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卯身處工友們熱烈的讚歎聲中,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滿足感。這並非他過去熟悉的那種文人雅士間的恭維和矯情,而是來自於身邊這群樸實無華的工人們真摯的情感流露。
他從未料想到,自己的生日會在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環境中度過。往昔的生日,他總是在詩酒之間與一群自命不凡的文人墨客附庸風雅。然而今日,他卻身處一群身穿工裝的勞動者之間,他們或許並不懂得那些高雅的詩詞,卻用他們最真摯的方式,將手中最好的食物與他分享。
環顧四周,周雪卯能感受到身旁三名同行的舉子投來的羨慕目光。這一刻,他似乎成為了這群工人中的英雄,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尊重和敬仰。
工友們圍坐在一起,眯著眼睛細細品味著手中的蛋糕,那是他們平日裡難以品嘗到的美味。蘇斌哲,這位平日裡看起來粗獷的工人,此刻卻顯得格外細膩,他認真地嗦了兩下手指,然後看向周雪卯,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咱也都吃了,你說兩句吧!你有文化,大家都愛聽你說話。”蘇斌哲的話語中充滿了尊重和期待。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周雪卯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期待。
周雪卯本想隨口說些什麼來回應這份期待,然而話到嘴邊卻突然卡住了。他意識到自己即將離開這個地方,而這些工人們還在期待他的教導和指引。如果他此刻說出離開的話,那麼他將無顏麵對這些真誠的人們。
“說兩句,說兩句!”工友們開始起哄,他們期待周雪卯的發言。然而此刻的周雪卯卻如鯁在喉,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沒能發出聲音。最終他聲音有些嘶啞地說道:“對不住各位???我明天就準備走了,準備回去考科舉。”
屋內霎時陷入寂靜,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周雪卯使勁低著頭,感覺無顏麵對眾人。他知道自己此刻的離開對於這些工人們來說是一種背叛,但是他卻無法拒絕科舉的誘惑和家族的期待。
然而就在這時,蘇斌哲卻開口說話了:“咱們周兄弟是念過書的,有大本事的人,將來可要考科舉。不可能像咱們這樣的人,苦哈哈的在工廠裡乾活兒。他過生日,大家都高興點,走了是好事。”
周雪卯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羞憤和不甘:“不是這樣???”他想要解釋自己的離開並非背叛,然而卻被蘇斌哲輕輕地拍了拍肩膀打斷了。
“哎呀,走就走嘛,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家能認識你這樣的人算是臉上有光了。”蘇斌哲滿不在乎地說道,仿佛周雪卯的離開並不算什麼大事,“咱要是有你這份本事,也不在廠子裡待了。”
其他工人們也紛紛開口安慰起來:“早走早省心,彆像我似的,往廠子一蹲就沒出息了。成天身邊就那幾個人轉悠,有點啥事讓人嘮一輩子???”
聽著工人們的安慰和開導,周雪卯心中的愧疚和不安逐漸消散了許多。他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感謝工人們的理解和支持,儘管這笑容中透露著些許無奈和苦澀。
蘇斌哲又開始碎碎念起來:“哎呀念書好啊!咱們在廠裡做工不就是為了後輩能考學麼?我兒子上北廊大學,上完了掙錢,再供我孫子考科舉,那這輩子就圓滿了。”
周雪卯訝異地問道:“考了北廊大學還考什麼科舉?”在他看來,北廊大學已經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學府了,為何還要追求科舉之路呢?
蘇斌哲嗬嗬一笑解釋道:“你這話說的!科舉才是正道啊!能考科舉誰去考北廊大學?當官多風光啊!北廊大學就是掙錢的路子。”
周雪卯眼中閃過一絲迷惘:“這???上北廊大學是為了考科舉?”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選擇和未來的道路。一直以來他都認為科舉和北廊大學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然而此刻他卻意識到兩者之間或許存在著某種聯係。
“不然呢?”蘇斌哲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咱老百姓不都這麼想麼?考上北廊大學之後掙錢了再考科舉。要不然直接考科舉有幾家能供得出一個讀書人呐?你想想筆墨紙硯都買不起啊!北廊大學就便宜多了!”
蘇斌哲的話猶如當頭棒喝,讓周雪卯瞬間醒悟過來。原來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都是錯誤的!北廊大學並非是科舉仕途的替代品,反而是通向科舉仕途的跳板!兩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周雪卯心中陣陣後怕的同時又帶著慶幸。幸虧當初沒有在民間把事情鬨大,否則不但贏不來美名反而會成為天下百姓的公敵!真到那時恐怕連家都沒臉再回了吧?!
