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的顧慮講給隊友聽,結果一群人沒幾個讚同。
亞當支支吾吾的說:“隊長,我覺得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
“我們的確防住了saul,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
幾個隊友也紛紛表示支持。
一直負責盯防索洛的壯漢則有些破防,“可惡的華國冰球手和他的男朋友。”
他在冰場上奔波了很久,盯防索洛不是一件易事。
“如果你們下一場你們沒有辦法打出絕對優勢,我就下場了。”
———
索洛這邊吃了敗仗,一到休息時間,他就坐在選手席自顧自的喝水。
隊裡不少人都已經在等待他的指示,不過索洛並沒有說話。
陳臻飛摘了手抓,說了兩句安慰大家的話。他的目光落在索洛臉上。
索洛的眼神非常平靜,好像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喂,你……”
索洛回頭看他。
“你不生氣嗎?”
任何運動員被針對成這樣都免不了無奈和生氣。
隻是索洛並沒有。
慕洋將喝完水的瓶子捏的滋拉作響,“他看不起誰呢?每次都隻盯著隊長防?我一上場他就下場?”
不同的邊鋒不同的待遇。
慕洋感覺自己好像受到了職場霸淩。
索洛將瓶子中的水一口飲儘,“第二局了。”
第二局開始,場地互換,中線爭球。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那個緊盯索洛的邊鋒。
越知雪自然也注意到了。
這個邊鋒打的是右前鋒,和吉維爾兩人沒有任何默契,卻莫名配合。
一個像是鋒利的矛,一個像是堅厚的盾。
越知雪經常收看某頻道的冰球賽事轉播,對他還算熟悉。
吉恩,效力於NHL某球隊,常以執行者的身份出場打架,在挑釁和盯防敵對選手上非常有經驗。
冰球賽場是允許打架的,但是冬奧賽場並不允許。
很多國家的冬奧出賽首發隊都會舍棄執行者這個身份的隊員,換成一個更有進攻和防守經驗的雙麵前鋒。
這樣能保證左右翼力量的平衡性,不會被彆人找到弱點突破。
隻是這次對手顯然沒有按照常理出牌。
麵對索洛,他們不需要兩個強大的邊鋒,因為沒什麼用。
不如以守為攻,先把冰場上的這種天才前鋒除掉。
所以,他們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邊鋒和一個能夠製造麻煩,讓索洛感到“礙事”的角色。
有的時候一個隊伍裡,有人能發揮出”礙事“這個作用,就已經非常棒了。
就像現在,第二局了,索洛明顯有被防住的意思。
即便他還是能夠傳球,但是由於吉恩的防衛,他已經沒有辦法去射門。
儘力的將球傳給攻區隊友,似乎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終於,在對方拉杆的時候,索洛在縫隙中給了一個彈球的動作,一點點微弱的力,卻導致冰球徹底的改變了他的行進軌道,這也給了慕洋機會,他穩穩的撈住了球。
這一球來的艱難,慕洋想向前衝鋒,但是對麵被對麵包夾在中間。
畢竟都是冰球選手,對麵幾個首發他都是認識的。
慕洋朝著那個球衣上佩戴字母C的男人比了個中指,並用英語低罵了兩句。
“安德魯,你簡直……”
局麵緊張,他的拉球瞬間就感覺到旁邊有人用球杆戳動,本來要傳給中峰的球被強行改變了軌跡,中鋒拉了一把,沒撈住,冰球朝著索洛的方向飛了過去。
在場無數人的神經繃緊,眼神彙聚於此。
上一屆冬奧,索洛就是靠著一個個救球引領了一個時代。
而今天,也理應如此。
眾人等著那個奇跡如期降臨。
那個執行者盯索洛盯的很緊,於是他側身繞過去揮杆試圖去拉球,揮杆到中途,在眾目睽睽下,索洛的左手臂非常吃力的軟了下去,這導致他並沒有成功的碰觸到球。
本來站著的劉睿一屁股癱坐在座位上。
“完了。”
“他的左臂,怎麼會這個時候……”
索洛左臂的傷會導致整個手臂間歇性的脫力,隻是在賽前一切都是正常的,沒人想到會在比賽期間發作。
越知雪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到了。
隻是索洛這一下,不僅隊友和教練沒有料到,對手也沒有料到。
吉恩本來半個身體都靠了過去,他心裡已經預設好了索洛拉到球這樣的一個結果,肌肉也早就順著這個結果開始運動。
他下意識往前伸出球杆要搶球,頗有點不顧一切的意思,以至於他都沒看到索洛往回撤的身形,杆柄杵在了索洛的臉上。
伴隨著一聲悶哼,裁判哨響。
比賽暫停了。
索洛的鼻梁側邊被磕出血來,鮮紅的血液流過他的皮膚。
一群人急的拿水拿繃帶,索洛沒理他們,自顧自拿出一個創可貼。
“好了。”
吉恩被裁判認為有攻擊意圖,吃了大罰,到了受罰席他還不安分,想要跟裁判理論吃了兩張黃牌,不說話了。
劉睿拿著藥箱來回跑,越知雪緊張的問他怎麼樣了?
