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數日過去,距離九王冊封之日,已經過去三天。
這日清晨。
一向清淨怡然的盛京書院的書塾中卻是傳來爭吵聲。
大皇子陸長風手持一張金色玉帛,丟在桌上,大聲道:
“這就是父皇的旨意,為何我去不得朝堂?”
一襲儒衫的齊行硯蹲坐在蒲團上,反複看著聖諭的內容,麵露疑惑之色。
“最後的‘大皇子監國,內閣悉聽傳喚,位列左右’,實在是太過古怪,與冊封九王的目的有些衝突,為何不直接封殿下為太子,而是用了這樣的方式?”
陸長風想了一會兒道:“或許是父皇覺得,我如今的威望,還不足坐太子的位子,所以想用監國考驗一番我的能力,若是一切順利,說不定他老人家回來的時候,就會宣布這個消息。”
“老二那個家夥,封王之後,一點動靜都沒有,說不定在背後謀劃什麼,若是我不早點做出行動,恐怕又會被他搶占先機,隻要有了內閣的輔佐,得監國大權,到時候想怎麼收拾他就怎麼收拾他。”
齊行硯卻沒有那麼樂觀,蹙眉道:“殿下,茲事體大,需從長計議。畢竟您前幾日,私自調動禁軍的事情,已經逾越了大炎律法,裴將軍已經被諫台司的好幾位禦史彈劾了。”
陸長風幾天前聯合裴家調動了不少禁軍戍衛,朝堂的不少大臣聯名上奏內閣,說大皇子有謀反的嫌疑,可被他和謝家,崔家幾位駁斥了回去,說是無稽之談,兩者之間並無關係。
聞言,陸長風有些不喜,卻沒有表現在臉上,保持耐心道:“我知道先生是為了我好,已經勸了我三日,可若是繼續拖下去,我的那些兄弟,都有了開府權力,實力會越來越強,各個都要覬覦一下龍椅。”
“監國之事,勢在必行。”
“這些禦史,不過是一群趨炎附勢的蠢貨,其中說不定就有老二的授意。好在有謝家,崔家的暗中幫助,待我監國之後,必須全部換掉。”
“絕對不行。”
齊行硯再次勸說道:“聖上猶在,若是過早的暴露出自己的真正實力,恐怕會遭到聖上忌憚。再說了,殿下的實力還不足以問鼎皇位,內閣之事,並不輕鬆。”
陸長風十分不滿道:“朝中上下,江湖民間,皆說我有望登基大寶,勝任太子之位,可為何在先生的嘴裡,我如此難當大任?”
齊行硯見對方語氣有變,麵色也是一陣變幻,堅持說下去:“殿下,聽老夫一句勸,靜觀其變,絕不能著急,畢竟您的身上背負的,是大半個朝堂。盛京書院,絕對不會去做有風險的事情。”
話到最後,居然拿盛京書院作為砝碼。
陸長風聽到這,也是很是無奈,隻能揮手製止對方繼續說下去,“知道了知道了...那便再等些時日。”
他暫時還不能失去齊行硯的支持。
話至於此,大皇子也沒了交談的興致,而是早早的離開了盛京書院,打道回府。
一炷香之後,五馬玉輦,終於回到了趙王府中。
自從封王之後,大宅牌匾就更換了一遍。
府邸占地之大,極為闊綽,門口有兩座石獅子拱衛,漆金麒麟門栓威武不凡,朱紅色大門兩側有身著魚鱗重甲的大戟士鎮守,皆是三境武夫。
“歡迎殿下回府。”
老管家上前迎接,府邸侍女端盤上前,送上濕巾擦臉。
陸長風今日心情不佳,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朝正廳走去。
“夫君辛苦,茶已經倒好。”
門口早有一位舉止賢淑溫婉的紅裙女子行禮等候。
女子生的極為端莊大氣,烏黑長發被高高盤起,雲鶴玉釵閃閃發亮,烈紅色的百葉褶皺裙為這大氣肅重的宅子添了一分熱烈活力,香肩外披一件銀絲黑紗大袖衫,白藕手臂若隱若現,內襯紅色牡丹花紋的抹胸,飽滿挺拔。
此女正是陸長風的正妻,鎮北王唯一的獨女,如今的趙王妃,楊映嬋。
然而,陸長風見了她,卻沒給什麼好臉色,擺擺手後,端起茶一飲而儘,深吸一口氣:
“真是氣死本王了!”
“齊家這對父女,一個比一個硬。”
趙王妃楊映嬋在一旁端著手,沒敢出言,默默將茶水續滿。
陸長風罵了幾句後,才將目光放在了一旁的妻子身上,眼神帶著狠厲:
“賤人,我不是跟你說了嘛,沒有本王的允許,不得出府半步,你難道聽不懂嗎?”
楊映嬋臉色平靜道:“臣妾隻出去了半個時辰,跟嘉柔郡主她們逛了逛坊市,買了一些胭脂而已。”
陸長風聽到這裡,看著她安然自若的模樣,心中火氣漲了一截。
又回想起,二三十年前的往事。
永安二十七年。
民生凋敝,百廢俱興。
魔國之患,岌岌可危。
永安帝麵對多方威脅,為了安撫漠北的軍事重鎮,逐個消滅亂黨邪魔,不得不封了一個鎮北王,並且安排了一場婚事給他。
父親第一次鄭重的叮囑他,一定要好好對待這位年紀尚小的漠北王女,維係兩家的關係。
不能納妾,不能怠慢,一定笑臉相迎。
他就這樣老老實實的憋了十年,一直恪守夫妻之德,相敬如賓。
但楊映嬋初到京城時,那股疏遠和冷漠,擺明了就有些看不上他。
他也一直記著這股屈辱。
但今時不同往日,大炎迎來了百年盛世,國力強盛,四方太平,永安帝也抽出了手,兵強馬壯,兵威極盛,目光放回了漠北,甚至希望鎮北王可以謀反,這樣一來,就能光明正大的收回漠北邊境的軍權。
可是鎮北王楊霄卻好像明白永安帝的想法似的,二十年下來,一點岔子也沒出,安穩無比,本本分分,每年按時上供,一子不少,戰時出兵,一卒未缺,十分聽話。
這樣一來,反而沒了出手的理由在,隻能製造一點理由,可是過去的探子,接連失蹤,不知是什麼情況,於是也就不了了之。
這也是現在陸長風有恃無恐的理由。
“啪!”
他直接上前給了楊映嬋一個巴掌,在對方光潔如玉的臉上留下了一道紅印。
一巴掌下去,陸長風感覺胸中快意無比,被齊行硯勸阻的悶氣,都散了不少,冷笑道:
“你還以為這是三十年前的大炎?你那道眼神,是在看不起誰呢?”
楊映嬋被打了一巴掌,跌坐在地上,不敢還手,手捂著臉,低下頭,睫毛顫抖,眼眶泛紅,擦了擦眼淚,搖搖頭,哽咽的擠出兩個字:
“沒有...”
“區區一個鎮北王,你以為你很厲害是不是?”
“惡心!不過是一介武夫之女,你能比得上齊暮雪一根毛?”
...
陸長風罵了半天,氣也出的差不多了,坐下再次喝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