包好的蒸餃。熱乎乎的餃子蘸醋送入口中,薄薄表皮下的餡料鮮香十足,運動過度的身體仿佛一下子就恢複了力氣。

容景滿足地眯起眼睛,還嘗試蘸了幾種聯邦特有的醬汁,又給猶猶豫豫不敢動筷子的伊萬夾了好幾次。

吃完飯他們一起去浴室洗漱。

在容景拿起熱毛巾洗臉的時候,伊萬從背後小心地環住了他的腰。

“雄主,對不起。”伊萬低聲說。他抱得很輕,隻要容景稍稍一動就可以掙脫。

容景放下毛巾抬起眼,發現水霧將鏡麵熏得模糊,映不出雌君的表情。溫熱呼吸撲撒在耳後,有些微癢。

“伊萬,我真的沒有生氣。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容景扣住伊萬的手,將他牽到床邊坐下,決定要把這件事好好攤開談一談。

“我今天……弄壞了很多東西。”

伊萬低頭扯著容景的袖子,簡直不敢回想。

他恢複清明後才意識到現場有多麼狼藉,像是經曆過一場鬥毆。襯衫破破爛爛飄在泳池裡,其中一張躺椅已經徹底四分五裂。地麵上的玻璃碎片也相當危險,萬一雄主不小心踩到……伊萬越想越後怕。

“壞掉的東西都可以再買,伊萬,這不是重點。”

伊萬猶豫了一下:“還有,我不該強求您……”

“這不是強求!”容景立刻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打斷了伊萬的話之後,又抱著雌君用力親了一口,黑眸裡滿是認真:“你可以更加主動,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不要總想著自己是不是冒犯了我,你是我的雌君,伊萬,你本來就有資格這麼做。”

伊萬安靜聽著,身體逐漸放鬆。他重新環住了容景的腰,綠眸泛著誠摯的欣喜:“我明白了,雄主。謝謝您這麼說。”

“馴化”這個詞也許真的很切合實際。伊萬按捺著彌漫眼眶的熱氣,心中湧起一股衝動。

他想把容景說過話全部錄下來,從早到晚循環播放。這像一種特殊的恩賜。

“但是……”

容景說著忽然頓了頓,眼見伊萬再次緊繃起來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告訴我,你喝下舒緩劑後真正的感受。這次一點都不可以隱瞞。”

“我……想要永遠抱著您不放開,想要觸碰您的精神絲,將您全身上下都親一遍,除此之外,我什麼也不願意做,”伊萬難得有些臉紅,他破罐破摔般閉了閉眼,彆過頭開始一股腦地坦白,“上一次還沒有那麼嚴重,隻要能繼續抱著您,我就可以堅持批閱文件。但這次不一樣……我的腦子一片混沌。”

想起那時在書房,伊萬也扯著他的袖子不給他走,容景忍俊不禁道:“怎麼之前不告訴我呀?”

“怕您會嫌棄,我的想法太過分了。而且那個時候,還有很多事情我都沒有對您坦白。”

“你都不嫌棄我,我為什麼會嫌棄你?我比你過分多了,”容景無奈地抬手點了點雌君的腦袋,“伊萬,你可真行,這點小心思瞞了我那麼久。”

伊萬看上去對任何事情都勢在必得,但心裡卻埋藏著許多毫無道理的不安。容景忍不住檢討,自己平常是不是對雌君還不夠縱容……

“雄主,我錯了,下次絕對不會瞞著您。”伊萬認真道。

“不用等到下次,”容景抬手輕輕拂過伊萬發紅的眼尾,“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伊萬愣了一瞬,低聲說:“我腰疼,骨翼也好疼。”

“這就對了,那麼你想要我為此做些什麼呢?”

