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漫的塵煙之下。
呼延戈昂起了頭,眼色裡儘是不可思議。印象中,紀人懦弱貪生,隻會躲在內城一帶,像小婦人般咒罵。
但現在,在他的麵前,那百餘個從城頭跳下的紀人,是怎麼回事,舍生忘死,赴死救國。
“怎麼回事,這些紀人是怎麼回事。”呼延戈冷聲怒問。
在旁的親衛,儘是不敢答話。
“怎麼回事!”
“黃隴!滾過來!”
聽見呼延戈的怒喝,一個戰戰兢兢的肥將,連滾帶爬地跑到麵前。
這明顯是一個夥頭將,袍甲臟兮兮的,腰間還圍著一條發烏的麻布。
若是徐牧在場,定然會大吃一驚。這北狄大軍的夥頭將,居然是個紀人。
“告訴我,這些紀人是怎麼回事!”呼延戈揚起馬鞭,似是遷怒一般,重重抽了下去。
“當初定邊八營,又不見這樣的骨氣!”
定邊八營,三個營投敵,三個營被輕而易舉地打爛,最後的兩個,則是丟盔棄甲,假扮成流民逃回內城。
黃隴所帶的夥頭營,正是投北狄的三個營之一。
“那位城頭的守城悍將,又是何人!”
“穀蠡王……不識。”
“蠢貨紀狗!”呼延戈再度拿起馬鞭,抽得黃隴連聲慘叫,摔倒在泥地裡。
“都是蠢貨。”
呼延戈喘出一口大氣,目光越發沉重。
在他的麵前,那百餘個跳下來的紀人,除了摔死的十幾個。餘下的人,悍不畏死之下,真就堵在了城門之前,擋住衝城車的崩撞。
呼延戈的臉龐,突然變得有些苦澀。他擔心的,並非是這百個紀人的赴死,而是整個紀朝的覺醒。
無數次,他與北狄大汗言談,都會說出一個觀點。北狄要想順利入主中原,隻能趁著眼前的機會,剛好紀朝腐朽糜爛。若是時年一過,中原人覺醒,定然不會成功。
他更願意,把中原那邊的人,形容成一頭伏虎,並非是真的老弱,而隻是睡著了。
隻待一醒,便會重新嘯山為王。
“把人都堆過去,不能再拖了。”呼延戈皺緊眉頭,胸膛裡的一絲不安,開始瘋狂蔓延。
……
“東家,狄狗的方陣,都衝過來了!”
徐牧咬著牙,眼角邊還有些濕潤。他看得很清楚,封秋帶著的那一百餘人,在城門前擋著二架衝城車,幾乎要拚光了。
“殺!”
封秋戰到了最後,整具身子踉踉蹌蹌,舉著刀,無力地揮舞著。
喀嚓喀嚓。
十幾柄彎刀捅入他的身子,鮮血四濺而出。
“大紀北關第一哨……青龍營。”
撐著最後的力氣,封秋一邊咳著血,一邊往兩扇鐵門爬去,最後,整具屍體癱坐下來,再也沒有生息。
又有衝城車推來,巨大的衝木,撞爛了封秋的屍體,隱隱還聽得見,骨頭被撞碎的聲音。
徐牧睚眥欲裂,胸膛裡憂憤難平。僅靠著二千人,足足擋了三個多時辰。
為何不見援軍!
“我問天公,天下何時太平!天公不答,卻道人間如芻狗!”
田鬆站起了身,轉過頭,看了一眼徐牧。
“徐坊主,若有一日天下太平,請來某家的墳前,敬上一杯水酒,與我說個一二。”
“我田鬆是個臟人,但老子的血,也似驕陽一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