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帝聽完後,發出一陣洪亮的笑聲,那笑聲猶如金石相撞,激蕩在空曠寂寥的宮門之外,聲聲回響,鏗鏘有力。
“哈哈,看來林小風果然身懷異稟,竟能令太子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改變。”
笑聲漸漸消散,靖江帝的臉色卻突然一凜,如同寒霜瞬間覆蓋大地,眉宇間凝聚起一股嚴肅而強大的威壓,
“但是·······唉,那逆子竟頑劣至斯,任何訓誡皆無法入耳。我看他是過於安逸,以至於皮肉失去了砥礪的機會。今夜,就讓他親赴乾清宮,朕要親自對他進行一次深刻的人生教誨,看他能否領悟何為皇家尊嚴的分量,何為身為太子的責任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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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黎明,曙光悄然撕裂黑夜的邊界,林小風又一次踏入了那座莊嚴肅穆且靜謐無聲的東宮深院。
甫一抬首,一抹身影赫然闖入他的視野,那正是太子李德賢。
此刻,林小風的眼眸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牢牢抓住,瞬間瞠目結舌,麵部的表情凝固在半空中,猶如遭受了一記突如其來、無法抵擋的雷霆之怒,內心深處翻湧起無儘的震撼。
太子李德賢步履蹣跚地跳躍而來,每一步都帶著一種荒誕而苦澀的意味。
林小風見狀,急忙邁開大步上前,心中五味雜陳,麵上堆滿了深深的關切。
他目睹李德賢蹣跚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問道:“太子殿下,您這是又遭遇了何等飛來橫禍?腿腳可是出現了不適?難道又是皇上嚴酷懲罰的結果麼?”
李德賢麵容扭曲,悲憤交織,牙關緊咬,聲音中透著無可名狀的痛楚:“不錯!昨夜父皇傳我覲見,卻無緣無故大發雷霆,對我施以一頓狠毒的鞭笞!”
林小風聞此言,不由得驚呼出聲:“哎呀,這昏庸殘暴的君王!在這皇宮之中,簡直是置身人世間的地獄熔爐,不如我們找個借口暫離皇宮,去臣府上避一避,看您實在受夠了這般煎熬的日子!”
李德賢聽罷,麵色更加扭曲,充滿了憤恨與無奈,厲聲回應:“哼!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去找父皇,讓他也讓你嘗嘗這種錐心之痛!”
林小風一聽這話,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連連擺手拒絕:“殿下息怒!古語有雲‘棍棒底下出孝子’,皇上此舉實乃對您的特殊關愛,微臣豈敢相提並論!”
李德賢的臉色愈發陰沉,眼中滿是疑惑與哀怨:“林公,我是否真的是父皇的親生骨肉?為何待遇相差如此懸殊?”
林小風聞及這個敏感的話題,嚇得瑟瑟發抖,急忙安撫道:“殿下切勿胡思亂想!唯有親生子才會得到如此嚴格的教育,臣年輕時也是在父親嚴厲的督導下才得以成長起來的!”
李德賢並不買賬,質問道:“那為何我的那些公主姐妹們就能安然無恙呢?”
林小風聽後,內心苦笑,表麵卻儘力保持鎮定,長長地歎了口氣:“殿下所提及之事,確實讓人為難,難以給出滿意的答複!”
李德賢敏銳地捕捉到了林小風言語中的微妙之處,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轉移話題:“其實我很想去宮外看看,剛才還聽到東宮的幾個太監在討論什麼辯詩大會。”
“身為太子,我竟從未參加過一次辯詩會,自那次陽曲縣歸來之後,更是對外麵的世界充滿向往,隻可惜始終未能如願!”李德賢說罷,眼神熱切地看向林小風,期盼能得到支持。
林小風假裝沒有注意到他的暗示,淡然回答:“依微臣之見,家中舒適安寧才是最為愜意的,普天之下哪還有地方能勝過自家的溫床暖榻呢?”
李德賢見暗示未果,焦急得直跺腳:“老林!我非要參加那個辯詩會不可!你不是持有父皇禦賜的金牌麼?我喬裝打扮,你陪我出宮體驗一把!”
林小風無奈地搖搖頭,深深地歎了口氣:“殿下真的還會吟詩作對不成?”
李德賢挺直腰板,滿臉自信:“有什麼不會的?我現在就可以即興賦詩一首,‘天生武皇帝,吾·······’”
“好好好,不必吟詠了!微臣對殿下的詩才早已是敬佩萬分!”林小風趕緊打斷,心中暗忖,還未正式登基,就已經自喻武皇帝,再聽下去恐怕心臟都要受不了。
李德賢堅持到底,步步緊逼:“老林!你就給個痛快話!到底行還是不行?”
林小風反複權衡,一一列舉困難:“不行!一是易暴露身份引來責罰,二是缺少請柬,三是難以輕易帶出宮門。殿下您看,這麼多難題,如何解決?”
然而,李德賢卻滿臉興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這些都不是問題,我現在就派人去弄來請柬,晚上我扮作護衛,咱們速去速回,保證無人發現!你覺得怎麼樣?”
