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華抬頭,凹陷的眼窩中透出複雜的神色。是啊,大明之敵不止流賊,還有鼠疫、建奴、貪官汙吏……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憂慮和無奈都呼出體外。
“遵……遵旨。”李邦華跪地領旨後,緩緩地退出了偏殿。他的身影在陽光下拉長,仿佛帶著一種沉重的使命感。
接著被召見的是繆一奎。他剛升職為吏部尚書,渾身乾勁滿滿,仿佛要將所有的熱情和精力都投入到這份新的工作中。
“陛下!”繆一奎興奮地喊道,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激動和期待。他知道,這次召見一定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你準備一下,朕打算重啟京察。”林小風說道,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京察?聽到這兩個字,繆一奎的乾勁瞬間消散了大半。流賊即將兵臨城下,文武百官應當齊心協力共守城池,此時重啟京察無異於自斷臂膀。而且京察的效果早已與初衷大相徑庭,官員們借京察之名打擊異己,許多不涉及黨爭的官員為了自保也不得不同流合汙。
“陛下……此時啟動京察恐怕不合時宜吧?”繆一奎小心翼翼地問道,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猶豫和擔憂。他知道,這個決定可能會引發一係列的連鎖反應。
“你在教朕做事?”林小風語氣嚴厲,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處的秘密。
繆一奎立刻跪地:“陛下息怒,臣隻是就事論事。”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惶恐和乞求,仿佛能感受到皇帝的威嚴和不可侵犯的尊嚴。
林小風微微一笑:“朕當然知道此時不宜啟動京察,所以命你提前準備。”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種深邃和睿智,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局勢。
準備?繆一奎一臉茫然。京察需要準備什麼?無非是根據官員往年的政績以四守六法判斷升降,官員的表現都在吏部有記載,無需準備。
“請陛下明示!”他請求道,眼神中帶著幾分迷茫和不解。他知道,這個決定的關鍵就在於皇帝的意圖。
“查一查政績突出者以及他們舉薦外放之官員有哪些!”林小風吩咐道,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決心。
“梳理完後將名單呈上,朕有用。記住此事必須秘密進行,千萬不能走漏風聲。”他繼續說道,每一個字都仿佛經過深思熟慮。
“退下吧,吏部關乎朝堂,你一定要小心謹慎。”他最後囑咐道,眼神中帶著幾分關切和期待。他知道,這個決定對於大明來說至關重要。
“臣遵旨。”繆一奎領旨後退下,他的身影在陽光下拉長,仿佛帶著一種沉重的使命感。他知道,這次的任務對於他來說既是一次挑戰也是一次機遇。
接著被召見的是邵師韓。戶部的差事可不容易,如果容易的話也不至於安排五個侍郎在戶部任職,比兵部還多一個。
“邵師韓,你知道朕為什麼讓你擔任戶部的差事嗎?”林小風問道,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種深邃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處的秘密。
邵師韓是個聰明人,他扶了扶頭上的烏紗帽,認真地回答:“陛下慧眼識珠,實為明君也。”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恭維和謙遜,仿佛要將所有的敬意和讚美都獻給皇帝。
林小風怔了一下,這馬屁拍得既讓皇帝舒心又給自己臉上貼金。讀書人果然有一套。他心中暗笑,但表麵上卻不動聲色。
“你就不怕朕治你巧言令色之罪嗎?”林小風半開玩笑地問,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種戲謔的光芒,仿佛要看透邵師韓的內心。
