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離彆的城門。
周福抱著臃腫的身子,挪動了好幾下,才喘著氣上了馬車。
“徐坊主,還有一句話,某家想了想,還是要與你說。”
“但說無妨。”
“湯江雖是酒城,但並非是你的福地,得了單子,攏了客戶,可學著在望州時的模樣,城外買地,建莊、建村、建鎮子。”
“具體的事情,徐坊主須慎重考慮,某家也隻是提一嘴。”
“良言暖耳。”徐牧高抬拱手。
周福大笑三聲,衝著徐牧再度點頭,催了隨行的小廝,不多時,馬車終於揚長而去。
沿著城門往回頭,徐牧抬起了頭,看著豔陽高照的天空,久久陷入沉思。
……
邊關,殘陽如血。
數百騎的人影,怒吼著踏馬奔襲。領頭的大將,身披連身虎頭鎧,頭頂雉雞翎盔,掠去遠方的目光裡,滿是濃濃的蕭殺。
籲——
奔襲之中,他突然勒停了馬,沉默地停在一個破落的莊子之前。
“將軍,附近並無敵情。”
“本將知道。”
趙青雲久久不動,注目著麵前的四通路徐家莊。很久以前,他還是個小校尉的時候,便在這個莊子裡,認識了一位小東家。
小東家很講義氣,小東家也很會打仗。
連著孝豐營的騎兵戰術,他都是跟那位小東家學的,也曾大展神威,五百騎破一千,殺得狄人落荒而逃。
那些河州城的府官大吏,會誇他勇不可當。但他們哪裡知道,當初跟著小東家,倚莊殺狄,七人殺二百騎,才是真正的天威無雙。
若是有機會,他巴不得再跟那位小東家一起,在邊關多殺幾波,將狄人徹底驅逐出去。
但好像,兩個人背道相馳的路,越離越遠了。
“將軍,探子來報,後頭十裡狄人追襲!”一個軍參拍馬趕上,聲音沉沉。
“幾騎?”
“至少二千!”
趙青雲咬著牙,抹去臉上的血跡,迅速翻身上馬。
“回營!”
“將軍有令,回河州大營!”
……
湯江城。
坐在日暮下,徐牧連著喝了三碗大酒,才讓心頭的不痛快,稍稍去了一些。
“東家,今日坐船遊了大半天,什麼都沒尋到。”陳盛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麵,凝聲開口。
“若不然……那真的是河母?”
徐牧皺住眉頭,陳盛幾人是按著他的吩咐,入河子裡找“河母”,人為的東西,總該留下痕跡。
隻是,都連著找了幾日,消息杳無。
抬了抬手,讓陳盛去休息之後,徐牧重新坐下,抬起頭,出神地看著麵前的江色。
“我兒李破山,這一生啊,乃蛟龍臥潭,猛虎伏林,隻待個天昏地暗的天時,一朝化金龍,吟嘯九州地。”
老秀才瘋瘋癲癲的聲音傳來,徐牧聽得好笑,不知覺泛起睡意,靠著梁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夜如沉。
入夏的第一場蟬鳴,帶來了微微的聒噪,讓淺睡的徐牧,緩緩睜開了眼睛。
涼涼的晚風之下,身子很暖。遮蓋在身上的一席被褥,還彌漫著皂角的清香氣。
薑采薇將頭埋入膝蓋,便坐在他兩步之外,似是已經睡著,不時發出細微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