麵對李德賢那雙閃爍著熾熱期待的眼神,林小風內心的防線逐漸崩塌。太子近日的遭遇確實令人心生憐憫,接二連三的責打背後可能也關乎到他作為臣子的責任擔當。
更何況,太子的生活太過單調枯燥,要麼埋頭苦讀,要麼無所事事,這對於身心健康的發展並無裨益,即使是像林小風這樣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也無法忍受長久如此。
更為關鍵的是,太子正值青春年華,活力四溢,對外部世界有著與生俱來的好奇和向往,如果連走出皇宮、體驗世俗的願望都沒有,反倒是不正常的表現。
因此,在李德賢那充滿期待的目光注視下,林小風終究心腸軟化,重重拍打著胸膛,許下了承諾:“既是共度患難的兄弟,那麼這次就陪殿下冒險一試吧!不過,出宮後的一切行動必須聽從我的安排,一旦出現任何閃失,臣可承擔不起責任啊!”
“就知道你是真朋友!”李德賢歡呼雀躍,高聲呼喚:“歐智勇!歐智勇!立刻去東宮的太監那裡給我拿幾張辯詩會的請柬,再準備一套便服過來!”
一直在旁邊侍候的歐智勇,聆聽著二人的對話,早已冷汗淋漓,內心惶恐不安:倘若太子借此機會溜出皇宮,皇上那邊又該如何交代?
然而,迫於太子的命令,他隻能硬著頭皮去執行,顫顫巍巍地走向太監們求取請柬,開始了這場充滿未知風險的計劃。
沒多長時間,歐智勇疾步奔回,掌中緊握著數枚蘊藉黯淡黃金光華的匿名請帖及一套簇新耀眼的侍衛衣飾,他滿目淚痕交織,悲喜交織地呈報:“殿下,您請觀此物,這是奴才曆經艱辛輾轉各方所求得的珍貴請柬,猶如盼星月輪轉,終迎聖駕歸矣!”
太子接話,語氣平穩卻內藏威嚴決斷:“歐智勇,此事若遭他人盤問,必得為本宮妥善掩飾,否則萬一出現差錯,你可就要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了。”
待夜幕漸深,更鼓悠悠響起,恰逢交接值守之際,林小風如期而至,徑直步入太子的視線之內。
甫一對視,林小風赫然驚異,但見李德賢身披緊束合體的侍衛勁服,然而麵部卻被五彩斑斕的油彩塗抹得如同剛由梨園躍出的醜角角色,令林小風一時瞠目結舌,啞然無聲。
片刻靜默之後,林小風忍笑不住,眉梢眼角流露出盎然的好奇神色:“哎呀,殿下的尊顏裝扮,莫非是您親手所為?難道是宮廷中的梳妝高手手藝欠佳,以至於您不得不親自揮毫潑墨,演繹這一出乎意料的美妝大戲不成?”
李德賢傲然一笑,昂首挺胸回應:“豈止如此!那些凡夫俗子豈能洞悉本宮的獨特審美,唯有親力親為,方能心安理得。且看本宮這妝容搭配,是否栩栩如生?依本宮看來,單憑此一手絕技,恐怕去那海外蠻夷之地——所謂哥譚市做一名父母官也綽綽有餘矣。”
林小風聽罷,不禁失笑調侃:“哥譚?那可是遙遠的漂亮國——亦即海外某藩屬之地的都城所在。想來殿下對此尚未有所耳聞吧。”
“漂亮國?竟然還有這種地方?”李德賢饒有興致地拊掌大笑,“林小風你這腹中詩書果然淵博非凡呐!”
時間緊張,林小風一把抓住李德賢,二人徑直走向宮門。
儘管守門士卒對李德賢那猶如戲劇角色的臉龐倍感詫異,但在林小風出示皇家符印之後,他們隻能敬畏地放行。二人遂登上馬車,穩穩當當地駛抵林府門前。
下車之際,林小風立即召來身邊的貼身丫鬟林桃花,指著李德賢向她介紹:“林桃花,這位便是本公子新結識的小友,速速帶他去淨麵,並重新整理儀容。”
李德賢聞聽此言,麵上的笑容瞬息凍結,不滿地叫嚷:“為何要洗臉重畫?本宮這妝扮實乃心血結晶!”
林桃花內心嘀咕,自家公子又愛心泛濫,竟然將一個京城裡的懵懂少年帶回了家。她並未多言,隻是同情地瞥了李德賢一眼,繼而果斷地帶他進入宅邸。
瞬息工夫,林桃花憑借巧妙之手,將李德賢原先誇張的臉龐重塑為一副清新質樸的形象,烏黑的長發也被梳理得整整齊齊,恍若一位儒雅嫻靜的書齋少年重現世間。
林小風審視許久,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對了,這樣看起來順眼許多。接下來你便自稱我的書僮,記住了嗎?”