明末亂世,黨派林立,猶如一片茂密的叢林,紛繁複雜,各黨之間明爭暗鬥,無休無止。楚黨之中,多為湖廣地區的士人,他們文雅風流,擅長詩詞歌賦,常以文人自居;徽黨則彙聚了兩淮的眾多人物,他們精明強乾,善於經商,積累了豐厚的家底;浙黨內,江浙的士子充盈其間,他們博學多才,善於治學,是文壇上的一股清流;齊黨以山東人士為主力,他們豪爽大方,善於武藝,是戰場上的猛將;而晉黨,則由陝西、山西的豪傑共同組成,他們剛毅堅韌,不畏艱難,是亂世中的中流砥柱。
這些黨派背後,無一例外地都有著商人的鼎力支持。楚地的商人多以糧食生意為主,他們掌握著南方的糧倉,操控著糧價的起伏;徽商、浙商則靠販賣鹽、茶起家,他們穿梭於江河湖海之間,將南方的鹽茶運往北方,再將北方的綢緞運往南方,積累了豐厚的家底;齊商經營鹽業和糧食,他們與官府勾結,壟斷了鹽業和糧食的貿易,生意興隆;晉商的業務更是遍布天下,他們販鹽、運糧、賣礦,凡是有邊關貿易的地方,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他們騎著高大的駱駝,穿越沙漠和草原,將中原的絲綢和茶葉運往西域,再將西域的珠寶和香料運回中原。
官員與商人勾結,商人為官員鋪路搭橋,官員則為商人開道護航。他們相互依存,相互利用,共同編織著一張龐大的權力網絡。然而,這些人吃著大明的糧食,喝著大明的水,卻滿口辱罵大明的皇帝,實在是該死之徒。他們如同一群蛀蟲,侵蝕著大明的肌體,讓這個大國在風雨中搖搖欲墜。
林小風目光如炬,凝視著邵師韓,沉聲問道:“朕聽說你與楚黨的人交往甚密,可有此事?”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人的心靈。邵師韓聞言,立刻跪倒在地,惶恐地回答道:“陛下,臣雖為湖廣人,私下裡難免對同鄉有所偏袒。雖與楚黨之人有所交往,但臣並未參與黨爭之中,望陛下明察。”他的聲音顫抖著,透露出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林小風走上前,輕輕拍了拍邵師韓的肩膀,說道:“朕自然知曉,否則也不會提拔你入主戶部。”他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仿佛是一位慈父在安慰自己的孩子。邵師韓抬起頭,感激地看著林小風,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皇帝的信任。
“楚黨人所提的綱鹽法,使得兩淮、江浙的鹽商獲利頗豐。”林小風歎息道,“反觀朝廷,僅鹽稅一項,每年損失便超過百萬兩銀子。楚黨人所做的,都是徽黨想做而未能做成的事情!”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和憤怒。他深知,這些黨派之間的爭鬥,最終隻會讓大明走向衰落。
“朕曾見過損人利己者,卻未見過如此損人而不利己的。”林小風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唉,不說了,先說眼前的事情吧。”他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疲憊和無奈,仿佛是對這個亂世的深深歎息。
邵師韓眨了眨眼睛,已經明白了林小風的意思。他知道,皇帝是在考驗他,看他是否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能臣。“陛下,京師告急,臣欲將此款全部撥給兵部,以安軍心。”他試探性地說道。然而,林小風卻搖了搖頭,“撥一百二十萬兩給兵部,餘下的三十萬則撥給工部。”“陛下此舉……”邵師韓欲言又止。他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不明白皇帝為何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該問的就不要問。”林小風淡淡地說道,“遵旨。”邵師韓心中一凜,立刻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他知道,自己不能多問,隻能按照皇帝的吩咐去做事。於是,他恭敬地回答道:“臣遵旨。”
望著邵師韓離去的背影,林小風的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容。他知道,邵師韓是否為楚黨之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若與楚黨人親近,在他人眼中便是楚黨的一員。一旦他的政策觸犯了他黨的利益,他黨便會認為是楚黨向他們開戰。屆時,各黨相爭,皇帝則可坐收漁利。邵師韓是個聰明人,定會按照他的想法行事。林小風心中暗自得意,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勝利。
