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1 / 2)

在郎繼武擔任指揮使的日子裡,他仿佛成為了東廠的一道暗影,無聲無息卻又無處不在,對上級的命令惟命是從,他的手下們也紛紛效仿,如同一群失去自我意識的傀儡。平日裡,東廠的人前來錦衣衛,無人敢出言阻攔,更無人敢有絲毫怠慢;這次,東廠提督顧朝生親自到訪,更是如入無人之境,暢通無阻。

顧朝生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他甚至連錦衣衛的通報都不等,就直接闖了進來,仿佛這裡是他的地盤一般。公孫遇春眉梢微微一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但隨即堆滿笑容,迎了上去:“王提督大駕光臨,李某未能遠迎,真是罪過,罪過。”儘管公孫遇春內心對顧朝生充滿了鄙夷和不滿,但還是不得不陪著笑臉,畢竟,眼前這個人,是他不能得罪的。

“李指揮使客氣了。”顧朝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早已看透公孫遇春內心的掙紮,“來人,把東西抬進來。”說完,兩名廠衛抬著一大箱子走了進來,箱子沉甸甸的,似乎裝滿了什麼重物。

“這裡麵是什麼?”公孫遇春好奇地問,心中卻隱隱感到不安。

“指揮使大人彆推辭,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祝賀李大人高升!”顧朝生回答道,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公孫遇春本想拒絕,但忽然想起皇上的話:如果有人送禮,就收下,然後轉交給朕。於是,他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王提督,你我都身負重任,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顧朝生乾笑了兩聲,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成國公朱純臣究竟有何罪?為何會被羈押?”

公孫遇春一愣,沒想到顧朝生會如此直接地問出這個問題。他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成國公犯了欺君之罪,被你們羈押。王提督為何這麼問?”

“就因為害怕皇上索財,謊稱家貧就是欺君,這個理由能服眾嗎?”顧朝生質疑道,語氣中充滿了不屑。

公孫遇春怔住了,他不禁看向顧朝生。確實,以這個理由下獄抄家,似乎有些牽強。當時朝堂紛亂,無人替朱純臣說話,現在去留已定,那些勳貴大臣必定會設法反擊。他心中暗自思量,卻不敢表露出來。

“王提督的意思是……?”公孫遇春試探地問道,心中已經隱隱猜到了顧朝生的意圖。

“朱純臣可以是刺殺皇上的凶手!”顧朝生斬釘截鐵地回答,語氣中充滿了決絕。

公孫遇春心中一震,默然不語。他沒想到顧朝生竟然會如此大膽地提出這樣的想法。這分明是想把罪名加到朱純臣頭上,以此來討好皇上。

顧朝生微微一笑,仿佛已經看透了公孫遇春的心思:“皇上如果要殺朱純臣,昨天在朝堂上就可以斬了他。如果不想殺,僅僅抄家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定他欺君斬首之罪呢?”

“現在既不殺他,也不放他,這是為什麼呢?”顧朝生再次問道,眼神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公孫遇春仍然沉默不語,他心中明白,顧朝生這是在逼他表態。然而,他並不想卷入這場政治風波之中。

“皇上沒有殺他,隻是怕罪名不夠充分!李指揮使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吧!”顧朝生說道,語氣中充滿了威脅和誘導。

公孫遇春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顧朝生一眼。他終於明白了顧朝生的險惡用心。皇上命令他短期內破案,他破不了案,就想把罪名加到朱純臣頭上。這樣既可以破案,又可以討皇上歡心。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計策!

然而,公孫遇春並不想成為顧朝生的棋子。他輕輕搖了搖頭:“王提督多慮了,朱純臣被你們羈押,刺殺一案也由東廠負責。你們想審就審,和錦衣衛有什麼關係?”