“親我,幫我揉一揉,”伊萬想了想,補充道,“但是我也擔心您的手會很累。”

“……躺下。”容景哭笑不得,翻了個身按住伊萬的腰。

伊萬後麵說的那半句話,他竟然已經提前猜到了。

第34章

日常繁忙的軍部。

明眼蟲都能看得出來, 今天元帥的心情非常不錯。而這種情況,一定和容景脫不開關係。

隻要家庭和諧美滿,元帥平日裡麵無表情散發寒氣的幾率就會小很多。

會議記錄員再也不需要常備針對心臟驟停的急救藥劑了。

畢竟, 和梅森那種直接上手揍蟲的方式不一樣, 伊萬生氣時但凡稍微冷下臉, 其他的蟲就會瞬間感覺自己被掐住了命門, 像一隻被拎起脖子準備宰割的咕咕雞。

3S級雌蟲天生自帶的威壓,似乎隻有容景尚未體驗過。

但是身為元帥副官的喬治, 覺得自己今天真的倒黴透頂了。

他戰戰兢兢地在伊萬辦公室門口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 才鼓起勇氣敲門進去,渾身緊繃地敬了個禮。

“元帥,我有兩件事報告。”

“說。”伊萬正在批閱文件,眉心微蹙。

“先驅部隊傳來消息, 探子潛入成功,鎖定了帝國四皇子的詳細位置。他們已經按您的吩咐在四個角進行埋伏, 等待下一步命令。”

伊萬淡淡應了一聲, 頭也沒抬:“容風怎麼樣了?”

“安全,和萊亞的關係保持良好。”

雖然喬治並不知道,為什麼伊萬要讓他一直監視容風和無名的感情狀態。

“我知道了。後勤準備得如何?”

“報告元帥, 沒有問題!”

“去讓第三軍團緊急集合, 今晚再進行最後一次特訓演習,明天七點出發, ”伊萬有條不紊地命令著,頓了頓又道,“這次帶你, 讓安東尼留下。”

“是, 元帥!”

喬治大聲應道。

隨後辦公室裡再次變得一片寂靜, 獨留伊萬翻動文件的細微聲響。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伊萬才皺著眉抬起頭,看向畏畏縮縮的下屬:“另一件事呢?”

喬治被伊萬的目光掃過,渾身瑟縮了一下:“……報告元帥,澤威·維爾納死了。不是因為燒傷,是、是精神力暴動。”

將澤威逮捕之後,他一直都被全天嚴密看守,而且已經佩戴了植入式限製器。按理來說,他根本就不可能感受到精神力的存在,更不用說做出反應。

這其中一定出現了嚴重的變故。

但偏偏第三軍團明天就要出發,伊萬沒有時間親自細察。

他將文件“啪”地放下,喬治又是渾身一顫。

“死透了?”他淡淡問道。

“是的,元帥!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該怎麼查就怎麼查,這種小事不應該來問我,”伊萬比喬治想象得更為平靜,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屍體保存好,等我回來時,要看到詳細明確的調查報告。”

“收到!”

喬治不敢再多逗留,腳底抹油地溜走了,而伊萬繼續將文件批閱完畢,才看了一眼自己的光腦鎖屏。

是容景的超高清熟睡側臉照。

伊萬看著看著,陷入沉思。

完了,沒有把明天就要出發的事情提前告訴雄主,會不會惹他生氣……

*

於是當容景下課回到家,他又一次看到伊萬單膝跪在地上。

某位元帥為了嚴格遵循雄主“不能損傷身體”的囑咐,欲蓋彌彰地在膝蓋下麵放了個軟墊子。

“起來,”容景把背包放下,按了按眉心,“以後不許再跪了,一次都不行。”