邵師韓離去後,成慶華步入偏殿。他雖然已年近花甲,但步履矯健,眼神明亮,腰背挺直。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卻無法掩蓋他內心的堅韌和決心。他憂心忡忡地走到龍椅前,躬身施禮道:“臣成慶華參見陛下!”他的聲音洪亮有力,透露出一種不屈的精神。
林小風微笑著說道:“範尚書,朕在朝堂上所言,切莫往心裡去。”他的聲音溫和而親切,仿佛是一位老朋友在安慰自己的摯友。成慶華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皇帝是在關心他。於是,他感激地回答道:“臣能參與誅殺魏賊,實乃人生一大快事!”他的聲音略顯亢奮,透露出內心的激動和喜悅。
“朕有兩事需你辦理,不知範尚書尚能飯否?”林小風問道。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期待和信任,仿佛是在詢問一位老朋友是否能幫自己一個忙。成慶華拱手施禮道:“陛下,莫說兩件事,即便是二十件、兩百件,臣亦能為君解憂。”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透露出一種不屈的鬥誌和決心。
“好!”林小風提高聲調說道,“朕欲將京營總督一職交予你。”此言一出,成慶華詫異地看向林小風。他知道京營總督一職的重要性,也知道這個職位一直以來都是由勳貴擔任的。他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不明白皇帝為何要將這個職位交給他。
“陛下,流賊將至,臣便不推辭了。”成慶華沉聲說道。他知道,現在是大明生死存亡的關頭,他不能推辭皇帝的任命。於是,他堅定地接受了這個職位,準備為保衛大明而奮戰到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範尚書放手去乾吧,朕全力支持你。”林小風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信任和期待,仿佛是在為一位即將出征的將軍壯行。成慶華心中湧起一股豪情壯誌,他知道自己不能辜負皇帝的信任和支持。於是,他老淚縱橫地跪在地上,認認真真地磕了一個頭,表達著自己對皇帝的感激和忠誠。
“好了,範尚書年事已高,不必拘於禮節。”林小風親自走到成慶華身邊,伸手將其攙扶起來。他的動作溫柔而有力,仿佛是在攙扶一位即將倒下的老朋友。成慶華心中充滿了感激和溫暖,他知道皇帝是在關心他、愛護他。
“說第二件事之前,朕先打聽兩個人:焦勖和湯若望。”林小風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神秘和期待,仿佛是在詢問一位老朋友是否知道這兩個人的名字。成慶華雖然年紀已大,但記性甚好。他稍加思索後言道:“焦勖,南直隸寧國人,現任工部員外郎一職;湯若望乃西洋人,現任工部主事,與焦勖共同研製火器。”他的聲音清晰而有力,透露出一種對這兩個人的了解和關注。
“好,一個時辰後你與他們二人去戊字庫等著朕,朕有要事相商!”林小風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期待和神秘,仿佛是在邀請一位老朋友參加一場重要的聚會。成慶華心中開始犯嘀咕,他不知道皇帝為何要召見這兩個人,更不知道皇帝要與他們商量什麼重要的事情。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多問,隻能按照皇帝的吩咐去做事。於是,他施禮後離去,準備按照皇帝的吩咐去戊字庫等待焦勖和湯若望的到來。
此時殿門外隻剩下兩人。“郭天陽,讓襄城伯進來吧。”林小風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威嚴和期待,仿佛是在召喚一位重要的將領前來議事。郭天陽聞言立刻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帶著襄城伯爵金耀忠匆匆走進大殿。
金耀忠邁著孔武有力的步伐急匆匆走進大殿,他身材高大健壯,肌肉將朝服撐得溜圓。他精氣神飽滿,給人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然而林小風並未被其外表所迷惑,他深知曆史上的金耀忠能言善辯,但作為武將,無論帶兵作戰還是運籌帷幄的本領都不行,屬於忠誠度足夠但能力不足的一類人。
