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充抬起頭,看了看徐牧,“蜀王走的路子,天下人都看得明白。並不像渝州王涼州王,甚至是陵州王左師仁……你,走的是民道。”
民道?這詞兒,估摸著又是哪個腐儒,喝了二兩黃酒搗出來的。
“我原先就是個窮苦人,正常不過。這天下間,又不止我一個,萊州人方濡,不一樣是走民道麼。”
萊州人方濡,已經稱王,帶著一起造反的百姓義軍,追著富紳狗吏來殺。
“那不同。”黃道充臉色認真,“他是個急功近利的小民,終究要被滅的。但你徐蜀王,懂得未雨綢繆,借助民心。有一日,你哪怕打下了半壁江山,我都不會奇怪。”
“黃老先生,你又在說笑了。”
黃道充沉默了會,“徐蜀王或許不知,我黃家,原先也是內城的世家。四十多年前,我看著我父日日憂心,族裡的生意,也被其他的門閥大家,整得家道破產。彆無他法,才舉家遷徙來了恪州。即便如此,我在恪州裡,依然要集結諸多世家,才能執掌恪州三郡。”
“黃老先生想說什麼。”徐牧皺眉。麵前的黃道充,話裡的東西,越來越奇怪。
黃道充頓了頓,“蜀王借勢沒錯。但蜀王有無想過,你如此……不顧世家門閥,恐會生禍。”
“世家門閥,原本就不喜我。顧和不顧,又有何妨。”
就好比平蠻和虎蠻,他隻能選一個。早在入蜀之時,定下十五稅一的撫民政略,蜀州內諸多的門閥世家,便都已經遷徙走了。
頂多是扶持的幾個小世家,尚留在蜀州裡。
他做的事情,撫民為本的話,必然與那些世家大族,成為對立麵。
沒有第三個選擇。
所以,黃道充的話,對他而言,完全沒有意義。
黃道充變得沉默起來。即便徐牧不說,他也猜出了其中的意思。
“蜀王,你可知我為何不願稱王?恪州雖然隻有三郡,但大多是經商的老世家,收攏物資的話,至少能征募,五萬可戰之軍。且恪州地勢,多是沼瘴,五萬人足以死守了。”
“猜不出老先生的意思。”徐牧平靜開口。
黃道充仰起頭,“我並不想爭霸,我隻想延續家族。恪州諸多世家的利益,是與我一致的。若是自個打江山,去做皇帝,一個不小心,家族都要被抹去。”
“所以——”黃道充頓了頓,“若是能出現明主,有席卷天下之勢,我恪州做個從龍之臣,又有何妨。”
徐牧露出笑容。他可不認為,麵前的黃道充是在擇主。實際上,更像是一場表露心跡,表明自己沒有爭天下的心思。
但這種東西,徐牧並沒有聽信。侏儒王當初也差不多,最後捅了常大爺一刀,還差點捅死了。
徐牧估摸著,要是見到了左師仁,黃道充大抵也是差不多的話頭。
不過,黃道充那一番世家之言,還算是見地不錯。
“蜀王,今日之言,還請莫要傳出去。”黃道充的臉上,堆出一種緊張,語氣焦急。
“老先生放心。”徐牧點頭。
“來,你我再飲一杯。我估摸著,陵州王也快要到了。在恪州,我定然會做地主之誼。”
徐牧還有一個問題。他想不通,陵州王好大的膽,連這種事情,都敢讓黃道充知道。
當真是不怕,黃道充把他們兩個,一起給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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