此刻他心中再無一絲惋惜和不甘,反而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和憧憬。他感激地看向身邊的工友們,是他們讓他重新認識了自己和未來的道路。
次日清晨,周雪卯四人背著行囊出現在廠房大門口。東家很好說話地給了他們應得的工錢,並且特意出來送一送他們。與他們一道來的還有蘇斌哲和同寢的那幾個工友,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不舍和祝福。
周雪卯鄭重地抱拳向他們表示感謝,並抬頭看了看廠房上那幾個大字露出了微笑,雖然廠中生活開始有些艱難,但這純粹又溫暖的人情屬實是一段難得的經曆,讓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方向和初心。
在登上馬車的那一刻他回頭看了看這群可愛的工友們,心中充滿了感激和敬意,他知道這段經曆將會成為他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之一,激勵著他不斷前行追求自己的夢想和目標。而胖東家在他們離開後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終於送走了這幾位“大佛”。然而蘇斌哲和其他工人們卻滿是不舍地看著馬車消失在視線中,心中充滿了惋惜和祝福,期待未來還能有機會相聚。
離開那座繁忙的廠子,周雪卯等人乘著寬敞的馬車,匆匆趕往唐家的大宅。午後的陽光透過車窗,斑駁地灑在他們的臉上,帶著幾分溫暖,又帶著幾分慵懶。
馬車在石板路上顛簸,周雪卯等人相視而笑,心中滿是期待。他們早已經約定好,跟鄭板橋辭彆之後,要回歸正常生活,享受那份平淡中的幸福。
當馬車緩緩駛到唐家大宅門前時,已經過了晌午。陽光照耀下的唐家大宅,顯得氣勢恢宏,門口高大的石獅子仿佛也在歡迎他們的到來。
然而,當他們剛下馬車,卻看到唐家大宅的門口停著三輛馬車,有人正忙碌地搬運著東西。這一幕讓他們感到有些詫異,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原本唐家的管家正站在門口四處張望,一臉焦急。看到周雪卯等人,他急忙迎了上來。
“敢問唐兄現在在府上麼?”周雪卯上前詢問,同時用手指比了個九幺的姿勢。
管家也回了一個九幺,臉上露出大喜的神色:“哎呀,你們終於也回來了!我們老爺現在沒在這。”
“什麼意思?有人先回來了?”周雪卯等人麵麵相覷。
“嗯,都回了好幾百號人了。”管家歎息道,“不過,情況有些不妙。”
“那唐兄在哪?門口這些人又是什麼情況?”周雪卯追問道。
提起這個話題,管家臉上顯現出愁容,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又低下頭來歎了口氣:“哎呀,您彆提了。這幾日陸續有人來這,找到老爺說退出興聖會。老爺受不了打擊,就決定解散興聖會,自己回老家了。”
周雪卯等人驚愕不已,他們無法想象唐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不,怕還有人來找,留我在這候著通知一聲,免得有人回來找不到他。”管家繼續說道,“這段時間老爺為了你們後續做事方便,把祖宅賣了。沒想到最後落得個這麼個結果。”
周雪卯等人順著管家的目光看去,隻見門口搬運東西的工人正在忙碌著。買主正往裡搬家,這一切讓他們感到無比心痛。
“唐兄怎能如此???”周雪卯喃喃自語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我們必須要找到他!”
“他的老家在哪?我要回家把銀子寄給他。”一名舉子說道,“抱薪救火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等唐兄收到了錢將來要把祖宅贖回來的呀。”
管家麵露難色,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幾人看了看:“也罷???這就是我老爺的住址你把銀子寄到這裡就行。”
周雪卯接過紙條仔細看了看,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選擇相信管家。他們轉身離去,在門口搬運貨物的工人看著他們的背影大聲喊道:“我說大爺!咱們這幾個破空箱子屋裡屋外來回搬到底搬到啥時候去啊?”
管家轉身進入宅內瞥了他一眼:“讓你搬你就搬得了!累了你就歇會兒見有人來再搬!”
而在書房內,林小風兩腿疊搭在桌上不停抖著,手上拿著一個精致的小點心細嚼慢咽,感歎著歲月靜好。當管家闖進門時他當即神色一整抱拳躬身行禮:“大人又來了一波!”
林小風微微點頭慢條斯理地說道:“唉???讀書人真是沒長性枉我精心幫他們安排了一堆劇本結果沒一個人挺過半個月。”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工資都上交不了多少年底怎麼給錦衣衛發獎金啊?”