他們又不是正在玩什麼情。趣遊戲,怎麼雌君一天到晚就想著要跪呢?以後必須想辦法好好糾正。

伊萬猶豫著站起來,眸子低垂,一看就是隱瞞了什麼事情。

“還記得我昨晚說的話麼?彆給自己主動增添負擔,我又不會吃了你。”容景抬手拉住伊萬的領帶,仰頭笑眯眯道。

伊萬點了點頭,任由容景拉著自己的領帶在沙發上坐下。

“雄主,您的大哥他們已經確定了四皇子的具體位置,在德塔星係。我明天早上就要率領第三軍團一起出發。”他略顯心虛地說道。

“明天就出發?”容景有些驚訝。

“是的,雄主,”伊萬依然是一副要檢討的表情,“我在做決定之前,應該先問問您的意見才對。”

昨晚還在和雄主膩膩歪歪,探討更適合彼此的相處模式,今天就說馬上要出遠門簡直像是故意逃跑似的。

對此,伊萬感到心情凝重。

容景沉默了一瞬,特意摸了摸伊萬的額頭,確認他沒有發燒。

“軍部的作戰計劃應該早就詳細安排好了吧?”他輕輕揉著伊萬的發頂,緩聲道,“什麼時候出發能夠將利益最大化,是你作為元帥才有資格決定的,而且,你也需要為此負責,怎麼能先問我的意見呢?”

“話是這麼說,”伊萬換了個姿勢歪過頭,讓容景能更方便地摸摸自己,“可對您而言,這不是一個合格的雌君應該做的。”

“伊萬,合不合格隻能讓我來評價。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也已經提前給我打過預防針了,而且……”

容景說著,忽然臉紅了紅,湊到伊萬耳邊悄悄道:“每次我去軍部找你,都覺得你發號施令的樣子看上去特彆帥。所以,等你去到德塔星係了,記得多拍一點照片回來。”

雖然容景會擔心伊萬的安全,但與此同時,他也非常信任伊萬的能力。

如果帝國餘派真的有機會戰勝伊萬,那麼這個元帥的位置早就換蟲當了,聯邦也沒有可能屹立至今。

關於他的雌君究竟有多厲害,容景早就熟讀了星際百科,已經心知肚明。

伊萬沒想到容景會這麼說。他終於有些釋然,綠眸泛起笑意:“雄主,我現在就讓喬治去買一台專業攝影機。”

順便……多訂幾款可替換的軍裝。

已經忙成陀螺的喬治看見消息,兩眼一黑。

晚餐過後,容景讓小管家搬來了滿滿一大箱精神舒緩劑。

他溫聲道:“明天記得全部帶上。等你回來了,我們再去體檢一次。”

“是,雄主。”伊萬乖乖答應,摸著自己的腹部若有所思。

等此間事了,他也該好好放一次長假了。

平常工作太忙,需要高強度集中注意力,真的不太適合與雄主研究如何生蛋

可惜容景正忙於確認伊萬的行李是否收拾完備,查詢完德塔星係的天氣情況,還特意找了幾件厚衣服塞進行李箱。

他並不知道,雌君在這種時候竟然一門心思想著生蛋。

小白也在一旁興奮地打轉,屁顛屁顛叼來了自己的小鴨子玩具。

轉眼已是深夜,厚實的窗簾緊閉,將月色牢牢擋在窗外。

容景躺在伊萬懷中,被雌君抱得渾身暖融融的,困意逐漸上湧。

但他許久沒有閉眼。

其實容景也未曾將這件事當作生離死彆來看待,他隻是一時間不太習慣,之後自己有那麼久都見不到伊萬而已。

他一如往常那樣,督促著伊萬喝下亞雌醫生開的輔助藥劑,順便給雌君做了一次很純粹的精神力疏導。

伊萬很快就放鬆下來,不忘將容景緊緊摟住,睡得非常安穩。

結果失眠的變成了容景自己。

容景沉默著望向黑暗,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回事,白天明明表現得那麼冷靜,結果還沒等雌君出門,他就已經提前開始想念了。

*

第二天出門前,伊萬把自己光腦上的可流動資金全部轉給了容景。

因為在結婚時,容景拒絕了伊萬共享財產的要求,這還是他頭一次看見自己的賬戶餘額有這麼多個零……

他幫伊萬整理了一下領帶,哭笑不得:“你這是乾什麼呀?”