顧朝生皺了皺眉,顯然對公孫遇春的回答並不滿意。他冷哼一聲:“李指揮使似乎誤會我了,我這次來,隻是想問兩個問題。”

“哦?請說。”公孫遇春道,心中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第一個問題,朱純臣被困在乾清宮的時候,皇上遇刺之前,有沒有人去看過他?”顧朝生問道,眼神中閃爍著探究的光芒。

公孫遇春思索片刻,回憶起昨天的情景。昨天皇上索財,點了五個人的名:湯興家、朱純臣、張縉彥、王正治、成慶華。除了湯興家被斬首,其餘四人都留在了皇極殿。家產與所說不符的,都被下獄。皇帝遇刺時,朱純臣還在皇極殿。但在此之前,確實有人去看過他……那個人不是彆人,正是錦衣衛的前指揮使郎繼武。

公孫遇春的表情變得複雜:“有,郎繼武去看過他。”

顧朝生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他片刻後恢複如初,繼續說道:“第二個問題,我想知道皇上當麵是否提到過定國公?”

他生怕李若連誤會,急忙解釋:“指揮使大人彆誤會,我隻是想知道皇上是否懷疑定國公,並不是想探聽皇上的言行!”

“刺客的屍體在定國公府被發現,他身上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我的手下拿著畫像找遍了京師,沒有人認識他的身份。按理說,定國公的嫌疑最大。”顧朝生說道,語氣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但是皇上為什麼不羈押審問,反而隻是讓廠衛圍住他的府邸呢?”他再次問道,顯然對這個問題耿耿於懷。

“王提督的意思是?”公孫遇春問道,心中已經隱隱猜到了顧朝生的意圖。

顧朝生正色道:“我認為,皇上已經認定朱純臣是刺殺的凶手,隻是沒有證據。我們都是為皇上辦事的,有時候不能固守成規。”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朱純臣就是凶手!郎繼武是他的幫凶!”

公孫遇春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顧朝生膽大包天,竟然當麵說出誣陷的過程。他究竟想乾什麼?難道真的想把朱純臣置於死地嗎?

顧朝生毫不在意地站起身來說:“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彆的,隻是想和你通氣。”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這是我的行事風格,也是東廠的行事風格。隻要跟著東廠走,我保證你榮華富貴。”

公孫遇春心中冷笑,皇上把這樣的任務交給他,已經說明東廠並不在錦衣衛之上。他微笑著搖了搖頭:“王提督,郎指揮使以前跟著你們東廠走,下場似乎很慘,成了朱純臣的幫凶!”

顧朝生一怔,顯然沒有料到公孫遇春會如此反駁他。但他毫不在意地回身正色道:“你覺得皇上會相信你們這些無能的錦衣衛,還是相信我們這些內臣?”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可以選擇不跟東廠走,但後果自負!”

說完,顧朝生高傲地轉過身去,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了出去。他的背影顯得如此高傲和不可一世,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公孫遇春緊握雙拳,盯著他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殺機。他從未如此憤怒過,也從未如此想要殺一個人。然而,他知道他不能衝動。他必須冷靜下來,思考如何應對這個棘手的局麵。

……

在乾清宮中,林小風端坐在龍椅上,命人前往司禮監取來近日的題本和奏本。題本隻有寥寥數十本,而奏本則有一百多本。他明白,這些奏本中,必然有許多是關於成國公朱純臣的。

明朝的所有奏疏都要先送到內閣,由大臣們閱讀後寫出內容概要,即“引黃”。然後,閣臣們會用小票寫出對奏疏的應對方案,即“票擬”。大臣們再將“引黃”和“票擬”貼在奏疏上,呈送給皇帝。皇帝則在大臣們“票擬”的奏章上用紅筆批示,即“批朱”。在明朝中後期,朱批多由秉筆太監代勞,皇帝隻需口頭指示即可。但林小風作為初登帝位的皇帝,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批紅的權力。

