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澄城的路,皚皚的雪道,馬蹄印兒鋪了一路。
裹著冬袍子,騎著風將軍,徐牧不時抬頭張望。約莫是內城裡的潰軍,大多被蕭清,連著那大平國,早幾日也退出了內城。原本死寂的官道上,也有了行人的活氣。
馬車裡,李小婉還在繡著手帕,這兩日跟著薑采薇學的,十指刺紅了三指。
依然……還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
“徐郎兒。”李小婉昂著頭,聲音嬌氣得瘮人。
“喊我徐牧。”
李小婉努著嘴,頓了頓,又變得歡喜起來。
“徐牧,你過來,我給你個好東西。”
“不要。”
“你不要,我坐馬車上哭了。”
徐牧揉著額頭,放緩了馬蹄,抬手接過了手帕。
“手帕是問采薇姐姐要的……上麵的刺繡,是我這二日,好不容易做工上去。”
“李大碗,你繡兩個燒餅作甚?還粘在一起?”
“這、這是鴛鴦!”
徐牧一陣無語,懶得再看了,直接將手帕揣入了袖子,騎著馬直直往前。
行過官道,又去了百多裡,顧不得霜雪天寒,二三十騎的人影,護著一架馬車,總算趕到了澄城。
“徐坊主,這守城的官軍,怎的一個都沒有。”隨車的範穀,顫著聲音喊了聲。
徐牧抬頭,心底也有些奇怪。待一些人入了城門,才有一個老吏跑來,見著馬車裡的李小婉,臉色蒼白地讓開了路。
一股微微不詳的預感,籠罩了徐牧全身。
這會他才想到,李小婉去馬蹄湖,也就間接地表明了定遠侯的態度,已然是站在袁陶的那一邊。也就是說,要和朝堂上的那位奸相,成了對立麵。
李府外的內街,還有著凝結的血痂,未能清掃乾淨,如多多血色的紅梅,盛開在鋪雪的街路。
徐牧停了馬,一時皺住了眉頭。在他的身後,二十餘騎的人影,也跟著停馬,停在了李府之前。
唯有馬車上的李大碗,察覺到了不對,顧不得披上裘袍,便急匆匆地往裡跑去。
“東家,應當是大殺了一場。”衛豐凝著眼色,“至少死了百人。”
“不止。”
徐牧揚著手,指向內街的儘頭。約莫還有十幾個官差,在低頭洗著街路。
這二日並無大雪,又有陽光冒頭,暈開的朵朵血色梅花,直直往前鋪了過去。
“東家,哪個敢動定北侯?”
徐牧沉默不答。朝堂上的爭鬥,有時候,是越發凶殘。小侯爺獨木難支,但很慶幸,這一回終歸有了個助力。
“東家,怎的不進李府?”
“李如成還未出來相請,我便不進。”
“但東家……你明明要娶人家的小姐,這有些說不通。”
“你以為在托大嗎,不是這個道理。”
徐牧麵色平穩。
朝堂與反賊義軍,他兩頭不摻和,但並非是說,他真是個事外人。相反,兩處的人馬,隱約之間,都和他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東家,有人走出了。”
徐牧抬頭,見著走出府邸的,不過是李碩墨,索性平靜閉了眼。
“我便知道,我便知道又是你,一個名不經傳的小棍夫,你要攀高枝麼!”
“罷罷罷,我給你一次機會,你便跪在李府前,爬入正堂,說不得我一糊塗,便讓你做個上門小夫婿。”
李碩墨立在府邸前,止不住地破口大罵。
“你釀個酒,賺得幾錢銀子?不得了啊,這會兒是用了好手段,迷住了婉婉。這天下間的小棍夫,都臟得發臭!”
徐牧睜開眼睛,調轉了馬頭,冷冷往城門踏去。
在旁的衛豐不解,但見著徐牧的模樣,也不敢多問,急急催了旁邊的二十餘騎,準備跟著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