“就像您說的那樣,我也想主動做一點任性的事情,可以嗎?”

伊萬低頭吻了吻容景的鼻尖,笑著補充道:“如果我在德塔星係停留太久,手上沒有星幣,可能連飯都吃不起。這樣,我就會被逼著連夜趕回來見您了。”

“……不錯,有進步。”容景越聽越覺得自己被繞了進去,猶豫著誇獎道。

給自己的雄主打錢,也能算是一件任性的事情嗎?

“如果您想我了,記得多花一點星幣。越多越好。”

伊萬又露出了那副“快點花光我的錢”的表情。

容景:“……”

離彆的愁緒霎時飄散無影。

*

太陽照樣升起,聯邦安穩如常。

當天下午,容景去一院上課時,還在光腦上看見了伊萬的消息。

伊萬做事效率很高,不僅真的買好了攝影機,還在進行有可能斷開網絡的空間跳躍之前,給他發來了十連拍。

有鋪好被褥的船艙臥室,午餐時吃的牛排,窗外絢麗的宇宙風光,以及指揮室全景圖……

“是為了讓我安心嗎?”容景反複劃拉著照片,笑得眉眼彎彎。

等到寒假,他也想拉著伊萬去各種各樣的地方旅行,算是彌補一下他們錯失的蜜月期。

自從穿越,容景還一次都沒有離開過聯邦主星。

他原本對於宇宙有著說不清的恐懼,畢竟,這是最與他前世常識所相悖的東西。但現在,容景更想去看看伊萬曾經居住的那顆星球,想和伊萬一起印證更多關於過去的回憶。

這種迫切感超越了恐懼。

容景正打算問問弗蘭,有沒有什麼適宜旅遊的星係推薦,光腦卻再一次響起。

【梅森:小景,想要暫時回來跟我們住嗎?自己在家有沒有好好吃飯?】

【容景:謝謝雌父關心,不用啦,我還要照顧小白呢!中午吃了商業街的檸檬炸雞。】

【梅森:用戶給您分享了《垃圾食品的九十九種危害》】

【梅森:如果晚上睡覺害怕的話,要跟雌父說,到時候我們馬上就去接你。】

【梅森:摸摸頭.JPG】

容景:“……”

容景忽然想起三年多前,自己因為剛來到這個世界而太過不安,躲在被子裡偷偷抹眼淚,結果被梅森發現的事情。

他從未如此痛恨自己如同錄影帶的高清記憶力。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悄悄加更了一章~

如果我沒有數錯時間的話,明天就要上夾子啦,所以可能等會到晚上才更新

第35章

距離伊萬出發還不到一個星期, 家裡的雙拉門大冰箱就已經不堪重負,被梅森送來的各種食材堆得滿滿當當。

容景小時候餓過很多次肚子,不願意浪費食物。

於是他絞儘腦汁, 把自己會做的菜給搭配出了花來, 就差真的去做佛跳牆了。

自己吃不完, 也可以分給其他蟲吃, 比如由小管家勤勤懇懇包裝好的桂花糕和小酥餅。

容景直接帶著一盒子點心去了學院,在下課後叫來弗蘭和艾克, 微笑著看他們排排坐在路邊長椅上, 狼吞虎咽。

這就像是投喂小朋友,讓容景感到了一種彆樣的快樂。

“景哥,你以前一定是……主星幼稚園裡最受歡迎的蟲崽。”弗蘭仰頭灌了一大口氣泡水,舒坦地感歎道。

艾克吃得太快被噎了一下, 但也跟著用力點頭。

“怎麼會。”容景笑了笑,沒有接下這個話題。

他至今依然記得, 原主上幼稚園時好像有些跋扈, 會故意去搶其他小蟲崽的玩具,然後看著對方哇哇大哭……也不知道那些蟲崽現在會不會留下童年陰影。

想到這裡,容景不禁給自己敲了一記警鐘, 未來他和伊萬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育兒方式。

艾克待會還有課, 他咬著乳果汁的吸管湊到容景身邊,輕聲道:“我能借用一下你的光腦嗎?”

