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半的時間,顧鷹重新回到水榭書院。
“盧子鐘被柳枝抽成了……爛粽,差點就死了。三十多個作惡的流民小漢子,也被小東家打折了雙腿,哭著爬出渭城。”
“官坊老吏,以及七八個官差,被小東家吊在塔樓下,聽說吊了一夜。”
袁陶仰起蒼白的臉,咳了兩聲之後,聲音嘶啞且帶著好笑。
“他難得霸氣了一回。”
“主子,這事兒會不會太大了。”
“不大。”袁陶歎出一口氣,“小東家心底,終歸是有些生氣的。在邊關生死一輪,回了內城,卻發現自家的盤子,差點被人摔了。”
“晌午後我去一趟總司坊,留句話兒。”
“時間不多了的。”
袁陶撐著身子站起來,步履隱隱有些搖晃。
“主子……暮雲州的神醫李望兒,這幾日便會趕來長陽。”
袁陶沒有答話,沉默地多走了幾步,走到了湖岸邊。有湖風吹過,撩起了他的長袍。
公子白衣勝雪,隻是麵染寒霜。
……
“停馬!”
“呼!”
四百多騎的人影,在馬蹄湖之前,整齊有序地停下。
停蹄的聲音,瞬間驚動了許多人。
“婦人背弓,男兒帶刀!”莊子裡的青壯,隻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
待許多人帶著刀弓出來,還沒站穩,看見徐牧人影的時候,一個兩個的,都紛紛紅了眼睛。
“東家啊!”
“是東家回來了!”
整個馬蹄湖莊子,一時間都變得熱鬨起來。
塔樓上的老秀才,抬腿把醉醺醺的陳打鐵踹飛,隨即便哭著喊著往下急奔。
“我兒!我兒!我兒李破山!”
聽到這個名字,徐牧不由得心頭一陣發澀。
這一輪去邊關,他確實聽到了李破山的事情,但似乎,是有些傷感的。
“前輩莫急。”徐牧急忙將老秀才扶住。
“我兒,可是打了勝仗啦?”
“贏了的,皇帝老子一番好賞。”
老秀才歡喜大笑,蹦躂了幾下,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轉了身便往酒窖走去。
徐牧歎了口氣。
大紀最後一位名將,去得毫無道理,連家人都無法相顧。
“當家的,你的手。”蓮嫂捂著臉痛哭。
“哭個卵!”陳盛破罵了一句,隨即又矯情地走前兩步,抱住了自個的婆娘。
二十騎出馬蹄湖,能回來的,約莫隻有七八人。餘下的,卻永遠留在了邊關。
徐牧臉色沉默,讓人取了數壇的醉天仙,麵向著邊關的方向,遙遙相敬。
四百多騎的好漢,整齊地立在徐牧身後,拱手抱拳。
“恭送!”
徐牧仰著頭,聲若驚雷。
天地間似是有了呼應,無端端起了一陣風,吹得林路周圍的小竹林,嗚嗚作響。有繞頭的黑鴉,被驚得避開之後,又匆匆重新掠回。
臉色還有些蒼白的薑采薇,下了馬車,走近徐牧身邊,沉默地握著他的手,兩人並肩而立,久久不語。
“東家,這些個是——”
蓮嫂有些戰戰兢兢,突然走了過來,指著徐牧身後的四百多人。
徐牧抬起頭,發現莊子裡,亦有許多人,麵色露出微微的不安。這怪不得他們,這四百多騎的人影,身子上的血腥氣太濃重了。
“也是莊人。”徐牧難得露出笑容。
“莊、莊人?這麼多人!”
“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