金耀忠來到偏殿後跪地施禮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的聲音洪亮有力,透露出一種對皇帝的敬畏和忠誠。林小風微笑著說道:“免禮平身。”他的聲音溫和而親切,仿佛是在與一位老朋友交談。
金耀忠站起身,黝黑的臉色寫滿了焦慮。作為京營總督,他對自己手下的兵力了如指掌。四萬人裡麵,有一半人沒摸過槍。雖然槍是神機營的標配,但按照規矩,京營士兵訓練科目中有熟練用槍這一項。如此的士兵,羸弱的戰力,怎麼守?他哭喪著臉說道:“陛下,臣有罪。京師三大營兵力空虛,戰力羸弱,臣作為京營總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的聲音中充滿了自責和無奈。
金耀忠的神色莊重而堅毅,歲月在他臉上刻下的每一道痕跡都似乎在訴說著忠誠與堅韌。他深深地彎下腰去,那背影顯得既謙卑又堅定,對陛下恭敬地說道:“臣願意與陛下共同守衛京師,抵禦流賊。至於輔佐太子之事,請陛下另選賢能之士!”說完,他鄭重其事地磕了一個頭,那動作中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林小風微笑著,那笑容中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深邃,他緩緩說道:“襄城伯,我的話是命令,不是商量。你速速回府簡單收拾一下,今夜就出發。”他的目光穿過金碧輝煌的宮殿,仿佛穿透了時空的壁壘,看到了未來的風雲變幻。
“到了南京之後,你一定要儘心儘力地輔佐太子。”林小風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誓言。
金耀忠抬起頭,思緒如同翻飛的雪花,瞬間轉過無數個念頭。這話是真是假?他心中雖有疑惑,但片刻之間已經想明白了。回想起林小風在十六年十一月十九日加封他為太子太保的情景,那時的榮耀與責任仿佛還在眼前。太子太師、太傅、太保,這些東宮的官職,哪一個不是肩負著教導太子的重任?太師負責教授文化,太傅負責教授武藝,而太保護衛太子的安全,責任重大。雖然這隻是個虛銜,沒有實際職務,但在輔佐太子時,必定會首先想到他們。想到這裡,金耀忠不再猶豫,跪在地上,雙手接過旨意,聲音堅定:“陛下,臣領旨謝恩!”
“嗯,退下吧。此行南京,任務艱巨,路上都要靠襄城伯了。”林小風的話語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情與期待。
“臣一定不會辜負陛下的托付。”金耀忠的聲音擲地有聲,他的眼神中閃爍著決絕與忠誠。
金耀忠離開後,林小風疲憊地癱坐在龍椅上,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抽離,隻剩下疲憊與孤獨。他閉上眼睛,整理著思緒。大明就像一團亂線,必須細心地抽絲剝繭,才能完好無損。否則,曆史將重演!現在的他,不指望群臣主動做什麼,想要守衛京師,必須按照他的策略來行動。曆史上的林小風讓大明的精銳儘失,現在的他,必須巧妙地運用這些老弱病殘之兵,來抵禦流賊。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意在指引著他。
“進來吧!”林小風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帶著幾分不容抗拒的威嚴。
郭天陽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見林小風靠在龍椅上的樣子十分誇張,以為他正在休息,想停下來,卻被林小風叫住了。
“陛下,養心殿後麵的銀兩已經清點完畢,這是賬冊,請陛下過目。”郭天陽自責地說,心中暗自懊惱驚擾了皇爺的休息。
林小風接過賬冊,眼神銳利地掃了一眼。白銀四萬錠,每錠五十兩;黃金千錠,每錠二十兩。總共大約有二百二十萬兩。這筆財富,足以支撐他接下來的計劃。
“送一百五十萬兩到戶部,剩下的存入乾清宮。”林小風的聲音冷靜而果斷。
“乾乾清宮?”郭天陽本就不靈光的腦袋,現在更是充滿了疑惑。按慣例,這些銀兩應該送入內帑。雖然是皇帝的私人財產,可以任意支配,但內帑的收支都有嚴格的監管,不用擔心貪汙盜竊的問題。
“對,剩下的都存到乾清宮,再從內帑取出四萬兩,一並存放。”林小風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