容景點了點頭, 於是艾克便用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幫容景加強了一下光腦跨星係通訊的安全係統,隨後頗為不舍地抱起一袋糕點走了。

看著艾克如同紙片飄遠的背影, 容景一時間險些沒有反應過來。

弗蘭偏過頭看了一眼瞬間變高級的通訊界麵, 嘖嘖稱奇:“不愧是被雄蟲協會主動邀請的蟲, 你們真的一個更比一個牛啊。”

“這……”容景關上光腦,哭笑不得。

雖然平常和朋友交往時容景會主動投其所好,但這次,他真的隻是因為缺乏娛樂方式,想要多進行一些可可愛愛的投喂活動。

而弗蘭把剩下的氣泡水一飲而儘,開始在容景麵前探頭探腦:“那個,景哥……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玩啊?就是咱們藥劑係的幾個新生,沒有雌蟲,保證你不會對不起元帥!”

“……嗯?”容景一愣。

“這不是快要放寒假了嘛,我們想趁著回家之前聚一聚,聯係一下感情什麼的,”弗蘭說著說著,感覺自己像是在帶壞好孩子,“就是去打遊戲,吃個飯,然後……喝點小酒。”

畢竟很多被一院錄取的新生都不是主星本地居民,放假回家之後因為距離太過遙遠,或許一個月都見不到麵。

讓弗蘭意外的是,容景一口答應了:“好啊,但我和他們都不是很熟,這樣也可以嗎?”

“當然!景哥你還有我呢~”弗蘭一臉驚喜,抬手搭上容景的肩膀,又再一次被他笑眯眯地用指尖輕輕推開。

說起來,容景發現自己進入高等學院以後,確實沒有交到多少朋友。他和伊萬的相處已經占據了絕大部分的日常生活,剩下的時間他也幾乎都在上課和研究藥劑。

直到伊萬不在家,大哥也不在家,容景才猛然發現,能讓自己開心的事情變少了很多。

他幾乎無法記起,結婚前自己成天都在忙著做些什麼。

於是這個下午,弗蘭和容景在電玩城門口的奶茶店坐下,點了兩杯飲料。

“我們約好是在三點半碰頭,不過有兩個家夥要睡懶覺,肯定會遲到的,不用管他們。”

“唔。”容景嚼著嘴裡的珍珠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輛豪華的敞篷懸浮車以最高限速向奶茶店衝了過來,急刹車後打了個圈才穩穩停下,飄在店門口之上引擎嗡鳴。

流線型車身設計,外漆是耀眼奪目的金紅色,一看型號就知道是主星特供的私蟲定製款,引來了旁觀者的無數驚呼。

車門自動打開,一隻金發雄蟲從駕駛位走下,從耳釘到腰帶也皆是大牌定製,他後麵還跟著三個同樣麵容精致的漂亮雄蟲。

容景默默嚼著珍珠露出微笑。弗蘭不愧是個明目張膽的顏控,原來他交朋友,真的隻交漂亮雄蟲……

“弗蘭!”金發雄蟲笑容燦爛,朝弗蘭揮了揮手,又熱情地跟容景打起了招呼,“你好啊容景,我是亞瑟!實踐操作課的時候我在你斜後桌。”

好貼心的提示。容景笑著回應,放下奶茶,把自己做的小糕點再次分發給了大家。

是的,他的投喂行動,仍在繼續。

有亞羽>|西=整瑟這樣的活化劑,沒過多久容景和大家也不再生疏,一起說說笑笑打起了遊戲。雖然容景幾乎沒有接觸過,但他好像真的對虛擬操作類型的遊戲天賦異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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