他拿著紅毛筆,一本本翻閱著奏本。郭天陽站在一旁,負責傳遞奏疏。林小風批完題本後,開始審閱奏本。第一本就是為成國公求情的奏疏,言辭懇切地提到成國公祖上勞苦功高,希望皇上能念及他與成祖皇帝南征北戰的情誼而饒恕他。第二本仍然是求情的奏疏。接著是第三本、第四本……一百多本奏疏全都是為成國公求情的。

林小風心中暗自思量,這些大臣們如此齊心協力地為朱純臣求情,可見他在朝中的影響力之大。然而,他不能因為大臣們的求情就輕易放過朱純臣。畢竟,刺殺一案尚未查清,他必須給朝臣們一個交代。

他繼續翻閱著奏本,發現除了為朱純臣求情的奏疏外,還有一些是關於前兵部尚書張縉彥和前戶部左侍郎王正治的。但這些奏疏的數量遠遠少於為朱純臣求情的奏疏。

內閣的票擬意見大多出自李邦華之手。票擬權本應由內閣大臣集體擬票後再交給皇帝,但到了明朝中後期,這個權力就落到了首輔大臣的手中。林小風明白,李邦華作為首輔大臣,他的意見

林小風細細審閱了所有的票擬,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決。每一份票擬,他都仔細斟酌,卻一一駁回,示意內閣需要重新審定。他主張,對於朱純臣,應當斬首示眾,以儆效尤;而對於王正治、張縉彥,則應滅其三族,以示天威。在他看來,相較於朱純臣和王正治的惡行,張縉彥的罪行更為深重!林小風之死,張縉彥至少要負一半的責任!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仿佛在為這些罪人的命運做最後的判決。

回想起那十七年二月,李自成逼近京師之時,張縉彥身為兵部尚書,本應挺身而出,保衛家國,然而他卻如同縮頭烏龜,不僅沒有緊急招募士卒固守城池,也沒有召集天下兵馬前來勤王,反而隱瞞軍情不報,自私自利。當李自成攻陷京師時,張縉彥與湯興家竟率領百官前去祝賀並迎接,其行徑令人發指。而八旗兵入關後,張縉彥則如喪家之犬,逃回了故鄉。聽說福王在江寧鎮守,他便欺騙福王說自己聚集了義軍,因此被封為總督河北、山西、河南軍務。然而,當多鐸率領八旗兵攻陷河南、江南時,張縉彥又再次逃遁,毫無忠臣之節。最終,他投降了滿清,成為了民族的叛徒。若不滅其族,何以平息眾怒!

至於王正治,他的名字赫然列在《貳臣傳》的甲等之中,他為滿清助紂為虐,惡行累累,簡直是人間的敗類!

內閣的票擬再次呈上,但李邦華並未遵從林小風的意願。他認為朱純臣的罪行不至於死刑,隻是將其收押治罪。而王正治因犯有欺君之罪和貪汙軍餉,被判滅族。張縉彥則因謊報軍情、貪汙軍餉、欺君犯上,同樣被判滅族。

林小風雖然對李邦華的票擬不滿,但他也理解其中的緣由。畢竟,每個人的身份不同,所承受的壓力也不同。在那些大臣們眼中,朱純臣隻是貪財,並非大奸大惡之人,因此罪不至死。然而,內閣卻忘記了,一等公爵的職位不僅僅是權利,更是義務!享受了皇家的賞賜,卻在皇家有難時不伸出援手,這樣的人難道不應該被誅殺嗎?林小風想到這裡,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他再次命令內閣重新審定票擬,決心要為這片江山除去奸佞。

政事處理完畢後,時間已經接近辰末。林小風走出書房,隻見窗外陽光明媚,微風拂麵,然而他心中卻是一片沉重。他囑咐道:“郭天陽,讓皇後帶上百名伶俐的宮女和百名太監來這裡。同時命令錦衣衛和勇衛營備好車馬,朕和皇後隨時可能出宮。”