管家笑道:“大人您這一手使的真是高明幾百號舉子零零碎碎的怎麼也能騙個一萬兩???”
“這是學費注意措辭。”林小風不滿地打斷了管家的話他仿佛並不在意這些錢財隻是在乎自己的計劃是否成功。
而此刻的唐家大宅內,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在書房的地板上,形成斑駁的光影。林小風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他的心中卻充滿了期待和算計。他不知道的是,周雪卯等人已經踏上了尋找唐兄的旅程,而這場尋找也將會引發更多的故事和紛爭。
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邊,李德賢風風火火地闖進了一間豪華的府邸。他滿臉怒容,一進門就大聲嚷嚷著:“氣死我了!老林!本宮氣的心疼!”
林小風坐直身子,看著李德賢問道:“咋了殿下?”他的臉上帶著一絲關切,仿佛對李德賢的憤怒感到驚訝。
“我不是去參觀廠子麼?又是跟昨天一樣,那些舉子一走,你的人一散,他們就不演了,重新變回黑廠。”李德賢氣咻咻地講著,“為了補之前差的工時跟工作量,他們普遍一天讓工人乾十四五個小時,這不是把人往死裡逼麼?過得比徭役還不如。”
林小風聽後卻嗤笑一聲,不屑地說道:“可彆跟徭役比,黑廠比徭役可人性多了。”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仿佛對李德賢的憤怒並不理解。
李德賢愣了一下,隨即反駁道:“咱靖江徭役有規定,一天最多六個時辰!”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堅定,仿佛要為工人們爭取到更好的待遇。
然而,林小風卻隻是不屑地撇撇嘴,對於這種論調他一向是不屑一顧的。他心中清楚,規定是規定,但實際情況卻往往並非如此。徭役製度下的工人往往被虐待得生不如死,而工廠雖然加班嚴重,但工人們至少還有選擇的餘地。
看著李德賢仍然激憤不已的表情,林小風決定安慰一下他。“殿下消消氣。”他開口說道,“看問題要從多個角度來看,要學會辯證地看問題。黑廠加班固然可恨,但是也並不是沒有一點好處。”
李德賢皺著眉看著他:“加班還有什麼好處?”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和不滿。
林小風笑了笑,解釋道:“你想想,假如一個工人每天被規定乾十四五個小時,如果一直堅持下來,那這說明了什麼呢?”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這說明他們體力好、吃苦耐勞。更重要的是,這也許會讓他們更加珍惜時間和生命,更加努力地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雖然李德賢對林小風的解釋並不完全滿意,但他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過於激動了。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好吧。”他開口說道,“也許你說得對。但是,我們還是應該為工人們爭取到更好的待遇和權益。”
林小風點了點頭,表示讚同李德賢的觀點。“是的。”他說道,“我們應該努力改善工人的工作環境和待遇。但是,這需要時間和努力。希望我們能夠攜手合作,為工人們創造更好的未來。”
“你覺得你很幽默?”李德賢的目光略顯呆滯,仿佛沉浸在某個深遠的思考中。
夕陽的餘暉灑滿了這間寬敞的書房,金色的光芒與屋內深沉的木質裝飾形成了一幅美麗的畫麵。書房外的花園裡,微風拂過,帶來了淡淡的花香,使人心曠神怡。
坐在對麵的林小風,瞥了一眼窗外,然後收回目光,看著李德賢,他淡淡地說:“老林,我可沒跟你開玩笑。這個勞動強度,真的不是人能承受的。想當年在環保隊,我也不是沒乾過那些粗活。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跟你說,早晚會出問題。”
林小風聽後,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那殿下有何解決方法?光是提出問題,可是遠遠不夠的。”
李德賢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我在來的路上,其實已經想了一些解決的辦法。”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這些天我去了十幾家工廠,詳細記錄了他們的生產情況。我發現,當舉子們進廠配合演戲、縮短工時,生產效率並沒有大幅下降,大約隻降低了兩成,有的甚至隻降低了一成。與月末的數據對比,幾乎沒有減少。”
李德賢的眼中閃爍著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管理方法對效率的影響是巨大的。一味地強迫工人做工,並不一定能實現利益最大化。當工人們休息充足、心情愉悅時,他們的效率會更高。”
他看向林小風,眼中充滿了期待:“我想,我們可以收集更多的數據,或者嘗試改變生產流程,尋找一個平衡點,這樣既不影響產能,也不影響工人的休息。”
林小風聽後,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李德賢點了點頭:“不然呢?我最近一個人想了很多。其實,我一開始想的並不是這個辦法。”
“哦?那殿下最初的想法是什麼?”林小風好奇地問。
李德賢回憶道:“我想,既然北廊大學掌握了許多廠子的命脈,為何不直接下規定,讓他們給工人優厚的待遇呢?”