“就一小傷口,索洛說讓你放寬心。”他整理著藥箱,小聲嘀咕,“不過我懷疑他是故意的。”
第二局比賽結束,兩隊比分依舊咬的很死,他們隻多了一分的優勢。
索洛拿到了手機,摘了手套熟練的打開微信置頂,給人發消息。
【S:你彆擔心我。】
【越知雪:我沒擔心你。】
越知雪手指顫抖著打完這段話,然後發送。
【S:那就好,我就擔心你偷偷哭。】
休息時間到了,索洛吻了吻手機屏保的照片,重新戴上了頭盔。
其實剛才他的手臂的確有脫力,不過不是和吉恩交手的時候,是在那之前。
在脫力的那一瞬間他掩飾了一下,應該沒人發現。
索洛不害怕被彆人發現,他隻希望越知雪沒看到。
不想讓他再傷心了。
———
不到最後一刻,任何局勢都有逆轉的可能。
第三局前,安德魯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兩隊比分咬的死緊,這次他們一定能一雪前恥,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即便吉恩已經被罰下場,即便隊伍已經傷痕累累,這一切都無所謂。
他們隊裡還有很多優秀的前鋒。
勝利是屬於他們的。
他茫然無措的在冰場上滑動,腦子卻在瘋狂的轉動,隻是他的思考還沒有答案,索洛已經拉球越過了他的身側,如幽靈幻影。
安德魯記起了球場禁忌中的第二十條,不要在球場上思考任何問題,不要。
越知雪在聽解說。
耳機裡,解說員的聲調拔高,慢慢變得慷慨、激昂。
“冰球掉了,慕洋將球傳給了索隊,球門前站的是號稱鋼鐵銅牆的守門員亞當。”
“有機會嗎?要把握機會!”
“對手拉到球了!聞然樂選擇繼續在防守位,索隊截到球了!他傳給了慕洋……”
“安德魯過來了,他要撲球?撲到了!索隊來到了側翼,安德魯現在是孤立無援,隊友全都被擋住了,他要傳給誰?他要傳給右翼的吉維爾!”
“吉維爾,這個新秀的天才前鋒,能否與索隊一戰?慕洋包夾過去了,安德魯要做什麼,要傳球嗎?不,吉維爾沒有傳球,他還在帶球突防!”
“快回去,守區隻有聞然樂和陳臻飛選手,能成功防守嗎?”
“球的軌跡!能防住嗎?隻剩一分鐘了!一定要防住!!”
球場內的聲音愈發寂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等待著什麼。
“索隊!”
“索隊拉到球了!”
“他在往前衝!殺入中場!從左邊閃過!切入防線了!對方守門員要救,能救到球嗎?索隊小心!!”
冰場上的藍色幻影滑動出飄逸的曲線,索洛的速度很快,他聽不到周圍的聲音,隻能感覺到耳邊的風,以及瘋狂跳動的心臟。
他經曆過很多次這樣熱血沸騰的瞬間。也在這一瞬間,腦海裡浮現出了很多畫麵。
二十年來在冰場日複一日的訓練,第一場比賽和這最後一場比賽,很多很多的親人、朋友、直到最後,畫麵定格在了越知雪小心翼翼的對他說,“不要再受傷了。”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那雙灰蒙蒙,濕漉漉的眼睛。
現在他又多了一個拿冠軍的理由。
他不想再讓他哭了。
冰球迅速的拋向了空中,快到似乎消失到了所有人的視線裡。
直到大屏幕上出現了比分增加的響聲。
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下一秒,震耳欲聾的歡呼和掌聲接連響起,而後經久不衰。
目所能及的所有觀眾站起身互相慶祝,即便是不同的語言文化和習俗,也為眼下這一刻動容。
這裡的所有人與索洛都不是初見,也絕非第一次聽到索洛的名字。
大屏幕上顯示出了最終獲勝的國家,在所有人的祝賀聲中,索洛摘掉頭盔,他淺色的眼睛神采奕奕,鼻梁的那道疤像是勝利的勳章。
他聽到無數的掌聲和呼喊聲,像是隔著一層玻璃,完完全全在世界之外。
眾人跑上冰場歡呼慶祝擁抱,索洛擺脫一個個懷抱,過度運動後,他的身形有些踉蹌,但他依舊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著,環顧四周,在人群中尋找著什麼。
直到劉睿將越知雪推到他懷裡。
索洛俯身低頭,他感覺到那雙柔軟的手撫過鼻梁上那道疤,臉上彌漫著滾熱的水液。
他聽到他聲音顫抖,“為什麼又受傷了?”
“手臂還疼嗎?”
越知雪的眼角哭的通紅,像是浸在水裡濕漉漉的桃花,索洛笑著,伸手擦他的眼淚,卻怎麼也擦不儘。
他想越知雪一定是上天派來磨練他的,怎麼遇到他就這麼能哭,不過,幸好他來了。
他不會讓他哭很久,最多十分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