“遵旨。”郭天陽應聲答道,心中卻有些疑惑,不知道皇上為何要如此安排。

在坤寧宮內,周皇後正在織布。自林小風登基以來,後宮一直遵循周皇後的意願縮減開支。無論是衣食住行,都儘量節省。即使不能節省的部分,也都會精打細算。周皇後身為皇後,卻常常穿著布衣,吃著素食。她擅長烹飪和女工紡織等事務,都親自動手完成。這樣一位能夠烹飪、洗衣、紡織紗布的皇後,在曆史上實屬罕見。

她一邊織布,一邊思考著邸報的內容。每當想到一句合適的話,就會用筆寫在紙上。不久之後,紙上就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她的麵容溫婉而堅定,眼中透露出一種不屈的光芒。

聽到林小風的旨意後,周皇後立刻梳妝打扮,並按照囑咐尋找宮女和太監。她來到乾清宮前施禮道:“臣妾參見陛下!”

“免禮,皇後近日辛苦了。”林小風看著這位嬌柔的美人,陰霾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在曆代皇後中,論賢德能夠超過周皇後的寥寥無幾;而論持家能力,她必定能夠位列前三甲,甚至不輸於馬皇後。

周皇後略顯嬌羞地穿著白衣飄飄的衣服,宛如仙子下凡。隨行的太監和宮女們都跪在地上,片刻之間乾清宮就跪滿了人。他們低著頭,不敢直視皇上的威嚴。

林小風隨口問道:“梓童,邸報撰寫得如何了?”

“回陛下,臣妾還未完成。”周皇後回答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歉意。

“既然如此,那六個區域中,你隻負責撰寫民生、故事、金融這三個區域的內容即可。其餘的部分讓郭天陽來撰寫,他對朝廷的事務比較熟悉,撰寫起來會更快一些。”林小風顯得有些焦急,因為報紙早出就能早占據輿論的高地,同時募兵也會更加順利一些。

“陛下恕罪,臣妾耽誤了陛下的大事。”周皇後自責地說道,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梓童勿自責,是朕恐怕連累了你。”林小風說完伸手握住周皇後的纖手,稍微用力將她拉到自己身前。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溫柔和堅定,仿佛要將所有的力量都傳遞給她。

周皇後感到有些驚訝,以為林小風想要親昵。雖然他們已經做了十數年的夫妻,但在這麼多宮女和太監麵前如此親密還是第一次。她不敢抗拒,白皙的麵頰頓時變得通紅。

林小風嘿嘿一笑,附在她耳畔說道:“梓童,借你的發簪一用。”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嗯?周皇後的麵頰更加通紅了。在國家危難之際,她竟然還在胡思亂想,真是該死!她心中暗罵自己,卻不敢表現出來。

林小風緩緩取下周皇後頭上的發簪,那是一根精致的金簪,上麵雕刻著繁複的花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他輕輕地拍了拍周皇後的背,示意她不要緊張。

周皇後身體顫抖著,不知道林小風想要做什麼。她隻覺得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林小風向郭天陽使了個眼色,郭天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崽子們,抬頭,皇爺有話要說。”郭天陽大聲喊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種威嚴。

一眾宮女和太監愣了一會兒後,都紛紛抬起頭來。他們看到林小風身穿鎧甲,內著紅黃相間的團紋圓領袍和祥雲紅紋交領衣,麵容消瘦,龍眉鳳目,在天子之氣的加持下顯得威嚴肅穆,令人不敢直視。

眾人想要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時,林小風舉起手中的金簪問道:“你們知道朕手中拿的是什麼嗎?”他的聲音洪亮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

“是皇後娘娘頭上的金簪!”一個宮女顫聲回答道,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驚恐。

周皇後心裡揪得緊緊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根發簪。那是林小風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也是她此生最珍愛的東西。她不知道林小風為什麼要拿走它,但她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你們覺得這根簪子能賣多少錢呢?”林小風接著問道,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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