他苦笑了一下:“但時間長了,我發現這樣做並不現實。許多新建立的廠子,看似規模龐大,但實際上他們是借錢籌辦的,短期內沒有收益,壓力很重。如果強行規定,可能會影響工廠的效益,甚至可能使那些我們監管不到的黑廠趁機崛起。”
李德賢歎了口氣:“另一方麵,我也擔心工人們知道朝廷全力支持後,會獅子大開口。廠長和工人本應是魚水之情,如果對立起來,互相視為敵寇,那最終隻會是兩敗俱傷。”
他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要從管理方法上下手。”
林小風聽後,不禁鼓掌讚歎:“殿下,你真的讓我刮目相看。這已經是大智慧了。”
李德賢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突然這麼誇我,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林小風從抽屜裡拿出一疊資料,放到桌上:“看看吧,殿下。我下麵的人最近也沒閒著。”
李德賢拿起資料,一張張地仔細翻看,他的表情逐漸變得吃驚:“這????這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啊!老林,你早就想到了!?”
資料上詳細記錄了所有工廠的生產記錄,以及舉子進廠後的數據對比。
林小風點了點頭:“是的,北廊大學早就掌握了黑廠的情況。甚至有許多廠子為了縮減成本,開始雇傭童工。這次舉子進廠,我正好找了個由頭,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調查。”
李德賢皺眉:“那你為什麼不早管?那些拚命壓榨的黑廠,可都是依賴鐵路生存的產業。”
林小風輕輕歎了口氣:“殿下,我們代表的是朝廷,需要站在天平的中央。無論是出資設廠的廠長,還是打工的平民百姓,在我眼裡都沒有任何分彆。工人們雖然累,但他們的收入相對穩定。而且,你看外麵的街上,許多地方都晾著新衣服,說明他們的生活正在改善。”
他繼續道:“人其實是適應力非常強的動物。雖然他們現在工作很累,但他們的適應能力非常強。而且,人其實比任何動物都更容易生存。你要換個動物,吃錯了東西,可能很快就會死亡。”
李德賢的臉色有些垮了下來:“你說的這是人話嗎?既然如此,那你現在為什麼又改變主意了?”
林小風解釋道:“一方麵,舉子們的集體鬨事已經露出了不好的苗頭,這股勢頭絕對不能擴大。另一方麵,如果我們再不介入,競爭會更加激烈,那些黑廠會做得越來越過分。等那些老實的百姓自己想起來爭取利益,那可就有得等了。”
李德賢繼續翻看著手中的資料,頭也不抬地問:“所以,你現在已經做了這麼完備的調查,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解決方案了嗎?”
林小風搖了搖頭:“想要改變許多工廠的方式和流程,找到一個統一可行的方案,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深入了解各種要素,如人心、技術、環境等,僅憑這些資料還遠遠不夠。”
李德賢有些泄氣:“那就是說,你也沒有解決的辦法?”
林小風抬手道:“不然。我已經有了一些快速可行的方案。”
李德賢立刻來了精神:“什麼方案?”
林小風笑問:“殿下可知道工人的工資是誰定的?”
李德賢回答道:“自然是那些廠長、東家定的。”
“錯了。”林小風搖頭道,“工人的工資其實是工人自己定的。如果一個廠長出資二兩銀子一個月招十個崗位,隻有一個人來應聘,那就是二兩銀子。但如果有一百個人來應聘,那麼廠長可能會對半砍價,仍然能夠招到合格的工人。那麼,如果二兩銀子一個月隻有一個人來應聘,你會怎麼做呢?”
李德賢毫不猶豫地回答:“加工資。”
他突然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通過宣傳,讓工人們團結起來,一起提高工資待遇?”
林小風卻否定了這個想法:“現在招工市場供不應求,這個辦法並不現實。而且,雖然工人們都是同樣的身份,但他們更善於內鬥,而不是團結。”
李德賢有些不解:“可是,據我觀察,那些工廠裡的工人都很老實淳樸啊。”
林小風淡淡地說:“那是因為你穿得好,身邊還帶著仆從。你試試換身衣服,他們的態度馬上就會改變。”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看著老實巴交的他們,其實跟那些被他們口中稱為邪惡的東家並沒有本質的區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計和利益考慮,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刻,他們怎麼可能真正團結起來呢?”