李德賢努力模擬書僮的姿態,結結巴巴地回答:“我·······知道了。”
林桃花再次投以憐憫的眼神,心底默默歎息。
隨後,林小風傳喚江湖經驗豐富、素有口碑的謝洪信,嚴肅交代此次外出務必要保證太子的人身安全。
李德賢一聽提及謝洪信的名字,眸中陡然燃起挑戰的火花,挽起袖子展示結實的肌肉,高聲叫囂:“你就是傳說中的謝洪信?今日本宮定要與你一較高下!”
謝洪信睿智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輕蔑,憨厚一笑回應:“罷了,如今講究法製社會,隨意鬥毆傷人可是犯忌之事。”
他已洞察,眼前這位乃是林小公子不知何處撿回來的一位稚嫩少年,自不會與其較真。
林小風斜眼覷著李德賢,嘴角揚起一抹譏誚的微笑,暗忖此子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哪知曉謝洪信乃是一位深藏不露的英雄好漢!
林小風隨手取出一枚銀元寶,謝洪信接過瞬間將其揉捏成扁平的銀餅。
然後,林小風將那塊已然冷卻成型的銀餅遞予李德賢,語重心長地說:“拿著,這是你的零花錢,出門在外切記學會理財持家。”
李德賢小心翼翼地捧著尚存謝洪信體溫的銀餅,戰戰兢兢地瞥了謝洪信一眼,底氣略顯不足地嘀咕:“你這保鏢不過有些蠻力罷了,若是換成我·······”
話音未落,謝洪信及時打斷他的臆想,一臉認真地詢問:“大人,此行是否需要準備些鶴頂紅、吹箭、蒙汗藥或者剪刀等防身利器?”
林小風輕輕搖手,悠閒自在地說:“此行鶴頂紅就不必了,咱們都是讀書人,玩弄毒藥這類手段太過陰狠了。”
聞此言,李德賢自知趣地閉上了嘴巴,規規矩矩地站立一旁。
最後,林小風接過李德賢手中的請柬,徐徐展開審閱,頓時驚喜不已:“哈哈,真是無巧不成書,原來是在未名湖畔舉辦的詩會,看這樣子,這場‘鴻門宴’本官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了!”
謝洪信的大腦袋如同一座山丘般從一側擠入視野,他那憨厚的聲音裡透著一股質樸的熱情,詢問道:“少爺,看樣子咱們即將啟程,敢問此行的目的地又是何方神聖啊?”
林小風的回答猶如一聲破空的銅鐘鳴響,震人心魄:“咱們這是要奔赴一場鴻門宴!”
此言甫出,謝洪信的眼眸瞬間閃爍起星辰般的光芒,滿臉綻放的笑容幾乎要溢出皮膚,他樂嗬嗬地回應:“哎呀,好家夥!瞧我這記性,待我立刻去取個麻袋來。”
李德賢聞言,眉頭輕輕一皺,疑惑不解地探詢:“洪信兄,你拿麻袋作甚?”
謝洪信則拍打著胸口,展現一副久經世故的老江湖姿態,語氣中充滿自信:“唉,賢弟你有所不知,鴻門宴上的美食可是那些鮮活凶猛的野獸,咱得把肉裝回來慢慢品嘗。”說完,他滿麵春風,步伐矯健地離席而去,去找尋那個神秘的麻袋。
李德賢瞪大眼睛,呆望著謝洪信逐漸遠去的身影,隨後悄無聲息地靠近林小風耳邊,帶著幾分驚愕低聲嘀咕:“這位仁兄,不會是頭腦發熱了吧?”
林小風聽罷,心中泛起一絲不滿,憤慨地駁斥:“瞎說什麼呢!我洪信哥可是陽曲縣無人不知的鐵血漢子,豈容你隨意揣測!”
林小風臉色沉靜,嚴肅地剖析:“殿下,世間萬事萬物都蘊含學問,有時,在某一領域的卓越才能往往能彌補其他方麵的欠缺。”
他稍作停頓,用手指輕輕摩挲自己英挺的臉龐,戲謔地說:“比方說我,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
李德賢略微遲疑,謹慎回答:“的確挺不錯的,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林小風繼續保持嚴肅的口吻,解析道:“這正是皇上非召我進京為官的原因所在。如果你問我是否精通詩書?其實並不通達;若是問能否領軍征戰?更是門外漢一個。然而皇上為何對我另眼相看?”
李德賢猶豫片刻,試探性地猜測:“是不是因為在救災工作中你立下了赫赫戰功?”
林小風搖頭否定,神情莊重無比:“殿下屬未來的國之儲君,須深諳世事真諦。救災有功與調任東宮並無直接關聯。究其根源,還不是因為這張臉孔過於討喜!”
李德賢聽後,麵色瞬時劇變,連連後退兩步,驚訝失聲:“你的意思是父皇他·······有這樣的偏好?!”
林小風連忙擺手澄清:“殿下誤解了,對美的欣賞不分性彆與種族,美更能觸動人的內心深處。之所以讓我進入東宮,並賜予我自由出入皇宮的金牌,正源於美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