夕陽逐漸落下,書房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李德賢陷入了深思,而林小風則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應。
李德賢緊鎖眉頭,沉思著當前的困境。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迷茫,仿佛置身於一片濃霧中,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你要是這麼說,本宮就真的糊塗了。你的解決方案究竟是什麼呢?”他忍不住開口問道,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
林小風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中透露出一種從容和智慧。他指了指窗外繁忙的工地,說道:“工人之間的競爭會導致工資下降,這是市場競爭的必然結果。但是,如果我們讓辦廠的廠長們之間展開競爭,情況就會完全不同。”
李德賢皺了皺眉頭,疑惑地說道:“那樣工資確實會上漲,但問題是現在他們並不缺工人啊!”
“確實如此,”林小風點頭表示讚同,“所以我們需要引入一些新的元素,比如文化。”
“文化?”李德賢忍不住笑出聲來,“乾體力活還需要什麼文化?”
林小風搖了搖頭,正色道:“文化並不僅僅指書本知識,更是一種精神力量。對於辦廠而言,文化就是增加凝聚力、提高辦事協調能力、提升效率的關鍵因素。就像一個酒樓需要管理眾多小廝一樣,辦廠也需要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文化。”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那些能夠踴躍辦廠的廠長們,無疑都是生意場上的聰明人。他們敢於冒險、有頭腦,對於管理上的文化一定已經有了初步的意識,隻是缺乏成型的理論來指導他們。”
李德賢聽得出神,不禁點頭表示讚同。林小風見狀繼續說道:“眼下有一個最好的例子就是我們的北廊報社。多年來,我們已經形成了一套獨特的管理文化和方法。我計劃邀請這些廠長們到報社來參觀學習,相信他們一定能從中得到啟發。”
李德賢苦笑著搖頭道:“我看他們最有可能學到的是咱們的加班文化。”
“那可不能相提並論,”林小風正色道,“他們是血汗工廠,而我們講的是無私奉獻。我們報社跟他們有著本質的區彆。”
李德賢歎了口氣道:“你的想法雖然有些道理,但未免有些想當然了。”
“這隻是第一步,”林小風解釋道,“等他們來到報社後,我還有第二套計劃。這段時間我們已經搜集了關於京郊各廠的情況,並準備組織北廊大學和報社的專業人員為他們定製一份打分表。這份表格將涵蓋食堂、住宿、薪資待遇等各個方麵。”
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最後我們將綜合打分,每個季度將所有有名有姓的大廠登報排名,供百姓參考。這樣一來,那些重視聲譽的商人們就會為了排名而展開競爭。雖然市場上不缺應征的工人,但工人之間也有優劣之分。競爭加劇後,優秀的工人會向頭部聚集,而那些想要保持競爭力的廠長們就會主動思考如何提高自己的排名。”
李德賢雙眼一亮,拍手叫好:“這個法子好啊!這樣一來,那些辦了黑廠的廠長們就會被曝光在天下人麵前,他們以後還怎麼有臉見人?”
林小風笑著點了點頭:“正是如此。但我們也要把握好一個度,既要保護工人的權益,又不能逼死廠長們。畢竟我們還需要鼓勵他們設廠招工,讓更多的百姓受益。”
說到這裡,他輕歎一聲:“其實我覺得這些法子還是治標不治本。要想真正改變現狀,還需要讓那些人意識到有更好的管理方法存在。”
李德賢嘴角一歪,兩手叉腰道:“也就是說還是本宮的法子治本咯?要我說來,也就是本宮研究的時間短了些。要是我親自辦廠,有錢有人手的話,說不定一年半載就能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法子來。”
他得意地繼續說道:“自從本宮開始研究造火車以來,就深刻體會到嚴格的標準和流程管理的重要性。其實我看管理廠子跟造火車也沒多大區彆嘛。”
林小風聽著他碎碎念,心中不禁有些震撼。他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殿下果然大才!既然你有這方麵的天賦和興趣,不如就由我出人出錢來支持你探索管理之道吧。這可是福澤後世的事業啊!”
李德賢聞言精神一振:“你真的覺得我能辦廠嗎?可是宮裡那邊??????”
“宮裡那邊我來想辦法糊弄過去,”林小風接口道,“陛下現在可沒精力天天盯著你。”
“也對。”李德賢摸著下巴思索著,“那你說本宮應該辦個什麼廠呢?”
林小風也跟著思考起來。良久之後他突然一拍手道:“彆辦廠了!咱們開快餐店吧!那玩意兒方便快捷又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